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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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农村,被遗弃在一个露天的厕所里,寒冬腊月,身上除了一条小毛毯,什么也没有。
几经辗转,来到了远安市这间孤儿院,跟院长姓陈,叫陈冬。
陈冬被捡到时,尽管天气寒冷,但他身上还带着暖意,哭声洪亮,带去医院检查除了体温有点高外,没有太大的毛病。
他三岁多的时候才转去远安市的孤儿院,年纪小,记忆尚未成型,没病没痛,应该是最好被领养的孩子,但偏偏这孩子从不爱笑,不会主动亲近人,爱哭爱闹的年纪里,经常冷着一张脸,从不主动说一句话。
性格孤僻冷漠,院长找心理医生上门了解过,陈冬患有轻微的自闭症。
能治好,但需要有人细心的陪伴和照料。
可是孤儿院,从来都不是只为一个孩子服务的。
陈冬从出生起就没感受过来自亲人的温暖,没体会过,也就无所谓难过。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怡然自得,可是偶尔他也会想,妈妈为什么不要他呢?
院里护工和其他小朋友不喜欢陈冬乖张的性格,也不会主动靠近他。
除了院长。
院长偶尔会带陈冬到外面的公园散步,给他说说外界的见闻,给他看世界各地的风景。
他希望陈冬能怀抱着对精彩世界的向往和热爱,努力生活下去。
只是后来院长生了一场大病,再也没有回来过孤儿院。
逼仄的孤儿院里,又剩下陈冬一个人。
此时寂静无声的夜里,陈冬看着杨敬鸣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一处拐角,他没有再跟上去。
他身上的黑雾与背后的景色几乎融为一体,他待在人世间的时间太久,执念成了怨念,而怨念滋生出了仇恨。
他执意要陪在杨敬鸣身边,以为能保护英雄叔叔,但其实从他身上衍生的黑雾,已经开始影响杨敬鸣的生活了。
自他死去以后,两人阴阳相隔,属于彼此之间的尘缘已断,桥归桥,路归路,他不能再待在杨敬鸣身边了。
“走吧。”夏一念在他身后轻声说。
陈冬转身,凝望着身后的人。
夏一念身上带了辟邪的桃木,陈冬身上黑雾在他靠近的时候急速地逃窜,惊得小男孩内心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恶念。
夏一念弯了弯眉眼,双手合十快速地结了个印,陈冬动也不能动,只一个瞬间,倏地原地消失,夏一念身后的背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夏一念开门后一溜烟地跑去了洗手间厕所,已镜子为媒介,净化了陈冬周身的黑气。
小男孩身上穿着病号服,露出的肌肤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烧伤疤痕,嘴巴以下面目全非,唯有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在黑雾褪尽后露出他本来就孤傲的眉眼。
明明知道他死去后灵魂不会再感知疼痛,但夏一念依然不太敢去触碰他的伤口。
陈冬依然有点怕他,半晌后才说:“谢谢您。”
夏一念左手轻轻地扫了扫他的发顶,说:“不客气。”
陈冬看了看洗手间外面,欲言又止。
夏一念轻声问:“你想找杨哥吗?”
陈冬摇了摇头,他知道,身上黑气褪去后,他身上的气息掩盖不住,就算他不需要夏一念超度,他也躲不过鬼差的追捕的。
他还留着血水的指尖动了动,指向了外面,说:“我能跟他说句话吗?”
“谁?”夏一念愣了愣。
赵斐昀尚在思考人生,洗手间的门就开了。
“哥。”夏一念眨了眨眼睛,说:“他有话对你说。”
赵斐昀还没问谁,只见夏一念侧了侧身,露出身后尽管极力克服但依然胆怯的孩子。
“你……”赵斐昀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右侧肩膀隐隐作痛。
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声音放得极轻:“你就是陈冬吗?”
