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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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喜商品城位于远安市靠近城西区附近地带,属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总计42万平方米,商城内产品复杂繁多,分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东西及南北分别在中心路两边,每天都有极大的人流量。
坍塌的一处铁硼,正是位于南北区域靠中心路的人行道一处,十米高的铁硼在无预兆的情况下,如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以眨眼的速度一大片一大片地跌落。
尖锐而瘆人的落地声裹挟着暴风骤雨扑面而来,扬起的大片灰尘还没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化为具象,就被无情的雨水击落。
四周一片狼藉。
夏一念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雨水淋湿成黏答答的贴在身体上,从眼前铁硼的坍塌到此刻不过是五分钟的时间,夏一念却仿佛地狱游走了一遍般脸色苍白。
他用力地拽着女生的手,把人往后一拉——
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支架在下一秒轰然倒地,滚落至夏一念的脚边。
女生手里的保温瓶早就在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中脱了手,一直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温热饭菜,此时散了一地。
人在惊惧极致的时候,其实是发不出任何叫声的。
等到耳鸣声逐渐减小,夏一念才听到周围汽车的鸣笛声、路人惊恐的呐喊和从铁硼底下隐隐约约传出来的痛苦的□□。
这些声音像具象化了一把利剑,疯狂地穿梭在夏一念的脑海里,把少年刮蹭得体无完肤。
体内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到极致,夏一念感受到胸腔内疯狂的跳动,额角青筋的跳动,双手无可抑制的颤抖,恍惚间,像是回到十四岁那年,人迹罕至的废弃房子里,狰狞的鬼影以及——
一个温暖的怀抱。
夏一念在泪眼模糊中,努力地伸着手,强忍着一片头痛欲裂,想要抓住前方的一个身影。
“你……”
“念念,别怕。”
对方的声音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着喉咙一般难以发出,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念出了这句完整的话。
夏一念抬起头,只能看到一团迷雾中对方模糊的轮廓。
夏一念越想要看清楚,那人就离他越远。
他对着夏一念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丝细微的光线从他手心中跃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夏一念的额头上。
然后带着安抚和点点亲昵,化为了一道金光璀璨的屏障,温柔地把夏一念裹在了里面。
身上的疼痛逐渐褪去,仿佛在耳边即将要炸开的各种声音恢复正常。
夏一念睁开眼,看到面前的女生满脸担忧地捉住他的手,焦急地叫喊:“你怎么样?!”
夏一念微微地张着嘴,微涩的雨水划入他的口腔内,他在女生的注视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女生看他有反应了,舒了一口气后跌坐在身后的水坑里。
谁也顾不得脏乱的地面和豆大的雨水了。
“呜哇——!”一直假装镇定、强忍着不适守着夏一念的女生,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只是一场轻松平常、与昨日无异的生活。
因为下了一场大雨,为了避免父母身上淋湿,所以她主动请缨给奶奶送饭。
如果今天走在路上的是她的母亲呢?
她一定会贪图方便,而走这一处有铁硼遮挡的路。
如果她没有遇到夏一念呢?
那么她一定不会在路口犹豫了两秒时间后,逃过一劫。
女生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混合的雨水和泪水,五月炎热的天气里,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命悬一线的恐惧令她浑身发抖。
她想扯着夏一念往中心路对面避难的时候,却发现瘦弱的少年撑着膝盖,深呼吸了两下后,毅然地奔跑到坍塌的大棚边缘。
“来帮我!”夏一念跪坐在地面上,紧紧抿着唇,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泪水,大喊道:“这里有人!”
女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夏一念紧紧地握着一只苍白的手,趴在地上往里面看,确认对方的存活后惊喜地回过头,招呼着自己的小伙伴,“他还有意识!”
女生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内心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后,同样毅然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踉跄着往夏一念的方向跑了过去。
紧接着,已经打完急救电话的留在中心路另一面的人,无视着瓢泼的大雨走了过来。
-
赵斐昀到万喜商品城的时候,城西区局的人已经进入紧急而有条不紊的救援了。
城西区局的队长姓沈,三十多岁,也是退役士兵下来做消防员的,算得上是赵斐昀的前辈,经验十分丰富。
为了方便搜索和救援,坍塌地用黄线划分了区域。
“A区和B区已经确定没有问题,可以施展救援,C区还在确认。”
赵斐昀点了点头,转头就把安排吩咐了下去。
沈队带着赵斐昀往里面走,一边给他说明情况:“据目击者称事故发生时候铁硼底下还在装卸货的工人和车辆有很多,正因为有这些货车,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支撑作用。靠近马路边的铁硼,在我们到之前,已经由市民协助救出好几个轻伤患者。”
赵斐昀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看,说:“太危险了,万一发生二次坍塌。”
沈队眨了眨眼睛,即使是如此严肃紧张的氛围下,他依然显得从容不迫,说:“我们在之前已经对他们进行深刻的批评和教育了。”
赵斐昀淡定地戴着安全帽,对他们的教育工作表达了赞同。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有发现伤亡人员吗?”
