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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府城门血火交织，黎明前的黑暗充斥血腥气息。
程飞陷入重重包围，黑水司的人清一色黑衣红刀，盯着程飞的眼神如同看死物一般。
“想不到世兄也会出卖我，情义千斤不敌黄金万两啊。”程飞并未露出愤怒，只是有着无尽的失望。
守城的那位世兄闻言愣了一下，看着背对自己说话的程飞，咬牙道：“战乱中谁过得都不好，万两黄金能到南边活一家老小，对不住你一个，但对得住我全家。”
程飞默然，没有原谅也没了怨恨，他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黑水司，刀光剑影在火光中闪烁，他的血在飙溅，滚烫至极。
他倒在了血泊中，黑水司的人马全是范河山挑选的精锐，有女真人也有赵人，个个武艺高强，程飞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兄弟们，该我们出场了。”
城门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暴喝之声，甘雷带着聚集的绿林游侠直冲程飞所在，城门守军没有想到还有一群人，急忙列阵拦阻，可惜迟了一步。
甘雷一马当先冲过了他们的阵型，精钢打造的三截棍呼啸甩出，两个持枪的军卒当场横飞出去将后面的同袍砸倒一片，甘雷的身形掠过，奔过城门一棍点向了袭向程飞的人。
黑水司的那人也不弱，当下矮身避过，刀锋从下斩落，直奔脚踝，甘雷脚尖一点腾空而起，两手抓棍砸下，一声剧烈的金石交击声传来，刀身从中断折，三截棍重重落在黑水司那人的胸口，顿时骨折筋断。
甘雷杀到程飞近前，抓住衣领提起，急急倒退，此刻的程飞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甘雷关切道：“兄弟撑住，我带你走。”
黑水司的人摄于甘雷的威猛，一时间并未上前，让程飞缓过神来，望着甘雷的背影并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悲痛万分。
“哥哥，我们商议好的，你怎可……”
“我也想以大局为重，可兄弟的命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丢掉。”
“唉！”
程飞叹息，随后低声：“既然事已至此，只能杀出去了，哥哥，他们还不知道你的情报在你身上，计划至少还有一半的效用。”
这一次轮不到甘雷开口，程飞已然率先杀了出去，他赤手空拳，以身体撞入刀锋，咬破了敌人的喉咙，夺下了长刀。
“走！”
他纵身杀向黑水司的包围圈，血浪翻飞，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他拼了命的向前，用性命趟出一条血路。
“走！”
手中的刀断了，程飞怒吼着扑向了敌人，倒下的一片空出了一条生路。
甘雷眼眶通红，但也知道机会难得，最主要程飞已经死了，被乱刀插中，神仙难救。
他含泪冲出，黑水司的人围追堵截，城内的绿林好汉也杀出来了，他们杀散了城门守军，见到了程飞的舍生取义！
“妈、的，死就死了，护甘英雄出去。”
绿林好汉追了上来纠缠着追杀的人，甘雷杀掉追到身后的人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形，悲愤大吼：“分头走，都走。”
“甘英雄先走，混江湖早就有今天的打算。”无人逃离，他们排成一行挡住了黑水司的步伐。
甘雷转头就要回来，可那些人全都嘶吼，并用自杀要挟，甘雷忍住泪水离开。
在他走后不久，黑水司的人将拦阻的绿林好汉全部砍倒在血泊中，为了泄愤每个人的尸首还惨遭碎尸。
甘雷在逃亡的路上得到了消息，但早已无力悲伤，追兵始终不曾断掉，路上虽然也有绿林人马接应，可他始终不愿再牵连他人，尽可能的避开绕过。
可也因此让他自身的处境更加艰难，几次九死一生的突围造成身体的巨大创伤，好在黑水司的追兵人数在减少，仿佛在不断的进行分兵行动，具体缘由他不甚清楚，但望着眼前的树林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过了这片林子就到汴梁城，他不怕死，只怕情报并未送到，而希望就在眼前。
他靠着树干啃肉饼，腰间的水囊早染成了红色，狼吞虎咽的啃完他拔出水囊的塞子，一股浓郁酒香弥漫开来。
