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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灯大师一双明眸洞若观火，透过廊下昏黄橙暖的灯光不偏不倚地看进赵斐昀的眼里，后者无形中感觉到了一丝压迫，但一晃而过后又只能感觉到从老人眼里传达的长辈对后辈的沉静满意。

　　明灯朝他走近，身上带着长年伴佛左右的清浅檀香，赵斐昀平静地迎着他的视线，在目光如炬下依然坚定不移，从气势上表达了自己这一趟前往祥安寺的决心。

　　明灯忽然笑了：“施主至阳之躯，天庭饱满，眉目和善，一生富贵命相，虽伴火同行，但往后遭遇小劫也定能逢凶化吉。”

　　他似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金线绣着祖师爷佛像的墨绿色锦囊，递给赵斐昀。

　　赵斐昀微微诧异，但恭敬地弯腰接下了，“谢谢大师。”

　　明灯其实并不如夏一念口中所说的不苟言笑，不过是小徒弟难以管教，给点阳光就如杂草般肆意撩动，给根竹竿就能顺着爬上天花板，寺庙里宠着夏一念的人不少，明灯自然就只能端起严肃的态度，自觉当一名‘严父’了。

　　偏偏自家小徒弟体会不了他的用心良苦，到处跟人造谣他的师父如何不恶而严，乃至赵斐昀在探访祥安寺之前终日彷徨不安。

　　佛门重地，沉静肃穆，哪怕黑灯瞎火，赵斐昀在这个被夏一念称作为‘家’的地方坚守底线，不敢在未得到寺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的首肯前，始终不曾逾越半步。

　　谁也不知道，在明灯手里接过锦囊的手掌心沁出了的一层薄汗。

　　并且在明灯轻声夸赞他的短短一句话里，内心又经历了如何的天翻地覆，终于在华灯初上，未及夜色阑珊之前尘埃落定。

　　明灯沉静地看着他，眸中的温和赞许，赵斐昀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他微微抬头，和不远处的夏一念对视了一眼。

　　明灯顺着他的视线回头，默默留下一句“倒是般配”，便准备离开。

　　夏一念叫住他：“师父，锦囊都给了，再给一个平安符呗。”

　　明灯大师脚步顿住，夏一念双手背在身后，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期待地看着他。

　　明灯闭了闭眼，颇有一种眼不见则心不烦的自我安慰：“你——明天到法堂里来。”

　　这是答应了。

　　夏一念乖巧一笑，朝他九十度鞠躬：“谢谢师父！”

　　明灯摆了摆手，终于能如愿地回房休息了。

　　明霁走到夏一念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背，笑着说：“行了，师父都走远了。”

　　夏一念从小到大在他们跟前抓乖卖俏的次数数也数不完，偏偏小孩子长了一副乖巧软糯的样子，一双圆杏眼漂亮得像黑葡萄似的定定看着你，哪怕知道他实际上调皮捣蛋，但看着这么一个白白嫩嫩的饭团子，跟他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

　　久而久之，夏一念从中参悟出了真理，卖萌撒娇装乖讨巧信手拈来，在祥安寺叱咤风云任意闯。

　　所以说明灯大师的严厉教育，多半其实是夏一念自己作来的。

　　小作精在师兄们都离开后，才走到赵斐昀的面前，后者自觉地把攥在手心里的锦囊拿给他看，笑着问：“这能打开看看吗？”

　　夏一念疑惑：“为什么不能？”

　　赵斐昀修长的手指轻松地揭开锦囊上的绳结，小声说：“我怕内有乾坤，而天机则不可以泄露。”

　　夏一念跟着压低了声音：“哥，那都是忽悠人的。”

　　赵斐昀轻笑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把锦囊里的东西抖落至手心。

　　那居然是两个相连在一起的平安结，红绳金线相互交接，小巧精致，做工精细，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仿佛能看到从中散发出的点点柔光。

　　平安结下挂了一枚古法铸造的铜钱，上面刻了四字，但由于年代久远，铜钱经历了风霜雨露，岁月在它身上添加的痕迹覆盖了原本的面貌，夏一念对着灯光看了许久，没看出上面刻着的内容，

　　两个平安结系在一起，上下躺在两人的手心里，红绳中带着金线的穗子静静垂落，刚好挂在了夏一念手腕间的桃木上。

　　赵斐昀屈指轻轻抚过他眼尾的红晕，喟叹着将人抱进怀里。

　　夏一念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瓮声瓮气地说：“我出山那天他都没来送我，平安符还是师兄替我去求的。”

　　赵斐昀笑了笑，双臂牢牢抱住他，轻轻地晃了晃：“没事啊，到时候你跟我回家，我妈肯定待你比我这个亲儿子还亲。”

　　“你……”夏一念的小情绪没有了，挣开赵斐昀的双臂，脸颊绯红，“你、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啊……”

　　“怎么？”赵斐昀挑眉，故意逗他：“我以为你带我回来，就是做好了双方见家长的准备了。”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夏一念低着头不回答，赵斐昀胸前的衣服被他揪得起了抚不平的皱褶。

　　“那……”半晌后，夏一念才说：“那我得问问师兄，第一次上门拜访要、要带些什么。”

