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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相思

　　殷茹

　　这天，男孩又去了老地方。

　　他站在一处电线杆下，左右张望，不时拿出手机瞄一眼时间。

　　前面是舞场，那个女孩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很准时。此刻，他又看了一下时间，离六点还差一刻。

　　这是如何漫长而又激动人心的一刻啊！他的心怦怦跳着，他在心里设计了一万次与她见面的场景。今天一定要与她搭上话，他想。他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鼓劲儿，嗯，应该先微笑，很绅士的那种，千万不能把牙齿露出来，对，就像她昨天向自己微笑那样。

　　男孩想，她一定也是喜欢他了，要不，为什么会冲他笑呢。自从看到她以后，他每天都会在这里等她，今天是第八天。

　　可是，无论他刚刚经过怎样漫长而紧张的等待，当看到她远远走过来时，他都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他们的相遇仅仅是偶然。可是昨天他们相遇时，她竟然冲他笑了。

　　她为什么要冲我笑呢？男孩想。女孩的笑把男孩的心笑乱了，他沉浸在紧张与幸福的等待中。今天一定要问问她。男孩暗暗为自己加油。

　　男孩在两根电线杆之间来回踱着步，此时，路灯刚刚亮起，散步的行人慢慢多起来，人们迈着悠闲的脚步，三五成群地从男孩的身边经过。

　　她终于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依然是洁白的纱裙和飘逸的长发，走路的样子永远都那么优雅，就像天使下到了凡间——哦不，他觉得她比天使更可爱。

　　“晚上好！”女孩竟然开口跟他说话了，就像跟一个相熟已久的人问好一样。

　　“晚上好！”男孩紧张而又机械地回答着。

　　“你是在这里等人吗？”

　　“是的，”男孩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哦哦，不是。”

　　女孩“扑哧”笑了：“那，你能陪我去跳支舞吗？”

　　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男孩掩饰不住心头的狂喜，慌乱地点头，并快步跟上女孩的步伐。

　　男孩离女孩很近，嗅着她身上散发的香甜的气息，就像在做梦一样。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悠扬的舞曲响了，女孩拉着男孩滑入了舞池。她牵着他的手，一只胳膊轻轻搭在他肩上。女孩呼出的香气在男孩的脖子边掀起了一股热浪，他已经感受到了女孩身体的温度。男孩的脚步有点乱，鼻尖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你愿意送我回家吗？”音乐停了，女孩看着他，浅浅地笑。

　　“当然愿意。”男孩看着女孩的眼睛，他的眼睛里装满了爱慕。

　　女孩在前面走，男孩在后面跟着。他想跟女孩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默默地跟着，在女孩面前他有种深深的自卑。

　　看着女孩在前面款款而行，男孩想，他一定是交了桃花运，幸福已经在向他招手，他一定要努力抓住。

　　在那条逼仄的胡同深处有座院子，女孩领着他走了进去，热情地把他迎进屋，倒上茶。热气在屋子里升腾，缭绕，一缕茶香慢慢溢出。

　　男孩醉了。

　　女孩依旧微笑着，他也笑。

　　她说：“你今夜可以在这里陪我吗？”

　　男孩愣了愣，没有听清楚，就问：“您说什么？”

　　女孩没有再说话，她起身轻轻地把门关上，看着他，开始慢慢脱衣服。

　　男孩只觉得心里“扑通”一声，胸口有个什么东西在下沉，很疼很疼。

　　他很难受，甚至想大哭一场，却又觉得不应该在这里流泪。

　　他想，我该走了。于是，他深呼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等，小伙子！”后面有人喊。男孩慢慢回头，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追了上来。

　　“小伙子，恭喜你通过了我姑娘的考验。”她说，“如果你愿意，你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男孩只觉得心跳加剧，头有点晕晕的。

　　他抬起头，楼顶平台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他微笑，轻轻点头。仿佛在梦中，男孩掐了自己一把，有疼痛的感觉。

　　可是，他依旧站着没动。平台上的人渐渐模糊，最后，只留下一袭白影。

　　那一袭白蜇疼了男孩的眼睛，他的眼睛红了。

　　（选自《嘉应文学》2019年4月号）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