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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石榴

　　海峡

　　石榴临上花轿前，娘紧紧拉着石榴的手不松开，眼泪止不住地流：“娃儿呀，李德爹和你爹是多年至交，两家才会定了娃娃亲。谁能想到他爹娘没了，他家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呢？这都是命呀！”

　　“娘，你不是常说‘路靠人走，事在人为’吗？放心吧，娘，我会把日子过好的。”

　　平时不善言辞的爹说：“你必须帮助李德做好油坊的生意，如果你连这个本领都没有，以后爹怎么放心把米行交给你呢？”她指指门前的石榴树说：“爹看看，树都这么大了。”爹的眼里闪着湿湿的光：“是呀，一晃眼，树就大了。”

　　石榴树是她初学做生意那年爹亲手栽上的，她永远记得，当时爹抚着新栽的石榴树苗对她说：“你要好好学做生意，你没有兄弟姐妹，爹就指望你了。”

　　花轿到了李府大门口，一群乞丐手打竹板拦下花轿唱起曲儿来。陪轿丫头把喜钱撒到地上，其他乞丐都去抢喜钱了，只有一个乞丐依然拦在轿前不停地唱着。花轿再起不了身，就要错过事先选好的拜堂好时辰。

　　“快走！小心我让人揍你！”石榴掀起盖头一角，从轿帘儿的缝隙里隐约看到新郎官儿李德从大门里走出来，很生气的样子。乞丐没走，继续拦在轿前唱着。

　　石榴隔着轿帘对陪轿丫头说：“再多给这乞丐一些喜钱。请他到李府喜宴上唱曲儿，唱罢另有重赏。”

　　乞丐听了陪轿丫头的话，接了喜钱撒腿就跑，花轿顺利抬进李府。

　　新婚夜，石榴说起拦轿的乞丐，李德说这个乞丐叫针鼻儿，二十好几了，好吃懒做，针鼻儿爹去世早，平日就靠他娘给人做绣活儿过日子。李德爹娘在时，针鼻儿娘经常来李德家借钱，李德爹娘总是有求必应。

　　前年针鼻儿娘害了眼疾，又让针鼻儿来府上借钱治病，爹娘不在了，李德说了算，不但没给针鼻儿钱，还训斥道：“你娘要是眼瞎了，看你还指望谁生活！”谁知道针鼻儿娘眼睛真的瞎了。之后，针鼻儿就开始不断找李德麻烦，他恨李德没借钱给他娘治病，还咒得他娘眼睛瞎了。

　　石榴新婚回门，从娘家带回来一个伙计。李德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伙计就是针鼻儿。“这种人怎么可以往家里领？”石榴说：“他是我让爹雇的，不用你出工钱，平时需要做什么活儿，你尽管支使他。”李德苦笑着说：“好吧，我这会儿需要他磨芝麻。”石榴立马叫过针鼻儿，让他跟李德去磨芝麻。

　　别人用一个时辰能干完的活，针鼻儿用了仨时辰。石榴对终于干完活儿的针鼻儿说：“今儿的活儿干得不错，明天要是能再做得快一些的话，我给你多记半个工。”李德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他等着石榴亲自把针鼻儿赶走的那一天。

　　让李德奇怪的是，针鼻儿没有被石榴赶走，还在石榴手下变得好使唤起来，甚至比其他所有伙计都好使唤。针鼻儿不但对石榴言听计从，也不再顶撞李德。

　　针鼻儿去石榴爹处领工钱时，忍不住悄悄问石榴爹，假如一个人用一斤多二钱的秤卖东西，他是想干吗？石榴爹端起茶碗抿了口茶问：“你是说石榴吗？”

　　针鼻儿低下头嘟哝着说：“是你猜到的，不是我要告诉你的。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告诉你吧。”针鼻儿告诉石榴爹，石榴嫁到李家后不久，就让针鼻儿替她去修了杆一斤多二钱的秤，偷偷换掉了李德原先卖油的秤。

　　原来，石榴刚进李家门就发现，李德在爹娘离世后新修了一杆秤，用这杆秤卖油，一斤少一钱。石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只是吩咐针鼻儿偷偷去修了一杆新秤换掉了李德卖油的秤。

　　“老爷，李德用了一斤多二钱的秤，生意竟越做越红火了。”针鼻儿一脸困惑。“呵呵呵。”石榴爹沉思了一会儿，开怀大笑。

　　石榴爹抬头看着枝繁叶茂的石榴树，一脸欣慰地说：“一晃眼，树真的大了！”

　　（选自《天池小小说》2019年第11期）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