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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天的日头最是难熬,两辆车架一百精骑正急速行驶在去往汴梁的官道上。
柴安坐在车架里,穿着单褂脑门上满是汗水,但他仿佛不知炎热,任由额头汗水滴落,整个人沉浸在桌案上的情报海洋中。
这只是近三天的情报,可由于形势的危急,三日就几乎装满了车厢,在参谋院还有众人分担,可出来就只能依仗那颗最强大脑了。
终于将需要批复的完成,他敲响车厢,在车窗外燕青应声而至,将递出去的公文接过随即交给送信的双骑,望着两人快马赶向汴梁,这才轻声问询:“先生,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半晌才传出柴安低沉的声音,车驾并未停止反而又加快了几分。
感受到车驾的颠簸,柴安将柔软的被褥重新垫了垫,觉得颠簸不那么厉害了才半躺下来用片刻的时光养神,可一闭上眼,浮现的是七娘哀切的眼神。
这一次他赶往汴梁是一意孤行的决断,七娘不答应,联合三女对他施压,后来又拉来了同样反对的苏策,可惜柴安有自己的道理,他们也并非不知,但汴梁的安危相比柴安,他们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后者。
柴安知晓他们的心意,但更知没有他的汴梁,在金人的冲击下坚持不了多久,一旦汴梁被破,梁山势必会卷入惨烈的厮杀中,理性分析是避免不了的,可此刻的梁山的工事还未完全建好,多一些时间总能准备的更充足,或许死的人也能少上一些。
做事永远也到不了十分,可他坚信多一分准备就少一分赌意,值得冒险一试。
这一次他没有带一个家眷,扈三娘也留在家中护卫,此行的危险性很大,以防万一下安排好了后事。
柴进成了代族长,一旦他出事就会顶上,李秦氏跟李继宗也收拾好,只等韩慎接上就回到镇江。
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了,就连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叶寒也派人专门送去了书信及谢礼。
在歙州分别,叶寒继续南下,临走之前他跟安道全也探讨了许多医术,对其深感佩服,言明安葬好双亲会到梁山跟安道全一起钻研新药。
那时候多亏了他,若不然柴安根本撑不到安道全赶来,虽说也有他自身定力的帮助,可终归不曾忘却救命恩人。
汴梁城外,车架停下,前面下来的是柴安,后面则是韩慎,老人家长途跋涉就为了再看一眼汴梁,他深知此战过后,汴梁就要毁于战火了。
柴安扶着他下来,远眺汴梁。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来汴梁了。”韩慎挣脱柴安的手臂长叹,腰杆挺得笔直。
他遥望这座百年繁华的都城,从小长大的家园,心中百感交集。
“望之,有希望守住吗?”
柴安摇头:“这一战对金人而言是底定天下的最后一战,单靠一人一军一城是不可能挡住的,韩公您清楚,临安朝廷的人巴不得我跟金人两败俱伤,说不定现在还在筹划攻打梁山呢。”
韩慎张张嘴却最终化为一声轻叹,这种事他相信朝廷干得出来,他也尽了力阻止,若是最终挡不住,他对朝廷也就彻底死心了。
“望之,老夫要走了,还不知能否再相见,有个问题我想要一个答案。”
“您说。”
远处汴梁城门开启,一队精骑朝着这里赶来,柴安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肃手而立。
“以你如今的路子,用特别的方法锤炼了一支不怕死能征惯战的军队,是否真能救得了这天下?”
韩慎问完紧盯着柴安的眼睛,柴安也沉默了,两人并肩望向了冲来的马队望向了巍峨的汴梁城。
“不能。”
柴安的答案让韩慎露出失望之色,但也在意料之中。
两人沉默了一阵,马队冲到了近前,关胜、王进、林冲、施伍跃到马下迎到近前,柴安笑着拥抱一下,点头打过招呼,随即收敛笑意,又转向韩慎正色而道:“救国之路在于两点,一是图强,一是民心。”
“图强自然需要有识之士寻路并摸索前进,这一点我也只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甚至于连走得路是否正确也不敢妄加断定,毕竟一条路的对错需要时间与历史来见证,可惜时间对我们而言已成奢求,说到底还是不得不衡量轻重缓急。”
柴安招手让连安送来了椅子,搀着老人坐下:“女真来势汹汹,生死皆在一线,如果连打都不能打,何谈图强,但只能打也不算真正的图强,中间掺杂着太多的矛盾。”
“简单来说我们要活下去,然后寻到路,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实际困难,现阶段血沃山河,您老问我能不能救这天下,的确是不能,但在金人铁蹄下却又是唯一的路。”
“值此困局,自然不算错,可将来天下安定,这些只会上战场的军人注定会成为动乱的隐患。”韩慎看得深远。
柴安也同意,可依旧不以为然:“未来总归还遥远,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若是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是否过于杞人忧天。”
韩慎沉默了,柴安取出李纲留给他的学术著作,两手郑重送出:“说回正题,图强的关键还在于路,有个时髦的话叫睁开眼睛看世界。”
“百姓读书较少,对未来存有太多的未知,故而重担便落在了读书人的身上,李老、王公以及韩公您,每个人都曾为儒家寻找出路,与其说是为往圣继绝学,不如说是为生民立命,如今我的路已在路上,您的还需慎重。”
韩慎重而重之的接过,这是他此行的目的,但此刻接过却无高兴反倒沉重无比,以前他考虑更多的还是家族,李纲即便落得下场凄惨,可宦海沉浮,总有许多门生故旧,足以壮大韩氏,今日的意义却有所不同了,肩上的担子重了。
柴安没有再提及继宗托付一事,到了他们这个程度,许多事都无需点透。
“民心,儒家远比安理解的透彻,凝聚民心,全民一心,驱除鞑虏并非难事!”
柴安起身抱拳,韩慎也在书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转身登车没有再说一句话,施伍跪在地上重重叩了几个头。
韩慎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最后落在柴安的身上,有期望也有畏惧,永远充斥着矛盾。
“望之,莫要把儒家赶绝。”
韩慎深深注视着柴安,随即登车,书童放下车恋,施伍依旧跪在车旁,许久后韩慎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伍儿,男儿战死沙场寻常事。”
“义父尽管放心,伍儿死也不会做逃兵。”
车内一阵沉默,半晌又传出略显哽咽的声音:“为父,等你回家。”
车轮前行,施伍垂着头泪水纵横。
“柴望之,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你也保重!”
柴安望着渐行渐远的车架,遥遥一礼,老人走了,带走了儒家的希望。
直到看不见车架的影迹,柴安在直起身子,也上前拉起了施伍:“老人家走了,但他的期望留下了,剩下的该我们做了。”
施伍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冲柴安抱拳:“先生尽管吩咐。”
柴安拍了他肩膀一下,随即转身挥手:“入城。”
自从进了梁山,柴安已经很少亲上战场,但他在每个人心中依然是独一无二的精神领袖。
他的到来无疑给了所有人一记强心针,城中的士气变得高昂无比。
可惜柴安没有时间跟士兵聊天了,堆积如山的事务压了下来。
尤其桌上的两份最新情报,一份带来了无穷的紧迫感,另一份则让他凝重以对。
甘雷带着情报杀出了大名府,明早能抵达汴梁,而身后金兵紧追不舍。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