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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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下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时候雨水才逐渐变小。
赵斐昀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穿了,几个队员贴着墙壁倒立的时候哗啦啦的从身上倒出不少混着泥浆的水,蹲在旁边一脸惊奇的小孩子看到了,还俯身鞠了一把水,然后泼到消防员的脸上,权当做给人家洗脸。
于怀抹了一把脸上混着泥土腥味的水,笑嘻嘻地秃噜了一把小孩子还沾着湿意的头发。
雨势变小,郊区外涌动翻腾的江流渐渐平息,为了避免事后突发性灾害,望禾村的村民都集中在文化楼的二楼,等待着涝积水慢慢退去。
这场暴雨来得突然,一整天下来,外面的积水已经足足有半米深。
望禾村的自建房大多有两层楼高,部分村民看到雨势减小后,在询问了领导意见后,就回自家屋子里避难了。
文化楼面积不大,能容纳的大多都是一些家里没有壮丁的老人妇孺和小孩子,部分人离开后,这里才显得空旷了一些。
赵斐昀在门外随手拧干了衣服后,迎着风抖了两下,刚把衣服穿上,一位老人家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拿着一袋子鸡蛋,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赵斐昀眉心一皱,转身就要走。
“哎、哎——”老太太头发稀疏花白,弓着背,焦急地叫停赵斐昀。
赵斐昀叹了口气,回过身,扶着老人家往里面走,“这下面还有积水,您从哪儿拿来的鸡蛋啊?”
老太太皱着一张脸,颤抖着手,把鸡蛋坚定地往他怀里塞,说:“我老头儿回去看看家里情况,顺便拿过来的。”
赵斐昀往楼下一看,果然看到一位白发苍苍但神采奕奕的老人家,缺了好几颗牙的笑脸上满是得意,他坐在救生皮艇上,招摇地朝赵斐昀敬了个礼。
吴子瀚有些紧张地在旁边扶着老人摇摇晃晃的身体,心虚地往赵斐昀方向看了一眼。
赵斐昀朝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吴子瀚身子一抖,差点带着老人抖了下去。
他是负责把一些有体力的男丁送回每家每户去的,一个没注意被老头子抓住了机会上了船,吴子瀚又不敢用力把他拽下去,只好陪着人回了家。
老头子知道不给人添麻烦,拿了一篓子鸡蛋和自家种植的土豆番茄,就回来了。
这两个老人在交接货物的时候还庄严地点了下头,互相敬了个礼,保证货物完好无损送达消防员们的手里。
吴子瀚一边心虚着,一边被这两活宝笑倒在橡皮艇上了。
赵斐昀一边推拒着,一边又担心老太太滑倒,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后直接给放在了物资认领的桌子上,无奈地对着老太太说:“奶奶,这东西我们不能拿。”
老太太不高兴了:“怎么不能拿啦?!这都是我们自家种植的,都不用钱买的!”
赵斐昀帮他顺顺气,安抚道:“您忘啦?咱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老太太横眉怒目,“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这规矩?!你们领导呢?!我去跟他谈谈!”
赵斐昀头疼,赶忙拦住她拄着拐杖就往前冲的身形,好说歹说终于把老太□□抚住了,就又见楼梯口好几个妇女拿着菜篮子,气势汹汹地往消防员休息的地方走过来。
老队员们处理这种状况多少有点经验,但新人就不一样了。
群众眼光格外雪亮,盯着这几个面红耳赤、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摆的小青年,安利起了他们家的谢礼。
赵斐昀因为太过经验老到而被隔绝在人墙之外,松了口气后,跑到阳台外吃话梅。
任务期间不能抽烟,赵斐昀嘴馋,就经常放一些话梅在急救包里。
外面风很大,淅淅沥沥的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变大了,在泥水面上接连着砸出一朵朵水花。
赵斐昀皱了皱眉,盯着迎着狂风左摇右摆的树木看了片刻,忽而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杨敬鸣举着手机,皱着眉往他的方向快步走近,脸上凝重的神色不由得让赵斐昀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怎么了?”
杨敬鸣挂上电话,俯身在他耳边快速地说:“刚来了电话,市中心的万喜商品城的一处铁硼坍塌,未确定事故原因。”
赵斐昀瞳孔微缩,紧盯着他的眼睛,两人无声中交流了五秒,赵斐昀压低声音说:“具体信息发到我手机上,你带三个队员留守在这里,其余人跟我过去。”
杨敬鸣点了点头,回头吩咐了下去。
赵斐昀抬头看了眼时间,忽然内心涌上一股不安,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
杨敬鸣察觉到他的僵硬,问:“怎么了?”
赵斐昀眼神晦暗不明,开口时候声音竟然有一丝沙哑:“夏一念回去要经过这个商品城。”
“什么?”杨敬鸣一愣。
室内才稍作歇息的队员已经整装待发,墙壁上的挂钟分针刚好与时针重叠在六的数字上。
赵斐昀比杨敬鸣先一步动作,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交代了一句后,语气平稳地说:“这里交给你。”
赵斐昀边往外走边打了个电话,没有回应。
他又快速地拨打了另一个,那边的人倒是很快接起来了,“赵队?”
“怎么了?你们在转移到万喜商品城了吗?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叶千山。”赵斐昀打断他一连串的问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夏一念呢?”
