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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沉寂后，汴梁的压力如泰山般压落。
金人搜掠八方重新制作出攻城器械，新一轮的攻城战即将拉开序幕，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据最新的消息传来，完颜宗弼攻破了威胜城，只有右相卞祥、郡主琼英逃出，但也下落不明，河北田虎势力被彻底扫平，如今金兀术正在根除反抗势力，一旦完成就将直奔汴梁而来。
柴安在清心殿召开会议，众人在应对之策的讨论中争执不断，声浪一潮高过一潮，朱武没有参与进去，只在柴安耳边说着一些事情。
声音越来越混乱，柴安敲击桌沿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随着他敲动的停歇，所有人都止住了争吵，齐齐看了过来。
“诸位可还记得当初为何我要求参谋院全部换成长桌？”
所有人都不解其意，最后柴安的目光投向坐于最后的吴辰，道：“吴辰，你如今也是参谋院的人，你来说说。”
吴辰起身先冲其他前辈拱手，随即才开口道：“先生一改原本的模式，目的就是为了能让议事毫无保留地各抒己见，我记得先生曾在课上提过，学问无老幼、辈分、官职之分，但治学有师生之别，我想道理是相通的。”
柴安露出赞赏的神色，挥手让他坐下，环顾一周道：“吴辰说的很对，之所以改成没有高低的长桌就是为了畅所欲言，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但是，宽松的商议环境也绝非用来吵架之地，到了今日你们必须重新认识自己的身份，再也不是快意恩仇的好汉，肩上更大的责任是保家卫国，你们是军人，是英雄，跟泼妇骂街一般成何体统！”
一见柴安沉下脸，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最后还是朱武出来打圆场：“其实都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境况，这些时日的压力又的确大了些，往后调节并注意一番就好了，不如谈正事吧。”
柴安的脸色缓和下来，也加入了讨论之中，最后真的拿出了几种较为妥善的应对之策。
在散会之后，柴安留下了毛秀才、朱武跟吴辰，他看着三人道：“守城所需器械物资还要劳烦军师出力了。”
“应尽之力，倒是那件事，真有把握？”朱武突然凝重万分。
柴安摇头：“不足五成，不过怀安来信，他已经启动计划，而且为此还动用了许多暗棋，不得不发，所以北边的事我们就别操心了。”
朱武点头：“眼下金人的下一波攻城在即，而且金兀术的增援又雪上加霜，我们必须动用那些物件了，当然还要先生准许。”
柴安没有什么迟疑，直接道：“火炮已尽，同意启用。”
“那我这便过去安排了。”朱武当下起身离去。
柴安转向毛秀才，郑重万分：“怀安那里的消息你要多盯着，不可有半分迟误。”
“学生知晓轻重。”毛秀才也领命退下。
最后，柴安打量起吴辰，和颜悦色问道：“可还适应参谋院的工作？”
在人前稳重的吴辰此刻却难得露出一丝尴尬：“若是旁人问小人肯定会说还行，可先生问起，实在不敢说谎，我是军人，做参谋院这些费脑的工作很是吃力，不过也不敢懈怠，故而只能多花费些功夫来钻研。”
柴安挥手让他坐下，又冲殿外挥手，正在考校穆熊学问的南宫燕急忙进来斟满茶水，侍立一旁伺候，很快穆熊也被唤进来，得了南宫燕好一阵白眼。
对这对欢喜冤家柴安一直持放任态度，故而对这种小动作视而不见，只是轻咳一声对穆熊道：“开始吧。”
穆熊应了一声，在殿中空地独臂舞刀，别看他像是缺根筋，实则专注力远胜常人，尤其是武功方面，跟随梁山各位名家习练，不仅蛮力比往昔更胜，武艺更是突飞猛进，重兵器在他手中的威力暴涨两倍不止。
最神奇的还是他左右手没有差别，竟然都能运用纯熟，这一点就连卢俊义、武松这些高手都做不到，最后也只能归结于傻人有傻福。
柴安则知道这就是超凡专注力所带来的好处，当只注意事情本身的时候，左手右手早被忽略不计。
“吴辰，好好看着。”
穆熊左手负于身后以右臂挥刀，他吐气如雷，刀光霍霍，一套简单的入门刀法在他独臂演示中竟有飞沙走石之势，最难得是身体平衡与正常无异。
哈！
一声暴喝，刀锋深深没入地面，大理石砖直接炸裂出长长裂痕。
吴辰猛地起身，他不是傻子，柴安的用意已然明了，他走到穆熊身前紧紧抓住手腕：“熊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穆熊挠着脑袋刚要说话，柴安提前开口：“熟能生巧，百炼成钢！”
