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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合同工

　　李亚民

　　郭兴是乡里调来的新书记，来之前机关干部特别忙。

　　首先是卫生，从院子到办公室，从办公室到每一个小部门，来了一次大清扫。

　　一个部室抽出一位负责人组成检查团，对所有卫生区域进行一次验收。其实不用验收，大家都可以看到，窗明几净，院子的绿化带里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各个办公室的灯管上一尘不染。

　　乡长说：“不光是卫生，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工作也梳理、总结好，等待新书记一来，每个部门挨个汇报。”

　　今天组织部送新书记上任，会议室里副部长首先表扬了这个乡的整洁干净，还有本职工作做得好，进门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新书记郭兴说，感谢组织部门把自己调到这个乡来，他太喜欢这里了，还没开始工作，乡里的旧貌换新颜，工作上的井井有条都让他赏心悦目，心情敞亮。

　　郭兴也没休息，第二天就投入到紧张的脱贫攻坚工作中。

　　他准备去综合办公室看一下进度。他有个习惯，喜欢走路拿着手机，边走边看办公室的微信群，他怕自己疏漏，耽误工作，所以把这个群的消息提醒功能一直开着。

　　“郭书记好！郭书记辛苦了！”一个身穿旧军装，朴素但很精神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还深深地朝郭兴鞠了一躬，吓了郭兴一跳。

　　郭兴说：“不辛苦，你辛苦。”郭兴感觉语无伦次，匆忙离开了。来到综合办公室取走了统计报表，离很远看到刚才问候自己的人又朝自己走来，他想加速到自己办公室，结果还是让那人截住：“郭书记您好！我叫丁勇，在第三个办公室，您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积极去办。”说着,丁勇用手指了一下第三个办公室的门，然后又朝他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第三个门上挂着“后勤办公室”的牌子。郭兴纳闷，这是什么情况？

　　喝了两杯水，郭兴感觉想去卫生间了，为了不碰到那个人，他故意出来走左边。

　　正在方便，“郭书记好！您亲自来，真是辛苦您了。”蹲着的丁勇看到郭兴忙起身又鞠了一躬。郭兴慌忙道：“好，好。”

　　丁勇看到郭兴出门，急忙吆喝：“郭书记您慢走，请您记得洗手，出门往左拐不到十米就看到水管了。”

　　郭兴逃跑似的离开了卫生间。

　　回到家里，郭兴跟妻子说了今天到新单位的所见所闻，尤其重点描述了丁勇。妻子笑得直不起腰：“人家估计就是想巴结巴结你，没有别的企图。”

　　郭兴无奈地摇头。

　　妻子又是六点起床，半个小时做好早饭喊郭兴。郭兴伸了个懒腰：“我今天莫名不想上班。”妻子笑话他：“别小题大做了，乡镇干部素质参差不齐，慢慢就适应了。”

　　爱喝水的郭兴现在很少喝水，也基本不出去，需要资料就让办公室主任给送来，这样过去了几天，他感觉很轻松，没那么大心理压力了。

　　深秋季节，一连下了几天雨，机关干部各人忙各人的，谁也没见着谁。虽然一上午都没喝下一杯水，但因为冷，郭兴特想去卫生间，但又不想出去，他怕出去再碰到丁勇。

　　郭兴在办公室转来转去，乡长进来看到便问他：“郭书记，您在考虑什么棘手的问题吗？”

　　“没有。”郭兴低声回答。

　　乡长说：“我都看见了，您一直转啊转，到底是什么事？跟我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也没什么，我这会儿想去卫生间。”郭兴很无奈。

　　“哦，卫生间在西南角，我带您去。”乡长惭愧没提前告知各个地方的位置。

　　“我知道在哪儿，我是怕出去碰到丁勇，他热情问候，还鞠躬行礼，我受不了。”郭兴无奈地说出了口。

　　“哎呀，您不早说。”乡长笑了，“郭书记呀，丁勇是个合同工，当年院子里种的花草要人管理，丁勇是苗圃公司介绍来的，和咱们签了五年合同，主要负责院子和办公室花木除草、整理、浇水及院子里的卫生工作。三天前合同到期，他已经离开了。其实他是一个可怜人，老实巴交的，老婆跟别人跑了，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乡长惋惜地说，“他就是想找个关系续签合同，他之前找过我，没办法，现在没有经费了。只有让机关干部分管卫生区域，责任到人了。”

　　“啊。这样呀！”郭兴有点内疚，陷入深思。

　　（选自《三门峡日报》2019年11月20日）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