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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林美把自己收拾妥帖，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将还赖在床上的林晨拖下来，袖手站在一旁，看着他用自己的短胳膊短腿艰难地穿好衣服。

　　林子春和程情一大早就出去了，出门时告诉已经醒了的林美，在锅里已经给她们姐弟俩准备好了早饭。

　　林美去了厨房，一打开锅盖，一股混着热气的白雾扑面而来，她不得不眯起眼往锅里看去：蒸笼上放了两个海碗，分别盛着两块饼子和油汪汪的辣炒萝卜干。

　　程情的炒萝卜干可谓是一绝，混上五香腌制的萝卜，遇上晒干的辣椒和几瓣拍碎的蒜头，热油里翻炒一下，香气扑鼻，让人闻了口齿生津。

　　林晨像个尾巴似的跟着林美，无视姐姐让他先去洗漱的要求，现在在锅底下跳着脚，大喊着他饿了，非要先拿一块饼啃着。

　　林美伸手拨开他，问他：“你洗脸刷牙了没有？”

　　林晨表现得理直气壮：“你又没给我洗脸，我自己够不着。”以他现在这矮墩墩的个头，既够不到洗脸架，也端不动热水瓶，犯懒的理由非常充分。

　　林美摒气深呼吸一口，咬着牙说：“那你先去刷牙吧，我回头我马上就把热水给你兑好。”

　　林晨心里有些不情愿，想着跟他姐来一番讨价还价：“就不能先吃饭，吃完了再去洗脸刷牙吗？”

　　“不能。”林美冷酷地一口回绝。

　　林晨见姐姐的口气太过坚决，即使再不愿意也不敢继续造次了，只能主动拿上了自己的小漱口杯，给小牙刷挤上牙膏，乖乖地出门，蹲在水井的排水沟边刷牙去了。

　　林美看着他的背影，回过身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找了块干净的白麻布，包到碗边上以防烫到自己，然后把早饭往桌上端去，再揭开蒸笼拿碗把粥盛好。

　　她做完这些，就去给林晨调洗脸水。

　　林晨回来，一向好吃的他看到桌上的饭菜，在桌底下团团转，想往凳子上爬，最后还是被姐姐牵向洗脸架。

　　林美把毛巾放在水里浸透拧干再交给林晨，他仰着脸就是不接，示意她帮着自己擦。林美可管不了那么多，“啪”地一声将湿漉漉的毛巾搭他脸上，林晨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把毛巾从脸上取下，撅着的嘴巴能吊个油壶了。

　　待林晨洗漱完，两人稀里呼噜地把早饭吃完，林美就带着林晨去了后村王小毛家，林子春和程情应该已经在那里忙碌起来了。

　　豆制品干货的生意早已经上了正轨，吴家的面包车都来村里拉过好几趟货了，瞅得村里不少人明里暗里地过来询问，个个眼热得很。

　　一路上，林美见了不少怀着小心思的叔伯阿姨们上前打听，碰上了她就装出一副啥都不懂的天真模样，别人也不指望真能从毛娃娃身上挖到点啥，于是也就被她这样给糊弄过去了。

　　直到从前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话。

　　“哎哟喂，我瞅瞅，这俩孩子谁家的？”

　　林美定睛一看，原来是林二伯母李四娣。

　　林美牵着林晨的手紧了紧，先开口打招呼道：“二伯母，早上好啊。”

　　李四娣斜咧着嘴、翻着白眼，俯视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当不得你这声好字，再好还能有你爸妈好。”

　　那当然没有。

　　林美在心里“切”了一声，这明摆是来找茬的，她不想惹这麻烦，于是拉着弟弟，打算绕开李四娣继续往前走。

　　谁知李四娣可不准备就这么算了，她伸长一条腿横在俩姐弟面前：“我让你们走了吗？”

　　林晨有些害怕，轻轻拉了林美的手，怯怯地叫了声：“姐姐。”

　　林美弯下腰，难得温柔了一下，她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安慰道：“不怕啊，没事的，姐姐在呢。”

　　林晨只是抿抿嘴巴，看了看二伯母那又粗又短的腿，往林美身后躲了躲。

　　安抚完弟弟，林美直起身来，直接面对李四娣。忽然，她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来，问道：“二伯母不让我和小晨走，是要喊我们去你家吃饭吗？”

　　“谁要喊你们两个小鬼吃饭。”李四娣没好气地说，“想得倒挺美。”

　　林美假装疑惑地问她：“那二伯母你打算干啥？咋没啥事也不让我们走呢？”

　　可能是没把这两个小孩放在眼里，李四娣倒是十分直白：“谁说我没事的！我问你，你爸妈这生意现在挣多少钱？”

