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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不眠夜,参谋院灯火通明。
柴安站在薛腙的面前,他大胆的计划正在缓缓道出。
“军政商的完全剥离实则从一开始就应该做的,但鉴于梁山的特殊情况一直也没能真正推行开来,眼下,商业的剥离已经势在必行,所以往后所有商贾一事的经营全部交由你来做。”
柴安的语调平和淡然,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薛腙却是惊得合不上嘴。
“先生,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呢?”
薛腙认真看着柴安的表情,眸子中的力量感直击人心。
深呼吸好几下,薛腙才平静下来,他站起起来郑重问道:“先生不怕我起贰心?”
柴安看着他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薛腙心情极为不平静,久久吐出一口气才稍稍平复,但也还是抱拳不语。
柴安开始口述剥离的具体计划,薛腙仔细听着,而王文那小家伙则在旁记录,只见他奋笔疾书,书写的速度极快,竟然将柴安所说的话一字不漏记录了下来。
当柴安跟薛腙终于谈完了计划,他将记录的文书呈上的时候,不说薛腙被惊到,就连柴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如果是记录摘要再进行整理还好一些,可王文这小子是实打实的速写及记忆勾勒下的一字不差。
“过目不忘?”柴安笑着看向王文。
如今已是少年的王文有些羞涩地挠头:“距离过目不忘还差一点点。”
“记忆力是可以后天培养的,这几日你就跟在我身边吧,空暇的时候我来给你训练训练。”
王文大喜,将少年记录的内容全部交给薛腙,嘱咐这几日好好研究一下, 有想不通的随时沟通。
待薛腙走后,柴安让人把朱武唤来,重新换上茶水,这一次是谋士之间的商议,气氛变得很不同,没有针锋相对的争执,有的只是茶香缭绕间的温和从容。
“朱兄,我先来说说方才谈的一些事情,两件事,商业的剥离以及就粮于敌的策略,前者与我们接下来谈的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后者……”
苏策将浅层次的东西一一道出,随后两人一同望向了柴安,柴安并没有开口,反倒对他们道:“意思想来你们也明白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苏策与朱武全都沉吟下来,片刻后同时点头,外界买卖的利益受损,让深陷危局的梁山承受了极大压力,因金人南下的阴影笼罩在头顶,各项防御工事以及战前筹备掏空了府库,如今除却粮食还足够外,金银之类已经入不敷出,在此等情形下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或许真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是必行之道,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统筹安排损失最小的计划。”一直以来苏策都是坐镇梁山的“大总管”,对梁山内部的运转也是最熟悉之人。
会议以他为主,围绕出兵之事敲定每一步的计划。
“童贯的伪朝廷本就不得民心,打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汴梁在他的经营下,已经屯兵三十万,是个硬骨头,加上运粮线过长,即便能够打胜也是得不偿失,所以我不建议攻打汴梁。”
“苏兄所言甚是,既然是掠夺伪朝廷的金银,应该以薄弱处为首选,况且这个机会不能白白浪费,新兵还未见过血,是时候让他们去认识一下战争的残酷了。”朱武又提出练兵一事,一举两得。
柴安收拾东西起身,笑望两人:“我的想的你们都想到了,那么劳烦尽快做出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书来。”
苏策跟朱武异口同声问道:“那你呢?”
“我啊,要睡觉了。”说完柴安直接含笑告辞。
苏策跟朱武相视苦笑,不过却都没有多说什么,这几日柴安的忙碌他们是看在眼中的,从外面赶回只在东平府稍停了一下,但随即便回山议事,旅途劳顿不说,又不眠不休连着几日,他们自问即便身体能吃得消,精神也绷不住。
七娘、陆云裳早就想要劝说休息,可也懂得轻重一直忍着不说,现在见柴安回家急忙迎出来,伺候吃了些粥就安排柴安区休息,当歇过来的扈三娘赶到的时候,三女就一同坐在外间,挡下了所有来拜访的人。
睡足了五个时辰的柴安终于起来,外面的等候的人早已排成了队,不过应该有更多请示的苏策跟朱武却始终不曾露面。
柴安起来后并未接见来人,反倒从容坐下喝起了茶水。
“官人,让他们这样等着不好吧?”七娘帮柴安揉捏着肩膀轻声说到。
“其他人倒也罢了,可韩慎先生也在外面,于公于私都不妥。”陆云裳也忍不住劝说。
柴安依旧不语,扈三娘本就不是伟大的人,直接帮柴安接话:“官人多日未睡,难得清闲下来,姐姐就不要逼官人见客了。”
“我们也知官人辛苦,可韩慎先生既是当世大儒又是家中长辈……”七娘左右为难,声音到最后低不可闻。
“无妨,稍后只会见他,不过要等其他人走了之后。”
“其他人都有要事求见,进哥、林教头也在外面,不见上一面恐怕不会走,要不我替官人给他们说几句吧,想来能体谅官人的辛苦。”
柴安笑着摇头:“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很快就会散开。”
三女不信,可也知道自家官人的秉性,绝不会无的放矢,忍不住生出好奇。
不一会,外面的人真的一阵骚动,随后就匆匆散去,好像都接到了什么命令,片刻的功夫,院外只剩韩慎一人。
“官人,你不会是下令让他们散去的吧?”