陈冬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点了点头。
吸入浓烟后陈冬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般沙哑,他踌躇着上前,在两道目光下,郑重其事地朝赵斐昀鞠了一躬,说:“谢谢您,救了英雄叔叔。”
赵斐昀怔了怔。
反应过来后,他抬起手,有点僵硬地放在陈冬的后脑,像长辈一样亲昵地摸了摸,说:“也谢谢你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
陈冬不太习惯长辈这种亲昵的抚摸,但他低着头的背影,夏一念能看出他的乖巧和羞涩。
但他要走了。
夏一念看着他越来越透明的身影,轻声说:“再见。”
陈冬,希望你下辈子家人相伴,快乐无忧。
-
赵斐昀的伤休息了三天才消肿。
天生劳碌命的赵大队长在家里呆了半天时间就开始不乐意,使劲儿折腾家里的一花一草。
赵爷爷生前喜爱养观赏鱼,去世后住处的鱼缸就收起来了。
赵斐昀闲着没事干,指挥着夏一念把鱼缸扛去了阳台,接了一根水管,花了足足一上午的时间洗擦干净,然后搬到了玄关处的柜子上,等夏一念把鱼和水草买回来,就能往里面放。
夏一念周日休息,一大早就不见了人,赵斐昀两只手能动了,发消息的速度飞快,但等了好久都没等来夏一念的回复。
他想了想,把用腌料腌好的鸡翅拍给夏一念看,言下之意,再不回来,鸡翅就没了。
夏一念过了大概十分钟才回消息,说在花卉市场,中午不回来吃饭。
赵斐昀挑了挑眉,发消息问:“你要买什么?”
夏一念回复:“不是你说要买鱼吗?”
说买鱼,隔天就去买鱼,夏一念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赵斐昀笑了笑,把手机收起来,鸡翅也放回了冰箱。
夏一念买了两条比较好养活的血鹦鹉和曼龙。
他右手还拿着两盆开得正盛的长寿花,一红一紫,招摇过市。
今天没到九点他就出门了,转了两趟车,到了城南这边的花卉市场,入目之处人山人海,夏一念在人流中穿行,货比三家,终于在一家小门店敲定了价格,买好了赵斐昀要的观赏鱼。
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长得慈眉善目,看夏一念一直在鱼缸前晃悠,也不打扰,少年第一次买鱼,不太清楚行情,生怕买回去了自己和赵斐昀也不会养,便干脆询问了老板。
一大一小站在五彩斑斓、游来游去的小金鱼面前,一个认真说,一个认真听,夏一念听到红鹦鹉有财源滚滚之意,眼睛一亮,当即就买下来了。
本来只打算买红鹦鹉,但等待老板给他装起来的时候,夏一念弯腰看着底下一条浮出水面换气的小金鱼,对上圆碌碌的眼睛,心里一软,自觉自己与对方一眼万年,于是咬咬牙,花了八元把这条曼龙买了。
老板早上八点开门,夏一念是第一单生意,他很少看见年轻人这么早就来逛花卉市场,于是多给夏一念讲解了一些养鱼的方法,还送了他一小袋鹅卵石和三颗糖果。
糖果是老板女儿上星期帮忙看店的时候留下的,老板也不爱吃,女儿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看夏一念长得讨喜,又和他聊了那么久,内心一腔拳拳父爱,化作了三颗糖果送给了夏一念。
夏一念一点也不扭捏,高兴地收下了。
“谢谢老板~”
“祝老板生意兴隆~”
挺着啤酒肚的老板站在门口朝他挥了挥手,说:“下次再来玩。”
夏一念爱逛超市也爱逛菜市场,而繁花盛放种类繁多的花卉市场他更爱逛。
误入玫瑰花田的夏一念宛如一只被花香迷昏了头的小蜜蜂,这边瞅瞅那边逛逛,什么都想买,连赵斐昀的消息都忘了回。
全靠鸡翅拉回了神志。
不得不说赵斐昀还是通过了他的表象看透了他的本质。
满载而归的夏一念走在路上都觉得自己身上留着淡淡的花香,春风得意走在路上,不料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路人拍了拍肩膀。
夏一念顿了顿,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就一脸热情地说:“你不记得我了?!”
夏一念默默退了一步,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对方。
大概二十多岁左右的青年,穿着松松垮垮的白T恤和运动裤,夏一念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他,“您是?”
对方一脸兴奋:“我是你小学同学啊!”
哦豁。
夏一念同样兴奋:“是你啊!”
对方眼神一亮,热情地拍了拍夏一念的肩膀,说:“你还认得我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对啊!”夏一念用拿着长寿花的手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红色胶袋上的泥土一下子蹭到了对方的白色衣服上,留下斑驳的污迹。
青年神情一僵,往侧边挪了一步。
夏一念眨了眨眼睛,猝不及防地问:“你还记得我的学号多少吗?”
“…………”青年表情空白,说:“这……”
夏一念表情无辜地看着他。
青年很快重振旗鼓,说:“这不重要!”
