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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乳名

　　刘加军

　　他对她呵护有加，家里大小事儿都抢着干。

　　她温柔贤惠，里里外外的活儿，拿得起放得下，不让他操心。

　　他浪漫，给她讲故事，读情诗；给她捏捏肩、捶捶背，时常揉揉她的脚丫子。

　　她烧一手好菜，紧紧拴住他的胃。

　　他们从来没有红过脸，他们幸福知足。

　　那是个雨天，她下最后两步楼梯时，步子跨大了，一脚踏空，竟摔昏了过去。

　　送到医院，他才知她有高血压。这一摔，很严重。

　　病房里，她始终处在昏迷之中，他日夜守护着，不让别人替换，依然给她讲故事，读情诗，揉揉脚丫子，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尽快地醒过来。

　　一周后，她终于醒了，他激动得差点哭了！她的嘴唇在动，好像要说什么，他耳朵贴上去，听了好半天，听出一个字：狗。

　　他有些纳闷，平时她从来不喜欢小猫小狗，现在要狗干什么呢？莫非想吃狗肉？

　　他赶紧去弄一碗炖烂的狗肉，她的头轻轻地扭到一边，闭上眼睛，似乎很累。他不忍心再问。

　　第二天，她清醒多了，看着他，断断续续说了两个字：一个是“狗”，第二个听不大清，似乎是“蛋”。

　　他明白了，她不吃狗肉，身体这么弱，吃不进也消化不了，是想吃鸡蛋。他赶紧弄一碗鹅黄鲜嫩的炖蛋来，她依然把头轻轻地扭在一边，表情似乎很委屈。

　　他俯下身，抚摸着她苍白的脸，说不出的难受。

　　她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弱弱地说着：“狗，蛋……狗，蛋……”

　　他愣住了。

　　原来，她不想吃狗肉，也不想吃鸡蛋，而是……

　　他再次俯下身，轻声说：“我、是、狗、蛋。”

　　她有些红晕的脸，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费力地从被子里抽出手。他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听她呢喃着：“狗，蛋……狗，蛋……”

　　他说：“我是狗蛋……我是狗蛋。”

　　他抹抹她眼角的泪，仰了仰脸，不让泪流下来，久违的乳名，穿过三十年的时空，定格在一帧画面上：田埂上，扎着羊角辫的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笑着喊，狗蛋——你要逮着我，我就嫁给你……

　　（选自《小说月刊》2019年第9期）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