柴安走到吴辰旁边正色道：“不能拿刀是你的郁结，今日你看到了，独臂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了心气。”
吴辰心头一震，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谨记先生教诲。”
他接过了穆熊手中刀大步走出，柴安凝视着他的背影，轻轻笑起，身边最后一个问题人也解决，接下来能全副心思扑在那件事上了。
“情报有秀才，参谋院有朱武、吴辰，防御有卢俊义、王进、林冲，内卫有武松，构架方面出不了问题。”柴安自言自语，半晌后吩咐燕青去唤凌振，约好在工坊碰头。
这是一座新建的工坊，主要制造各种守城利器，与火药坊一同建成，不过如今火药坊停工，所有工匠都来了这里。
此地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即便军中同袍也必须持手令方能进入，柴安跟卫兵打过招呼，带着穆熊、南宫燕走进，里面的场景让南宫燕长大了嘴巴。
各种大大小小的器械在半机械化的运作下不断生产并运送，前所未见的齿轮发出咬合声并缓缓提升无比沉重的设备。
蒸汽冲击，运作流畅，南宫燕从未想象世间会有这样的地方，那些庞大的守城器械俨然是木制巨兽，随时都可能张开巨口吞没性命。
“这，这都是什么？”
穆熊瞧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咧嘴直笑，终于有了卖弄的机会：“这是鲁班工坊，重要程度一点也不比火药坊差，你看到那个冒汽的神兽了嘛，名字叫，叫，昆仑云兽！”
“咳咳……”柴安在旁咳嗽。
“还有那个滑轮，叫，叫……”穆熊拍着后脑勺惊喜道：“叫通天轮。”
“咳咳咳……”柴安使劲咳嗽，可拦不住穆熊的嘴，他从未见过木讷的家伙竟然有如此能说能编的时候，那些名字他都不知道，竟然随口就能编出来，看来学问果然没有白学。
“不对吧，那个我认识，就是放在墙角的水缸。”
“……”
柴安看见凌振走了过来，他索性扔下两人独自迎了过去。
“时间紧急，我们只有半天一夜，明早金人就会疯狂攻城，所以必须完成城墙往后十米的防御工事，有没有问题？”
凌振翻着白眼：“当然有问题，这么短的时间四段城墙城门最多能完善一段。”
“不行，金人攻城可不会只选一段，最少也要三段。”
“不可能做到，负心汉你别忘了，虽然如今各种辅助物件多了很多，可你所说的工业革命进程连十分之一都远未达到，充其量人力方面减少了很多，但速度上可并未快多少。”
“我知道有难度，但迎难而上才是本色，我退一步，两段加四面城门！”
凌振还是不想答应，可也知道形势危急，只能勉为其难的说试试，如今他贵为总工，一声号令下工坊立刻全力运转起来，装了木轮子的木板车装载着器械被推动驶出。
“那么此事就拜托了，若是有难处尽管跟我说。”
“难处自然是有的，铁链齿轮滑轮都有了，搬搬抬抬自然能应付过去，但从这里运送到地方……”
柴安仔细观瞧，推运的确需要不少人力，时间及人力大半都浪费了路上，他不断踱步，突然眼睛射出亮光。
“老柴，可是有办法？”每每这个这样凌振都知道柴安又有心思办法了，称呼立马改变。
柴安让人准备图纸，提笔画下了图纸，交给凌振道：“这是铁轨，一边一条，组合起来能让木板车的轮子在其上移动，推动更加不需要太多力气，只要打制的平滑就能迅速运到目的地。”
凌振的眼珠在放光，对着柴安狠狠来了一锤：“老柴你这脑袋真不知是怎么长的，要说你不是墨家门徒，世上绝没人信。”
“墨家门徒？”柴安念叨一句，轻笑起来，但也没有反驳，这样的疑问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人询问了，毕竟儒家为尊的时代哪有像他这样钻研格物到疯魔的读书人，李纲、王文厚甚至韩慎都没少当着面骂他不务正业。
凌振带人忙着测量轮子的间距及大小并开始打制，柴安则转身离开，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对工程的协调工作才是最繁复的。
日落月升，月沉日起。
阳光唤醒了沉睡的斗志，战斗伴随着号角声正式拉开了序幕。
金营推出了数之不尽的攻城器具，缓缓逼向城头，城内也一夜间修筑起密密麻麻的第二重工事，许多前卫所见的防御器械在阳光下露出狰狞的面貌。
战鼓擂动，攻城开始！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