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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关系户

　　邵远庆

　　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张三，毕业于× ×科技学院电子工程专业，现在从事家电维修工作。科班出身的我，通过在校三年的理论学习，再加上三年的社会实践经验，对各类家电的构造设计了如指掌。不是吹牛，无论任何一种家电，我闭上眼睛都能把它重新拆装一遍，而且不会出现丝毫纰漏。

　　一天，我接到李四的电话，让我上门为他维修冰箱。李四是我校友，烹饪专业出身，经营一家饭店，红烧肘子是他店里的招牌菜。其实不用他打电话，我也知道他那台冰箱不受用了。因为上次为他解决另外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发现冰箱制冷剂有泄露现象，就像人体缺少流动的血液一样，还能支撑多久？发现归发现，我却没有当面说出来，这也是遵循我们家电维修行业的潜规则——如果放在下次维修的话，我至少可以多拿他几十块钱的上门费。

　　这并不能怪我人品差。就拿我最喜爱吃的红烧肘子来说，一个肘子的成本价约二十元，经饭店批量加工后，价格一下子翻了好几倍。虽说是校友、关系户，可是李四却从没主动为我打过折。

　　冰箱修好后，恰赶上吃饭时间。来李四店里吃饭的，还有我们的校友王五。王五是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在附近开了一家私人诊所。看老校友前来捧场，李四当然高兴，索性拉我一起坐下，还破例免费送我们一个红烧肘子。

　　我跟王五也是业务上的关系户，他家的彩电、冰箱、空调出了问题，皆由我负责维修。当然，我和家人出现头疼脑热，自然少不了麻烦他。记得上周二晚上，我收工回家，刚到小区门口，突然蹿出来一条恶狗，二话不说对准我的小腿肚就是一下子，锋利的狗牙穿透衣服，在我腿肚子上留下一团梅花样的印记。因为当时防疫站已经下班，我只能打电话向王五求救。王五说他冰箱里刚好存有几支狂犬疫苗，让我赶快过去注射。我当时就想，关系户多了就是方便！

　　品尝红烧肘子的时候，我隐约觉得味道不怎么对头，肘子原有的筋道和纯香，已经被浓郁的调料味所遮盖。我皱着眉头悄声问王五，今天的红烧肘子是不是有问题？王五轻描淡写地说，赠送的东西，你就凑合着吃吧。

　　饥肠辘辘的我只能凑合着吃了。

　　夜间，我突然下腹一阵剧痛，无奈之下慌忙给王五打电话。王五绝对够哥们儿，大半夜爬起来为我输液不说，还一直陪我静坐到天亮。看着药水有节奏地进入我的静脉血管，我眉头紧锁，向王五讨教发病原因。王五说，一定是你吃了腐烂变质的东西，才导致慢性食物中毒。我不假思索，很容易将问题追溯到李四赠送的红烧肘子上。对，肯定是李四的冰箱坏了，造成食物变质，然后又把肘子送给我们食用。

　　我抱怨李四真坑人，以后再为他修家电，收费方面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聆听着我的诉说，王五几次开口欲言，话到嘴边似乎又咽下了。我提醒王五说，我们都是老同学、关系户，有话就说到明处，干吗藏着掖着！

　　王五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你为李四修冰箱的事，李四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他也知道制冷剂泄漏的事，说你故意隐瞒他，留着后手多挣他的上门费。

　　我的脸顿时红作一团。

　　几瓶水滴完，腹痛总算止住。天色渐亮，东方泛出鱼肚白。我一边伸懒腰，一边起身跟王五告别。王五说，且慢，我的冰箱已坏有月余，在你上次维修后不久就停止工作了。这几天不忙的话，再帮我整一下吧。

　　我爽快地说，行，看在你如此辛劳的分儿上，我保证这次使用的零部件为原装正品。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被王五刚才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上周二他才为我注射过狂犬疫苗，既然冰箱已罢工月余，疫苗会不会像李四的红烧肘子一样过期失效呢？

　　（选自《杂文月刊》2019年第6期）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