　　原来是红眼病的来了，林美心下了然。

　　“我爸妈没做生意啊。”林美一脸纯真地说，“我没看到他们拿钱回家过。”

　　李四娣一脸的不信：“没做生意？你爸妈不是一直在王大家弄那劳神子豆干、豆皮的，你还跟我说没做生意？村里但凡长了眼睛的，谁没看见？”

　　路上这会儿三三俩俩的也围了一些人，还有本就住在路边的，也从家里出来看这个热闹，他们听了李四娣这话，个个都恨不得尖起耳朵化身顺风耳。

　　林三家到底发没发财，他们也想知道。

　　“那个啊！”林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是吴伯伯的生意，咱爸和王叔叔都给他打工呢。”

　　李四娣满脸急切，连忙追问：“哪个吴叔叔？”

　　林美表现得毫无心眼：“就是镇上的吴叔叔呀，我还是听王伯伯那天在咱家说过，不过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他不知道怎么就在镇上认识了的。”

　　林子春和王大早就已经在家里商量过了，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吴志刚这层关系是王大这里的，因为王大的爷爷王老太爷是村里的独户，到了王小毛这里已经是三代单传，王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的关系好攀扯，不像林家，这牵扯起来就多了。

　　这是三家一起商量时，吴志刚提到的约法三章之一：生意做起来了以后，谁家都不能拖家带口往里塞人，徒增烦恼。

　　林子春和程情二人本都存了拉拔着林、程两家的亲戚，听了也只能就此作罢，三家都正正经经对着条款签了字画了押。

　　林美那时还感叹，难怪人家吴家早期就发财，就这吴伯伯清醒的生意头脑，她爸妈根本就比不了。

　　对林美的这番话，李四娣根本不信：“就王大那蔫眉搭眼的货色，也能抱上镇里生意人的大腿？他要有这能耐，还能穷这么些年？”

　　林美心里翻了个白眼，嘴里还是乖乖答道：“我见到吴伯伯的那次，他夸王伯伯老实脾气好，还说他手艺也不错，活儿交给他特别放心。”接着，她还意有所指地添上一句，“吴伯伯说了，他最不喜欢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太不可靠了，雇这样的人做工，他一百个不放心。”

　　林二伯母李四娣这个人可谓是满腹算计，且一辈子不认人只认钱，能这么刺她一下，是林美早就有过的愿望，这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心思多的人果然想的就多，听了林美后面几句话，李四娣脸色僵了一下，又不好直接发作，只能话里带着火气问：“林美，你怎么说话的？你说谁满肚子花花肠子？”

　　林美佯装害怕，退后一步道：“我没说啊，明明是吴叔叔说的，你问我我就转述了一遍。二伯母，你为啥要凶我？”

　　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谁还能不知道谁呢？李四娣的秉性不说人尽皆知，但知道的人绝对不少，周边看热闹的就有人笑了，还故意拿话臊她：“林二嫂，人家林美也没错啊，她就是学大人话，你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等林三哥入了人家大老板的眼了，回头让他美言几句，把你家也给带上。”

　　“那林三嫂那脾气可不一定愿意，毕竟我上次听说她问林二嫂借拖拉机，林二嫂都没借来着。”

　　“那林二家想跟着林三做，还真悬了哈哈哈。”

　　……

　　李四娣听着周边的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恨地朝周边啐了一口：“就你们舌头长，呸！”然后就扭着肥硕的腰肢，像个黑土豆似的走了。

　　林晨从林美身后露出头来，虽知道李四娣是他二伯母，但其实他并没有见过她几次，更没有怎么打过交道。他抓着林美的手晃了晃，心有余悸地说：“姐，二伯母怎么这么凶？”

　　林美告诉他：“以后见了她最好离得远远的，跑不了也少跟她说话。”

　　不是林美吓唬林晨，而是李四娣在林美这里是有前科的。

　　有一次，李四娣跟林奶奶吵架，后来林大伯家的三女儿林萍看见了，于是就牵着还小的林美帮着自己奶奶吵，骂李四娣“不孝”、“坏女人”。林美那时候年纪小，话都说不明白，只会重复林萍句尾的两个字。

　　结果，李四娣火大，逮过林萍“刷刷”几个大耳刮子，把林萍这个几岁的娃儿，嘴角都打出了血。在她收拾完林萍要冲向林美时，林美被村里的李二奶奶一把护了过去，不然林美也少不得要见见血。

　　为着这事儿，林大伯母王云又和李四娣狠撕了一场。

　　林家的三个妯娌，老大王云是“又蠢又凶”，老三程情是“又精又凶”，那么老二李四娣则是彻底的“又毒又凶”。

　　听了林美的嘱咐，林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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