　　赵斐昀低头看着他头顶上的发旋，觉得心尖像被滴了半个柠檬汁，湿软绵密又酸涩微甜。

　　他用力地把夏一念的头摁在怀里，声音沉稳好听：“你答应跟我回去，他们就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

　　你能带我回你自小生活长大的地方，把我介绍给你的亲人，很高兴。

　　你能在我身边，以白头偕老为目的地在一起，我高兴得快要疯了。

　　夏一念仿若能感受到自他胸腔传来的激烈澎湃的情绪，一双手颤巍巍地攀上赵斐昀的腰，然后收紧，趁着浓情蜜意之时终于问出了今晚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那今晚能一起睡觉觉吗？”

　　“……”

　　猛男说叠词，要命命。

　　赵斐昀哭笑不得：“怎么突然要一起睡觉觉了？”

　　夏一念不敢说从在一起的当天晚上就开始肖想自家男朋友的□□，只不过如今在从小长大的地方放松了警惕，迈出了得寸进尺的第一步，“我一刻也离不开你。”

　　我原以为你是铁树开花，没成想你居然还馋我身子。

　　赵斐昀沉吟两秒，坚决地放开了怀抱，在庄严肃穆的地方立下正人君子的人设。

　　“心有依赖者难成大事，你之前还跟我说要做一位成熟的大人，怎么现在就拎不清呢？”

　　夏一念盯着他看了半晌，一句话砸下来，石破天惊，“哥，你是不是不行？”

　　“……！”赵斐昀心想这反了天了，“是我小看你了。”

　　没想到是个小色鬼。

　　赵斐昀咬牙，用了点劲儿掰着夏一念的肩膀转了个身，推着人往房间里走。

　　夏一念的后背刚挨上门板，与他调转了一个位置的赵斐昀紧跟着压了上来，灼热的呼吸迫近，夏一念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抵在大腿上的力度渐渐加重。

　　被压得有点酸麻，夏一念往下想要推开一点，被赵斐昀握住了手腕，身前的热度骤退，夏一念还没反应过来，赵斐昀坚实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腰，一个用力把人扛在了肩上。

　　“啊！”

　　一瞬间天地倒转，心悸过后夏一念抓住赵斐昀的衣服稳住了身体，随后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哥！哥！肚子疼！”

　　他在电视上看过这场景，总结为强取豪夺。

　　夏一念还没上演喊破喉咙，赵斐昀扶着他的背把人放到了床上。

　　少年喘着气，脸上带着诱人的红晕，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双眸里亮得宛如天上繁星。

　　赵斐昀把他额上的碎发一股脑地梳到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然后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珍而重之，温柔克制。

　　“睡吧。”

　　夏一念想说还没洗澡呢，便又看到赵斐昀像对待易碎品般轻柔地擦着他脖颈后的一层薄汗。

　　夏一念闭上了双眼。

　　也罢了。

　　不能一起睡觉觉，还指望着一起洗澡澡吗。

　　夏一念唇边抿着一抹笑，在赵斐昀的哄睡下，渐渐地沉入梦乡。

　　*

　　赵斐昀哄睡完夏一念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半夜夏一念率先醒来，被身上的汗味熏得受不了，吵醒赵斐昀后两人洗了个澡，折腾到两点多才又睡下。

　　夏季昼长夜短，第二天赵斐昀醒来不到七点，室外早已天光大亮，位于山林中的祥安寺像被按下了开关键，于昨晚消失的鸟语花香、人声鼎沸遭遇齿轮的滑动，开启了新的篇章。

　　霞光穿透了云层，悄无声息地笼罩在这座古朴庄严的寺庙，呼吸间带着浓厚的青草芳香，大自然的气息与香炉里烟雾缭绕的竹立香气味相互萦绕，彼此间交缠得淋漓尽致，多年交锋下来大概早已学会和平共处，竟也没有一丝突兀。

　　赵斐昀昨晚断断续续，也算是睡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大概是环境所致，竟也超过生物钟醒来的时间，不小心睡过了头，洗漱完后到夏一念的房间，却没看见小男朋友的身影。

　　赵斐昀沉思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念念陪着师父到法堂讲经了。”

　　明霁站在不远处，手上稳稳当当地拿着一份早餐。

　　夏一念一整晚都惦记着替赵斐昀求的平安符，洗完澡后睡不熟，五点过一刻便起来了。

　　他也不好好地待在房间，非要跑到明灯大师的住所屋檐下坐着，仿若老僧入定，任凭风吹雨打日升月落，按照明释的话来说，就是乖得雅痞。

　　老和尚打开房门，眼屎还糊在眼睛上，没看清地上坐着个倒霉孩子，差点被绊倒地上，气得立眉瞪眼，大师风范一扫而空。

　　本来上完一堂课后，弟子就该到斋堂进食，但偏偏多了一个夏一念在旁煽风点火，一堂课后又硬生生地拖了半小时，事后明灯单独留下他谈话。

　　这个谈话不知道要进行多久，夏一念记挂着赵斐昀，偷偷地找了明霁，让他过去给赵斐昀带一份早餐。

　　赵斐昀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没被人这么伺候过，有点不好意思：“有劳，大师。”

　　明霁没所谓地挥了挥手，指着一处凉亭，说：“那边坐一坐？”

　　赵斐昀不敢有意见，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过去。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