“下班回家了啊。”叶千山一边翻着文件,一边说:“本来我还想送他呢,念念说回去有个大棚子能挡雨,不会淋湿……”
叶千山话语一顿,呢喃般说道:“大棚子……”
赵斐昀从细微的电流声中,能隐约听到他那边传来的新闻的播报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
“队长?”于怀从车窗上伸出头,疑惑地叫了一声。
赵斐昀闭了闭眼,挂了电话,两三步地上了车,低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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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念早上上班的时候,多亏了赵斐昀翻箱倒柜给他找出的一把大雨伞,膝盖以上的地方,神乎其技地没有被沾上半点水迹。
上班的时候看到了叶千山,还嘚瑟地向对方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这把‘功臣’。
能足足容纳三个人并肩而行的庞大伞身,坚毅牢固的伞柄,除了有点重外没啥太大毛病,能让夏一念在雨中欢乐地畅游,如鱼得水。
这份喜悦持续到下班,夏一念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邪魅一笑,如同发射信号弹一般地朝天打开了那把深红色伞面的雨伞。
跟办公室的叶千山打了招呼后,夏一念摇摇晃晃地撑着伞,哼着歌下班了。
刚走出大门,刚还和风细雨的天瞬间变了。
夏一念举着伞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人行道上唯我独尊,哼哈着跳过一个水坑,之后还颇有气势回头挑衅了那水坑一下。
乐极生悲的情况就是,当他如法炮制地对待第二个小水坑的时候,上天终于看不过眼,给少年嚣张弩拔的成长路上一点小小的挫折。
就在夏一念完美地避过第二个水坑的时候,没看见被丢弃在人行道上一个塑料盒子,蹦跶的左脚踩了上去,在雨水的协助下,完美地往前划出了一条直线。
夏一念举着沉重的雨伞没稳住,摔倒在地上。
本该不沾一滴雨水的屁股,全湿透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从憋笑到此刻目瞪口呆的小姑娘,快步地走上前,问:“你没事吧?”
夏一念无地自容,把雨伞完全覆盖着上半身,企图掩耳盗铃。
小姐姐忍着笑把他扶起来,又从包里掏了纸巾,替夏一念擦弄脏的手,说:“放心,我啥也没看见。”
“……”夏一念把两张叠在一起的纸巾放在屁股上吸水,嗫嚅着道谢。
“没事。”小姐姐拍了拍他膝盖上的污迹,问:“没摔伤吧?”
夏一念摇了摇头。
等处理好后,哗啦啦的雨声大到两人必须凑近说话才能听清。
夏一念看到小姐姐手里拎着的保温瓶,问:“你要去哪里啊?”
小姐姐说了个地址,“我要去给我奶奶送饭!”
这种天气,老人家不方便外出买菜,孙女下班回家后反正想着身上都湿了,接过老妈准备的饭菜就又出门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滂沱的大雨,路上的行人不多,小姐姐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大雨伞下瘦弱的少年,没搞懂为什么这种恼人的天气下,少年的背影都能散发出欢欣喜悦。
连摔倒都那么喜感。
夏一念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后反应过来,笑着说:“我们好像同路诶。”
小姐姐也笑了,拉着他快步过了马路,说:“那我们走快一点,到了商品城后有个铁硼能挡雨,就不用打伞啦!”
夏一念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巨无霸的伞面,但又想到刚自己是因为举着伞才会身形不稳摔倒,痛定思痛,跟着小姐姐的步伐,两人往商品城的露天大棚子赶。
夏一念平时是不走这里的,因为大棚子下有不少货车在装卸货,来来往往搬着不少货物的人,杂乱而又炎热。
即使是下这样的大雨,棚内赶货的工人依然不少,大大小小的货物堆积在宽阔的道路上,再加上随意停放的货车,把这地方挤得狭窄了不少。
小姐姐皱着眉停在路口,显然也不太爱往这个地方钻。
夏一念看了看雨势,忽而右眼皮一条,心里头涌起一股不安。
他扯着小姐姐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有一辆小货车打着闪光灯,缓慢地驶出路口。
两人往旁边躲了躲,避过车辆。
在货车驶出他们视线的时候,夏一念眼前的瓢泼大雨,像是加了特效一样,满目鲜红地迎面而来。
混合着青草味和血腥味于一体,像急涌的河流一般,朝着夏一念奔涌而至!
夏一念受到惊吓般地大退了一步。
小姐姐及时扶住了他差点再次摔倒的身体,不解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夏一念攥着她的胳膊急速往后退,沉重的雨伞跌落在地上,顺着平滑的坡地,滚了两圈后堪堪停住。
小姐姐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皱着眉看着夏一念瞬间被雨水淋湿的衣服,还没问出口,突然就听到身后庞大而仓促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终于承受不住,经年磨损而变得额外脆弱的支架,终于断裂了。
“啊!——”
“救——!”
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夏一念脸上血色褪尽,身体像终于承受不住般跌坐在地上,他一手抓着少女瘦弱白皙的手腕,一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服,突如其来的信息接收量和胸腔的疼痛使他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色的铁棚子在眼前坍塌!
刚刚还在眼前忙碌的人群,顷刻湮灭。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