沈队:“暂时没有。”
他没发现赵斐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沈队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代了两句后,也投入到救援当中。
赵斐昀往对讲机上叮嘱了队员几句,正准备走去A区参与救援,视线微微往下,发现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
赵斐昀蹲下身,在快速系鞋带的时候,视线从左往右地看了一遍。
只见在一片狼藉废墟中,一把断了好几折伞骨,混合着泥沙躺在雨水中的深红色雨伞格外显眼。
赵斐昀动作一顿,然后不紧不慢地扯紧了鞋带,才慢慢站起来,往雨伞的地方走去。
雨伞被遗落的地方,是未曾确认安全的C区附近,也是夏一念回程时候会经过的路口。
深红色的伞面,浅棕色的握手柄,其实随处可见。
但赵斐昀认得,在被踩踏过后已经无法还原本来面貌的雨伞,伞面上有一个巨大的白色标志。
那是赵斐昀的爷爷以前到社区中心做活动时领回来的雨伞,是社区中心专门定制的,上面有社区的名称——博爱社。
赵斐昀过往曾对这个名字表达过嫌弃,然而此刻这标志像是向他叫嚣着,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赵斐昀能感受到心里突然涌起的一阵慌乱无措,但惊人的自制力还是压抑着把这阵恐慌压了下去。
距离他不到百米的地方,是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救援的队友,是无辜受到牵连的人民群众,是还被压在铁硼下等待着救援的受害者。
赵斐昀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小跑着赶往A区。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因恶劣天气而拖慢了的救援进度终于快了起来,附近的店家拿着救援用的应急灯给奋战在废墟中没停下来过的救援人员打光,在确认周围安全后,更是有人自发组织参与了搜寻。
事故发生得突然,而且因为大雨的关系,往铁硼躲雨的下班族非常多。
但又多亏了部分汽车替在铁硼底下的工人们起到了一定的支撑作用,给受害者们制造了喘息的空间,这场事故到此刻为止都没有出现沉重的死亡数据。
C区在确认安全后,沈队迅速带着队员前往。
赵斐昀在负责的B区搜救出一名重伤患者,伤者浑身仿佛浸泡在血水中,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赵斐昀不敢随便移动,而跟紧在其后的救护人员在他呼叫的时候立马蜂拥而上,围着患者进行抢救。
长时间的紧张救援下,赵斐昀即便一身疲惫也不敢松懈,直到患者搬上了担架,他才在原地跳了两下,甩了甩轻微发麻的手掌。
满头的汗水来不及擦拭,赵斐昀就要投入下一轮的搜救中,忽然就听到C区传来的惊呼。
隐隐约约的呼喊声传来:
“这里有人!”
“先生你好!请问怎么称呼?夏……?夏什么?”
“医生!他没有意识了!快快快!”
赵斐昀脚步一顿,发麻的手心蔓延至全身,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脚下的碎石都在颤动。
他抬起手抵在额头上,然后微微地仰起头,朝着半空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于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队长!这里有人!”
赵斐昀快步走过去,“来了!”
凌晨三点,漫长而又紧张的救援工作才接近尾声。
白天繁忙的闹市此刻早已陷入了沉睡,好几盏应急灯早就在忙碌中消耗完电量熄灭。
等到最后一名伤者抬上救护车后离去,留守在废墟中奋战在救援前线的消防员们才卸去身上的装备,也不顾地上的脏乱,直接席地而睡。
赵斐昀这一支队伍,在参与救援前于望禾村奔走了一天,早就疲惫不堪,年纪小的于怀刚躺在地上,五秒的时间就睡着了。
赵斐昀把他头顶的安全帽摘下来,盖在小伙子寒碜的睡脸上。
沈队拿了一本记录册递给他,赵斐昀填写完伤者信息,往后翻过去看到了死亡人员上的一个‘夏’字。
沈队看他目光停在上面,解释说:“这名遇难者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身份还在确认中。”
赵斐昀在名单上签名,问:“多大?”
“看着就二十多吧。”沈队接过记录册,叹道:“可惜了。”
赵斐昀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队离开后他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直到于怀的鼻鼾声响彻天际,他才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走到救援车上拿起了手机。
手机上显示数十条的未读信息,赵斐昀没有翻开,而是打开了通讯录,再一次拨打了夏一念的号码。
依然是无人接听。
路灯的光影透过车门上的玻璃落在赵斐昀半边脸上,男人一半身形隐藏在黑暗中,低垂的眼帘掩盖住眼中的所有思绪,他像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手指轻点在微信图标上,点了两下才点进去。
信息栏上,首当其冲占据了数十条未读消息大头的,居然就是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接通的夏一念。
“…………”
赵斐昀打开。
十多张图片刷屏而过。
赵斐昀从最后一张点开来看,居然是赵斐昀带领着队员们在搜救的照片。
图片还放大对焦,十几张图片,第一主角都是赵斐昀。
“………”
赵斐昀还没来得及给这一份纪实写真发表什么样的感想,夏一念的信息在同一时间发了过来:
“哥,帅!”
然后发了一个比心的表情包。
赵斐昀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biubiu的小人。
啪的一声。
手机被无情地放回了置物架上。
不到一秒时间,又疯狂地震动起来。
赵斐昀沉默了半晌,在铃声自动挂断之前接听了。
“哥,你找我吗?”夏一念欢快的声音透过细微的电流声在耳边响起,他没等赵斐昀回答,紧接着说:“我把你拍得帅不帅!”
帅个屁。
那十几张照片,仿佛上了一层高斯模糊,无一例外的连背景都看不出是什么。
要不是夏一念说,赵斐昀在照片上都找不到自己。
赵斐昀冷声道:“你在哪?”
夏一念大概在吃东西,含糊道:“你现在有空了吗?”
赵斐昀愣了愣。
“哥,你救援工作完成了吗?”夏一念吞下口里的食物,笑着说:“我可以来找你了吗?”
仔细听,会发现他语气中极力隐藏的一丝不安和小心翼翼。
像是小朋友上学,在班里受了同学欺负,委屈又可怜地打电话给家长,问能不能接他回家。
赵斐昀低声说:“过来吧。”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