他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夏一念,说出了他的终极目的,“我现在自己开了一所游泳俱乐部,有空来光顾啊!”
夏一念迎着对方真诚的目光,接过了他手里的卡片,随后,一把捉住了青年的手腕。
对方一愣,显然没料到这时态的发展。
花盆拿在手里有点重,夏一念干脆挂在了对方的手臂上,然后两手捉住了他的手掌,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他一脸严肃地抬起头,说:“哥们,你的生命线尾端有分叉,年老时候容易生病,手指头较大,情绪容易焦躁,不适合接洽类型的工作,换言之,你适合做教练,但不适合招揽客人。”
青年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夏一念继续摇头晃脑:“哎,都怪我没你本事,只能当个算命的。”
“你是我今天第一个客人,还是我的老同学,我给你个友情价,收了十块即可。”
“什、什么?”青年没想到自己出来碰个瓷,用特殊方法宣传一下自己的游泳俱乐部,还能被反坑十块的?!
夏一念眼里全是狡黠的笑意,他从青年手里拿回花盆,说:“互惠互利嘛,别人我都收十五,你是老同学,我才收十块的。”
青年哪里听不出他强调的老同学三个字。
夏一念神情得意:“微信还是支付宝?”
青年恍惚地掏出了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两次才扫准。
夏一念笑了一声,说:“谢啦哥们。”
“那我的俱乐部……”
“我有空会去哒!”
说完他也不管对方反应,一溜烟儿地跑了。
风和日丽,青年站在大太阳底下,背影寂寥。
-
下午三点多,夏一念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三条鱼,两盆花和两根冰棍。
赵斐昀坐在沙发上回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夏一念把东西放下,拆了跟冰棍递给他。
“哥,快吃快吃,要化啦!”
赵斐昀一口咬碎外面的巧克力脆皮,淡淡地说:“家里冰箱不还有冰淇淋吗?”
夏一念嘴里满是巧克力的味道,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说:“这不一样。”
赵斐昀问:“哪里不一样?”
夏一念把刚才遇到骗子的事一五一十地给他说了。
赵斐昀哭笑不得:“你还骗了人家十块?”
“这怎么叫骗?!”夏一念骄傲地挺了挺胸,说:“我是有真材实料的。”
赵斐昀懒得理他,吃完冰棍后去处理他买回来的东西。
花盆搁在阳台,金鱼倒进了早就放好了水的鱼缸。
赵斐昀看着鱼缸里来回游动的曼龙,忽而笑了笑。
通体黄色的曼龙鱼还没他手掌大,正常来说,大部分人买曼龙鱼都会买一对,夏一念不知道为什么只买了一条回来,对比头碰着头的血鹦鹉,显得格外孤独。
赵斐昀想,哪天他有空,再去买一条回来吧。
他想着事情,没留意夏一念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少年走到了他的身后,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腰。
赵斐昀转身,和站在台阶上的夏一念对视,问:“怎么了?”
夏一念神神秘秘地把拳头往他面前一伸。
赵斐昀挑了挑眉,比夏一念大一圈的手朝下,手心包裹住少年的拳头。
夏一念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背,两只手的方向调转,夏一念张开了手,一直握在手心里的三颗糖果落在了赵斐昀的手掌心上。
赵斐昀怔了怔。
“哥。”夏一念的声音甜腻腻的像裹了一层蜜糖,他难得的有点羞涩,但盛满了笑意的双眸依然直视着赵斐昀,“这是我今天所得的善因,都给你。”
赵斐昀垂下眼眸,看着躺在他手心里的糖果,嗓音也像被夏一念裹着的蜜糖扫过,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溢出,“什么意思?”
“种善因得善果,这是师父给我上的第一堂课。”
明灯大师用了一堂课的时间,给只有六岁的小娃儿讲明白,要与人为善,行善积德,相信因果,心怀敬畏。
夏一念懵懵懂懂只听明白活着要善良这五个字,并且一直铭记于心。
赵斐昀的职业和选择,注定他积攒的福报会让他今后的人生平安顺遂。
但夏一念说:“我还是想把这三颗糖给你。”
没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凡事有因果,但生死也有定律。
有些坎迈过去了,一世快乐无忧。
而如果迈不过去呢?
今世种的善因又会在哪一世开出善果呢?
夏一念天马行空地想,佛祖每天管着那么多人,他真的管得过来吗?
但他可以啊。
他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护赵斐昀的这一世。
他要赵斐昀这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