他仰头猛灌一气，随后撕开右腿的裤脚，在快到膝盖的地方有一道恐怖的口子，他将装酒的水囊举到腿的前面，紧咬牙关闭上了眼睛。
烈酒浇在伤口，他疼得差点昏死过去，好半晌才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被烈酒冲掉的血水，伤痕中露出森然白骨，那是在一次突围中被砍中的，差点就将他留下，最后他强忍痛楚打杀了所有人才得以逃出。
事后想想依旧后怕不已，那一战最是凶险，虽最后是逃了出来，可身上的伤口让他几乎无以为继，不过只要不致命，相比情报都是不足挂齿的，唯独腿上的这道口子，影响了他的行动，若是再被追上恐怕逃不掉了。
甘雷抓起地上的三截棍，嘴角禁不住露出笑意。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柴安取出这根精钢打制的三截棍很随意地扔了过来，没有矫情的感谢，只说了一句好家伙送英雄。
至于他，从来也不会什么推辞客套，当场收下，也是那一日他第一次摸到这件兵刃，简直爱不释手，也从此定下人跟兵刃的约定。
人在棍在，棍断人亡！
甘雷握紧三截棍，撑着身子站起，沿着林道逶迤前行。
林子很大很长，他走了很久才堪堪看到出口的光亮，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
“人在前面，杀了他。”
“小心汴梁接应的人。”
“黑水司要的人，逃不了。”
追兵在林中越来越近，甘雷拖着伤腿尽力奔行，终于跑出了林子，光亮一下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而后朝着城门竭力狂奔。
嗖
一支箭羽射中了他的肩头，甘雷没有回头，咬着牙继续前奔，身后的破风声再次传来。
叮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一道人影突兀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相熟的绿林好汉斩断了箭矢，冲他咧嘴一笑：“俺来帮你断后。”
熟悉的容貌，甘雷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那个好汉就被淹没在黑水司的刀光中。
他握紧三截棍，边战边走，他的身上刀痕越来越密布，但他仿佛没有感觉，只是不停的朝着城门而去。
后方问询赶来助拳的绿林同道一一倒在了血泊中，可他不能哭泣也不能止步。
黑水司的人组成小队将他团团围住，甘雷看了一眼只有不足百丈的城门，他持棍打出，两道人影横飞了出去，身后的刀锋落在了他的后背，他只是轻轻抖动，化解了大部分力量，而后转身用三截棍拉到近前，借以挡刀。
望着吐血身亡的敌人，他冷哼出声随即一掌打在其胸口，刚猛的内劲将挡刀的敌人打入前面的人群。
随后手臂一抖，三截棍抖成笔直点在地上，几个人全被震得吐血。
甘雷仰头大笑，迈过他们，没走出十步又被更多的人围住，绳索套在了他的身上，几个人朝后拉扯。
甘雷的身子被拉退几步，虎吼一声，内劲狂运，将拉扯的人竟猛然拉倒在地，前方又出现刀阵，他以三截棍封挡，袍袖震荡间劲力狂涌，推着敌人倒退并最后跌倒一地。
“小心。”
城头花荣大声提醒，同时张弓搭箭射落奔至甘雷心窝的箭矢，接着他双臂开弓，三支箭矢电光一闪射杀了甘雷左右之敌。
花荣在城头支援，一时间缓解了甘雷的危机，可毕竟距离太远，这样的射程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一壶箭矢射尽后双臂不受控地颤抖，短时间再也拉不开弓，而这时的甘雷距离城门只有十丈远。
黑水司的人马越来越多，远处的十数铁骑更是挥动弯刀高速逼近。
柴安从城头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甘雷所在，这一路的情况他都清楚，走到城门下的艰难他也深知，可人，救不得！
英雄或许注定是悲壮的，那么就悲壮的牺牲吧。
马匹倒了下来，人马横飞出去，套在身上的绳索也寸寸崩裂，冲来的十几匹快马都死了，马背上的人也死了，而甘雷则飞跃过十丈的距离，他探手入怀，抓住一个皮囊扔上了城头。
柴安伸手抓住，随即就看到身在半空的甘雷被连环的箭羽钉在城墙之上，从不放手的三截棍铁索也从中崩裂，满是痕迹的铁索早已不堪重负，而那一箭就是压垮的稻草。
棍断，人亡！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