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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夕阳都好似火球,炙烤着大地。
城头上挂满了江湖人的首级,罪名是劫狱造反,不少百姓在城下指指点点,很快又见到十几个插着旗子的快马冲出,带着海捕文书,连这些死掉绿林人的家眷也不放过。
“好惨,与官府作对不是自寻死路嘛,还牵连了家人,实属可怜可恨。”
百姓多为同情,倒无关对错,只是人对弱者偏向的本性。
对没有牵涉的百姓而言,这些只是谈资,可对绿林道上却堪比地震,如此雷霆手段,着实震慑了不少的人,当时选择观望并未掺和的江湖客见到此情此景大多选择了离城,这趟浑水不是什么人都能蹚的。
“官府又张贴公告了,说谁能提供反贼家眷的消息,一个赏银百两。”
“这等好事,我得托娘舅家那个整日混江湖的臭小子打探消息了。”
“我也有一个跑江湖的堂兄,说不准能大赚一笔。”
城门不远酒楼内吃酒的百姓大多都跑出去寻人打探,一个贼人家眷百两的悬赏太高了,高到令人变成吃人的猛兽,从方才的可怜瞬间就成了落井下石,转变之快即便是见惯了见风使舵的柴安都有些措手不及。
“人吃人的时候,方知人真的是野兽。”柴安轻轻叹息:“范河山比之郭献、李廷之流厉害太多,一计接一计,将人为理性、道德约束的野性完全释放,恐怕以后的江湖难混了。”
“听相公的解释,才知道一环接一环的厉害,你们这些读书人虽不会武艺,可谋略惊人,杀人不见血。”
柴安拍拍她的手掌,淡淡道:“这等手腕已经超出普通的谋虑,而是诛心!”
扈三娘与乔郓都沉默下来,仔细想想如何不是,透过策略直指本心,连平常人都坐不住为恶,手腕高明到不可想象。
“讽喻之妙,在于诛心。”柴安轻叹一声:“真想不到皇城司藏龙卧虎。”
他想起那夜范河山与自己的见面,起初他是猜不出身份的,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分析排查才猜测出几分,事后曾派人跟踪追查过,可派出去的人无不是神秘失踪,自那以后也就作罢,自然身份也坐实。
今日重逢,他才发觉此人的手段比想象中的更可怕,也更令人猜不透。
“相公?”扈三娘喊了一句。
怔怔出神的柴安醒转过来,他笑道:“吃菜,这里的酒菜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三人沉默着吃起酒菜,不过中途柴安停顿过一瞬,随后就恢复了正常,谁也没有注意到异样。
结过账,柴安当先带路,随后便在城中转了起来,有时候重复在两条巷道来回,有时候又一口气会走出十条街,中途连头都不回一下。
渐渐的扈三娘意识到不对,不动声色的戒备起来,柴安刚要踏入前面的小巷,忽然又收回脚步,敲开一家的大门。
“大叔,叨扰了……”
说着人已经进去,不久从后面走出,又敲开另一家,依旧是前门进后门出,每一户都相谈甚欢,往往还被户主亲自送出。
如此三次,柴安从前门进,半晌后又从前门出,他走了几步忽然低声道:“跟上我。”
他奔跑起来,接连翻过三道墙,又翻回一道,沿着人流众多的街道走了下去。
跟踪他的人只剩两个还能跟上,是皇城司中的佼佼者,当人群晃动不见了柴安三人踪影的时候急忙追出,可哪里还有踪影,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一抹慌乱。
“选一条追,靠运气了。”
两人同时选了一条比较近的小巷,进去走到底刚要拐弯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两人醒来后发现正躺在大街上,身上的衣衫被扒掉,只剩底裤能兜住隐私,他们急忙离开,可来来往往的人总是会盯着他们,两人互视除了衣服外并无异常啊,夏日的市井,不少无赖都会光膀子,所以即便更光溜了一些,也不至于这般。
但很快捕快竟然追来,要捉拿他们二人,这才意识到不妙。
躲到晚间寻到衣服才在确认没被跟踪下才回到府邸,范河山仔细听了发生的事情,起身挪步,忽然顿住道:“脱下衣服。”
“啊?”