“好像也不对,官人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也不曾有下令之事。”
三女愈发的好奇,柴安神秘微笑,卖关子就是不说,到了最后扈三娘都要拔刀威逼了,柴安走出迎入韩慎,并以拜见长者礼参见,三女也不敢造次,急忙施礼。
韩慎来这里也有几日光景,跟七娘时常相处,自然也避不过陆云裳跟扈三娘,对这一家的另类已有免疫,所以此刻并无诧异,很随和的打过招呼便对柴安正色道:“望之,当真要出兵了?”
他的一句话解开了三女的疑惑,难怪那些人匆匆散去了,什么大事也比不过如山军令,只是她们也没想到金人南下在际,竟然选在这时候主动出兵。
柴安请老人坐下,没有让侍女伺候,七娘跟陆云裳亲自侍候,扈三娘则按刀坐在稍远的地方,距离房门近,能保证无人偷听。
饮了一口茶,柴安品评了一番才回归正题:“算不上出兵,实则是梁山快支撑不下去了,迫不得已而为之。”
“据老夫所知,梁山的粮草囤积足够三年所用。”
“一城一地并非只有粮草就够的。”
“你的意思是钱银?”韩慎想到了关键。
柴安点头也摇头:“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我们与儒家的不同了,儒家重文化重传承,而我们不同,重技艺重发展,也因此对钱银的需求是很大的。”
“这几日我也观察了几处工坊,的确与往日所见不同,外面都说望之是墨家门徒,起初我是信的,不过从工坊到了学校,才发现望之对教育同样重视,如此一来原本的不解之处反倒加重了。”
“技艺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教育则是推动文化发展的动力,两者缺一不可,安敬重儒学也鄙夷儒学的根源便在此了,儒家讲中庸却又独尊儒术,诚然责任并非全在儒家身上,可包括李公、王公,甚至韩公您的心里,难道不同样认为儒家是国家之重吗?”
韩慎静静思索,并无如旁人一般争论,柴安暗暗点头,这才是真正大儒的气度。
“百家争鸣的时代固然学派混乱,但多样化的发展对国家对个人来说都是更好的,人活在世上,并非只是读书做官一条路,说起来真正能读书并考取功名的终归是少数,更大的人只是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在他们的生命里没有多崇高的梦想,换句形象的说辞,大多人就是咸鱼,也习惯是咸鱼。”
“翻不翻了身于他们而言看不出有何不同,反倒衣食住行上的变化由于紧贴他们会得到更多关注,我说的有些乱,但意思就是这般。”柴安顿了一下:“所以梁山是不同的,这里的人一开始接触的并非高大上的学问,反而是一些影响生活的小学问,比如喝药不能喝酒,喝酒不准骑马之类,这是一种萌芽。”
“人在潜移默化中朝着好的方向蜕变,之后又看到学问的好,当兵的发现进过学堂能更好的约束手下,种地的发现读书识字的孩子跟他们不一样了,于是有了自发投向读书识字怀抱的认知。”
“从萌芽到认知,看似很简单,但实则是很重要的过程,当然我也说了,并非每个人都适合读书,于是便有了更多的选择摆在他们面前,各种工坊需要不同特长的人,学堂也开设很多的选修课,当人学会了思考学会了选择,就真的不同了。”
“儒家并非你认为的那般狭隘,儒家是圆与方,有坚持但也包容。”
“是啊,可内心修持的方还有几人能坚守,况且圆画的再大也终归还是圆。”
“我略懂你的意思,分门别类,让人从中选择,可如此一来就真的能解决当下的困局吗?”
“自然是不能。”柴安坦然承认,韩慎本以为他会狡辩,听到这个答案反倒愣住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安所言的选择并非干什么合适,吃什么养生这么简单,而是真正构建在人生观价值观上的慎重抉择。”
外面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整座梁山散溢着肃杀之气。
“正如军人的选择,金人杀来,我们能前冲也能后退,能装死也能投敌,选择往往是一瞬间就能决定的,可用念头来决定未免草率了些,所以我们给每个军人一个庄重的选择。”
窗户被风吹得透出风啸声,外面不知何时起风了。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