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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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蒜
拜波
风掠过的豫东平原,广阔无垠。金杞大地,麦浪翻滚,蒜叶泛黄。田间、村舍,连空气里都散发着丰收在望的喜悦。
福顺坐在自家屋里抽烟,脚下躺着好些烟头。福顺二儿媳妇大凤急匆匆推门而进,满屋烟气向她迎面扑来,呛得她连咳好几声。
“爹!今天蒜价又涨了六毛五哩!还是没什么人卖。”大凤慌里慌张的神情像遭遇到洪水猛兽,说完又是一阵急咳。
福顺只顾抽烟,并未接腔。大凤看了一眼婆婆,福顺媳妇脸阴得能拧出水。大凤心里暗暗吐吐舌头。
“村里人都在议论,照这涨法,用不了几天,蒜价非得比去年翻一番。大家可兴奋,都等着数钱哩。要是照这涨法,比咱卖的糖蒜还贵哩。听说好几个厂今年都不打算腌哩。”大凤咳嗽完,边揉被烟气辣到的眼睛,边接茬说。
福顺媳妇看看福顺,似乎有话想说,欲言又止,将脸扭回手里的针线活儿上。福顺将烟盒中最后一根烟拿出,叼在嘴上,就着手中尚未燃尽的烟头点着,猛吸一口,然后将烟头扔在地上,左脚狠狠搓了两下,抬起头对大凤说:“咱不管人家,人家越不腌,咱越腌。去厂里给栓柱说一声,让他贴张告示,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咱开始收蒜。”
大凤从公公炯炯有神的眼中看到的全是坚定。这是一双从大风大浪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眼,成败是非全融化在坚毅之中。她知道无论厂里还是家里,只要公公做出的决定,都不容更改。她只稍事迟疑,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见到爱人栓柱,大凤嚷道:“恁爹非让收蒜,这价能收吗?现在蒜还在大伙儿手里囤着没卖,万一等咱糖蒜腌上,价钱落了咋办哩。就是过一段蒜价不落,到时候糖蒜价格高,谁买哩。糖蒜又不是啥非吃不可的东西!”
“咦!谁家吃捞面条、扁食,还不就瓣蒜呀。咋没人吃哩,城里饭馆吃涮羊肉、烩馍都给客人配糖蒜。连省城有名的烩面馆,吃烩面都配糖蒜。糖蒜酸甜,解腻。”栓柱瞪瞪大凤接着又说了句,“妇人之见,咱爹让收咱就收呗。”
果不其然,今年蒜的价格比去年翻了快两番,因蒜价太高好些酱菜厂都没敢腌糖蒜。福顺的厂里照腌不误。
其实,打今年蒜薹收购价格异常高时,福顺就知道今年蒜价不会便宜,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酱菜厂的原材料无非是胡萝卜、黄瓜、蒜等常见蔬菜,就数蒜不让人省心,每年价格高低不定。
往蒜缸里要下糖的前两天,栓柱瞅准福顺心情好的时机,凑到他面前:“爹,今年腌糖蒜成本高哩,听说别的厂为降成本,少放糖,往缸里兑糖精,要不咱也兑点儿试试。”栓柱说话的声音开始还行,越往后声音越小,到后来仿佛只为让自己能听到就行。
刚还小声哼戏的福顺一听儿子这话,立马脸色大变,大声斥责:“哪家厂放糖精哩,咱厂坚决不放!咱家从俺爷爷那辈就开始腌菜卖,从来都是质量第一,信誉第一!你当人家吃不出来,我告诉你,顾客的嘴刁着哩!一吃味不对,下回谁还买你的货。坑消费者,就是砸自己的招牌,坑自己哩!”
经过杀盐、卤制、漂洗、晾蒜、拌糖、封口、滚坛、放气等一系列工序,便是等待漫长的时间酝酿。今年的糖蒜要起缸了,福顺掀开硕大的酱菜缸,带着酸味的甜辣清香直扑鼻子。他随便捞出一个,剥去蒜衣,只见本应如象牙般白白的蒜瓣,以琥珀色半透明状呈现在眼前。福顺咬了半瓣放到嘴中嚼,酸甜脆爽。他笑容灿烂地看着栓柱说道:“不错哩,还是咱往年的味。”
(选自《汴梁晚报》2019年6月10日)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