范河山目光深邃的盯着两人,不敢迟疑,急忙脱掉,他转到两人后面,赫然两人的背上写着我是反贼四个大字,他明白这是柴安对他的回复,也是小小的还击,派出的人如此丢脸还被官府通缉,的确能恶心一下。
“好一个柴安……”范河山走到屋檐下仰望星空,嘴角带着猜不透的笑容。
柴安三人甩开一切尾巴回到铁匠铺,铁棠询问发生了什么,柴安并未隐瞒,把范河山发现自己的情况说出,不说铁棠就是扈三娘、乔郓也很不解。
柴安解释道:“消息放出,诸如酒楼客栈这样消息灵通的地方都安排人盯住,大部分人都会因消息而产生想法,即便不敢付诸行动也会不由多想,而无动于衷貌似正常的我们自然就是有问题。”
“我懂了,打草惊蛇,真正正常的会有异常,反倒正常的是有问题。”铁棠毕竟是搞情报的,反应迅速。
柴安赞赏的冲他点头:“正是此理,为了保证安全,所有别有心思的人都会更小心谨慎,也会更努力装得像正常人,如果对上别的对手这是最好的掩饰办法,可在堪破人心的范河山面前反倒成了最大的破绽。”
“大官人,你们这些人真是太可怕了,心眼得有一百个吧,恐怕所有人在你们面前都无所遁形。”乔郓吞咽口唾沫。
柴安轻轻摇头:“若没有鬼心思,我们就什么都看不穿了,所以老人会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善良的人或许不长寿不富贵,但却永远都心安,便是同样的道理。”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柴安淡笑了起来:“郓哥,你闯荡江湖是好的,但也要多读书识字,你常说心眼,其实不知心眼只是智慧的沉淀。”
“好了诸位,近几日风头会很紧,所以都要多加小心,早些安歇吧,今晚恐怕是最后一个安稳的夜晚了。”
柴安抱着扈三娘熟睡,耳中是她轻言细语的叮嘱,唇边是悄然掀起的弧度,渐渐的呼吸平稳,与周公相会,在梦中他见到了李师师,可很快又被宋江取代,一柄雪亮的长刀自头顶斩落,眉心的寒意透骨而出。
他惊醒,身边是同时醒转的扈三娘,看着他柔声问道:“官人,怎么了?”
柴安定定神:“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她坐起来给他轻轻按揉太阳穴,安慰道:“梦总是相反的,再睡一会吧。”
柴安抓住她的玉手也坐了起来,摇头道:“不睡了,今天很繁重,不但要摸清高唐州的兵力将领,还要弄到一些布防,尤其是城门,在这之外还要提防范河山,你就别跟我出去了,留在这里指点一下郓哥的武艺吧。”
“你一个人外出我不放心。”
“放心,有铁棠跟随。”
“始终是外人。”扈三娘坚持不让。
柴安亲吻她一口,很开心的笑道:“我亲爱的内人,你在这里还有别的任务,那对我们至关重要。”
他附耳道来,扈三娘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
吃过早饭出去,柴安扮作一个商贾,铁棠则是小厮,在城中四下游荡,铁棠掌控了一些情报,可对柴安来说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渗透已经来不及,只能亲自出马。
他从草料场转出来,又动用铁棠的关系请了甲库的主事吃酒,席间没有问兵刃箭甲的数量,只是猎奇似的打探了近来的出调情况,三五杯酒下肚,主事人也打开了话匣子,抱怨起近来的劳累。
“又不打仗,只是抓几个江湖毛贼,何至于调取那么多的兵甲。”
“我听朋友说夜里可取走好几车,不下五千人的兵甲吧,难道一个落难柴氏值得这般重视?”
“谁说不是呢,猜不透。”嘟囔了一句,又接着抱怨:“连着三个夜晚了,忙得不可开交,以前从没这样过,而且来的人还不认识,只说是京里的上官,麻蛋,难道京里的官就高人一等啊。”
“就是,狗眼看人低,兄长才是真的汉子,来,再干三碗,敬兄台。”
“铁棠啊,你这东家真不错,跟着他肯定有前途。”
“那也要兄长帮扶,我们做些小买卖,往后有需要打制的农具什么啊可要哥哥给揽过来。”
“好说好说,干。”
酒足饭饱,怀揣着一袋银两喜笑颜开的分别。
柴安送走之后取出纸笔在桌上勾画,铁棠看不懂,但最后的结果却能看懂,竟然是推出的兵力人数,他的脸上有些骇,再加上之前草料场推出的骑兵数量,高唐州的大体兵力赫然呈现在纸张中。
“走,去城门……”
夜间回来,柴安封好纸张交给铁棠:“你安排把信送给军师,后面的事他自会安排。”
“好。”
铁棠没入黑暗前去安排,柴安则一步步走回铁匠铺,忽然目光一凝,铁匠铺不远的一家布庄被官兵抄掉,他看了片刻,又走到街角,一家酒肆被封,掌柜被官兵询问几句后当场砍掉了脑袋。
他又走了几处,几乎都是一样,抓人封店、当街审问、即刻斩首,而所有被查的店铺无一例外是李应的产业,范河山在用梁山的私产寻找柴安!
如此精准的寻上,显然范河山有完整的情报,也意味着有人在暗中泄密,借刀杀人!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