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烽火山河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雨水打在花朵身上,打弯却无法打折。
柴安与李纲走在雨中,腰杆一样的笔直,并不因下雨而有丝毫的佝偻。
李兴撑着伞追上来,柴安跟李纲都没有接,只是彼此互视,待雨下得更大直接进了书房,雨伞依旧没有用到。
房中只有他们两人,李兴也被李纲赶走,柴安为李纲斟满茶水,推过去:“喝点茶暖暖身子。”
李纲一饮而尽,锐利的目光再次笼罩在柴安的身上:“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往后不准胡说。”
“若有外人在,万万是不会说出的。”柴安也饮了一口茶,眼神真诚:“我是能够用别的话带过去的,但我实在不愿意欺骗您老。”
李纲的神色缓和几分:“你想要的世道什么样?”
柴安沉默许久,直到饮完一杯茶才缓缓道出:“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兹由,renshen兹由、yanlun兹由、zhengzhi兹由、jingji兹由、法家兹由,依次排下去,衍生新的世道。”
“renshen兹由我可以理解,你如今做得也是这点,尽可能的做到平等,没有明显的高低之分,彻底废除奴、役,直接间接的都粉碎。”
柴安点头:“正是,这是最基本的,renshen跟行动都必须完全受自身支配,保证这一点后就是yanlun兹由,对朝堂的点、评对人事物的认识都能确保是发自本身意愿,往后的延伸自然是文化与历史的兹由。”
“zhengzhi兹由不必多说,每个人必须拥有最基本的入朝门槛,如今远远达不到,不过种子已经播下,未来总会发芽的。”
“这些都推开之后,就是关乎生活的jingji兹由,希望每个治下的百姓都有能力去实现简单的理想,比如衣食住行,比如柴米油盐,手中有钱便能多一分心思在心中的追求上,人活一辈子不易,整日负重前行太过苦不堪言,若在之上能更多的试一试走一走岂不是幸福感更高。”
柴安露出一抹微笑:“中间积累、发展的过程定然波折重重,但正因为这些困难才让这条路更迷人,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太渺小,不过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伟大,相比于世道的变化,人的确太过渺小,可对于推动一丝丝变化的自己,无疑是伟大的,世道的好坏说到底还是与每个人有关。”
李纲久久不语,半晌问道:“法家兹由呢?”
柴安沉默片刻道:“这是最难的,从人到法的过渡,固然打破了人情的桎梏,也符合了世道公平的基本规律,但一个现实也会摆在面前,那就是普通百姓永远是最难拿起法家这件武器的人。”
“法家强调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看上去成为平民的zhengzhi代言,但真的实现总需要中间的媒介,一旦中间穿插进第三方,必然衍生全新的weifa方式,可没有第三方,谁也没有能力在做到当下的情况下又吃透律法,于是普通百姓或因不敢或因付不起请人费用而最终不了了之,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需要解决的事情会牵涉更多,甚至会把前面所说的兹由都拉扯进来。”
“民不畏官,法不容渎,最终要贯彻整个世道上下,到目前为止我是解决不了的,或许几千年后能够有人想出,当然太过遥远,所以回归眼下,尽我所能让世道好一点更好一点。”
李纲临窗而立,耳中是雨水打落的声响,脑海却回荡着柴安那些振聋发聩的言辞。
“你这是要坏了家天下的根基,也是要断了儒家啊……”
雨下得更大,有天倾之势。
柴安的观念于时代而言太过惊骇,若说书局的推广是帮了天下的寒门士子,那么现在提及的则会涉及天下每个人。
“你为法家门徒,而这也是你始终不屑跟朝廷和解的最大缘由吧?”李纲严肃认真的看过来,他相信以柴安的手段不可能化解不开,天子固然起了杀心,但朝廷诸公哪个没领教过呢,但只要处理得当依旧能活得安生,说穿了无非低头而已,偏偏柴安就是不低头。
柴安轻轻笑起来,眸子除了深邃还有一抹锐利:“最大的理由自然是这点,但不能否认的是,我姓柴,所以意难平呐!”
雷声滚滚而来,漆黑的天空被撕开一道道闪亮的裂痕。
“那么你就决定要用大逆不道的方式推倒从来!”李纲的眼神犹如雷霆,理念、价值观的碰撞比生死更危险。
柴安盯着李纲,没有作答。
“回答我!”李纲手持利剑对准了柴安。
柴安知道他真的会刺过来,对自己这个晚辈的疼爱没有半分虚假,而此刻的杀机同样不是作伪。
“真是刚直倔强的老头。”柴安很是头疼,若是旁人以剑对他,他会有一百种方法打回去,唯独眼前的这个老头他有一千个不能打的理由。
剑尖越来越近,李纲眼中寒光暴涨,而且在眼底还有一丝泪痕:“回答我!”
柴安吐出一口气:“不是我决定要推倒从来,而是金人的南下注定要推倒从来,他们是要席卷天下的。”
“金人能征善战不假,但也不是天下无敌,今日刚到的消息,金人在平州被张觉打败了,望之,你未免高估了金人。”
柴安摇头:“详细的情报你或许不知,完颜阇母连败张觉两次,第三次是因暴雨缘故才令张觉反败为胜,说是大胜,实则也只是逼退了金人而已,您从来都不是相信运气的人,可现在连您都抱着侥幸的心理,难道真的还要欺骗自己吗?”
李纲身子摇晃,正如柴安所说,他不是愚人,早就看穿金人的狼子野心,若不然也不会有前番的上书。
“我想要做些事,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可偏偏无能为力。”李纲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仰面跌倒。
柴安急忙扶住他,递给他一杯茶水,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话语安慰。
两人的交谈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锋,是新老派系的交手,是儒家法家的交手,是赵国与柴安的交手。
本能避过的,但两个人最终都没有逃避,因为这是他们迟早要面对的,也是迟早要走的路。
柴安离开了书房,老人对他的逼问何尝不是自己劝说的机会,老人的下场他是清楚的,也是绝不愿看到的,只是终究劝说不了。
“官人,七娘姐姐在等你。”扈三娘说完又略带羞愧道:“遭遇刺杀的事我告诉七娘姐姐了,如果官人受罚三娘一定陪着。”
“女侠,还真是敢作敢当嘛。”柴安心情并不好,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扈三娘却很认真的点头,原本只是一丝故作生气意味的玩笑,现在搞得很尴尬。
“官人,我不觉得有错,但嫁入柴家便要以夫君为主,所以姐姐们要是责罚,我绝不会跑,有难同当,患难与共。”
柴安目瞪口呆,家庭会议被她这么一说连带自己都有些害怕了,念及这点忍不住发笑,随即盯着她霸道蛮横地亲吻上去,之后来了一个公主抱撞开七娘的房门。
埋怨自然少不了,心情欠佳的柴安在简单解释一通却不奏效后直接对三女执行了家法,一人拍了一下,这才和衣躺下,三女这时候才发现柴安的烦恼,只是静静的陪在一旁。
夜深,柴礼被奶娘送了回来,刚准备放上床睡觉,一泡童子尿把柴安滋醒,顿时拍打的声音与柴礼的哭声交织得无比混乱。
还不待柴安平息下来,房门被人猛烈敲响,穆熊的声音在外面传进来:“主人,戴宗哥哥说查出刺杀的人了。”
柴安推门而出,戴宗刚汇报完只见连安又快步赶来,附耳低语,儒商商会来人了,深夜求见说有急事。
王臻白、薛腙,两个名字出现在柴安的嘴边,前者登门造访还是要见一见的,后者能查到自己的踪迹并刺杀,需要自己上门见一见。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