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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斐昀有点担忧地看着他握拳而青筋暴起的手背，矫健的身姿摆好了姿势，生怕夏一念下一秒就跟张怀志打起来。

　　然而爱憎分明的孩子深呼吸了两下，然后一口气把水喝光，再一次重重地放在桌面上。

　　夏一念站起来，靠近张怀志，挑剔地上下打量，说：“三白眼自私自利，头发曲硬性格粗鲁，两眉状态不佳易有暴力行为，再加上你孤峰独耸难以相处，明明一副恶人相，以为带一副眼镜，就能遮盖你眉眼间的戾气吗？”

　　“印堂发黑，天庭发灰，不出三日必倒大霉！”

　　“你——！”张怀志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与此同时，赵斐昀也站起来了，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压制。

　　张怀志压下满腔怒气，低声吼道：“出去！”

　　夏一念冷哼一声。

　　赵斐昀笑了笑，拉着夏一念的手腕，朝张怀志微微颔首，大有一副孩子还小你别跟他计较的嚣张之势。

　　张怀志一边赶他们出去一边说：“怪不得认识霍家两姐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夏一念在他推搡间踹了他一脚，凶巴巴地怼回去：“难怪你没朋友，因为你太监！！”

　　“……！”

　　张怀志这辈子人模狗样习惯了，大家也被他表面欺骗，从没有人对他恶言相向，先有一个霍梓阳，现在来一个夏一念，张怀志没忍住，又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夏一念没站稳，栽倒在赵斐昀的身上，如果不是赵斐昀反应快扶了他一把，夏一念往后摔倒的话，很容易碰到摆放花盆的一个小木架子上。

　　赵斐昀眼神闪过一抹愤怒，对方先动手了他也不客气，二话不说一拳揍在了张怀志的腹部。

　　夏一念站稳后为他呐喊：“哥！揍他！”

　　赵斐昀那一拳只用了五成力，但长期锻炼的人力量可怕，只一拳，张怀志就摊在地上惨叫了。

　　夏一念像只海豹一样鼓起了掌。

　　赵斐昀淡定地说：“走了。”

　　夏一念紧跟在他身后。

　　张怀志挣扎着起来：“你们！我要报警！”

　　“你报啊！”夏一念有人撑腰，不但不怕，还很嚣张：“你敢报警，信不信把你打成残废！”

　　最后一句狠话是他看电视学来的。

　　赵斐昀有点脑壳疼，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开始喊打喊杀了。

　　“走了，快点。”

　　他把张牙舞爪的夏一念搂到身前，没再看身后叫嚣的张怀志一眼，带着夏一念走了。

　　一走出居民楼，第一次参与斗殴的夏一念，觉得自己宛如化作正道的光照在了大腚上，神清气爽。

　　被当作工具人的赵斐昀也不生气，只教训了他一句：“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许这么嚣张。”

　　夏一念乖巧地点了点头。

　　赵斐昀看了看时间，问：“一起吃个饭？”

　　夏一念在他旁边蹦跶了两下：“吃什么？”

　　赵斐昀似笑非笑：“要不吃酸菜鸡胗饭？”

　　夏一念摸了摸鼻子。

　　他这几天，到时间就蹲守在消防局外面，故意的和陈姨制造偶遇的机会，就是想拿到关于张怀志的资料。

　　陈姨看他一个人，天天吃快餐，便干脆跟赵斐昀打个报告，把人带到局里去吃免费午餐。

　　夏一念撒了撒娇：“哥，吃别的吧。”

　　赵斐昀问：“想吃什么？”

　　夏一念想了想，“想吃素什锦。”

　　赵斐昀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句：挺好养活。

　　附近刚好有个菜市场，赵斐昀扯着他进去了。

　　夏一念惊喜地问：“哥！你要煮给我吃吗？”

　　赵斐昀插着裤袋，酷酷地走在前面，没答话。

　　夏一念也不气馁，蹦跶到他身边，“哥！那我可以再要一个可乐鸡翅吗？”

　　“我在美食节目看到的，看着好好吃哦！”

　　“哥！再要点豆芽！”

　　“哥！蒜苗不好吃！”

　　“哥！我想要——”

　　“闭嘴。”赵斐昀忍无可忍，拿着一袋独头蒜想要塞到他嘴里，“再吵把你扔出去。”

　　夏一念捂着嘴巴，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赵斐昀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的这个认知让他有点高兴，即使捂着嘴巴，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溢出来。

　　卖菜的阿姨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有趣，笑着说：“弟弟这么黏人哥哥要好好珍惜啊。”

　　阿姨颇有几分过来人的感慨：“不然等到小孩子长大了，你想要他粘着你都不肯了咯。”

　　赵斐昀接过她手里的菜，回头看了夏一念一眼。

　　后者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赵斐昀回过头，扫码给钱，唇边挂着一抹很浅的笑，轻声说：“他不会。”

　　该买的东西买得差不多了，赵斐昀带着夏一念往生鲜区走，又买了一斤鸡翅。

　　夏一念看到鸡翅，眼里像发着光。

　　但赵斐昀刚刚骂过他，他不敢再大吵大叫，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斐昀身后，小声问：“哥，那做鸡翅剩下的可乐，我可以喝吗？”

　　赵斐昀觉得他太没出息了，怎么就不叫他多买一罐呢。

　　然而他说：“看你表现。”

　　夏一念连忙狗腿地拿过他手上或重或轻的袋子。

　　阳光斑驳地流连在他们的身上。

　　路过奶茶店，夏一念多看了两眼，回过神来，赵斐昀已经走到了路口，又小跑着追了上去。

　　赵斐昀拦住他往前冲的身体，没好气地说：“看路，说了多少次了？”

　　夏一念乖乖地哦了一声。

　　旁边有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夏一念侧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女生好奇的目光。

　　接触到他的视线，女生尴尬地笑了一下。

　　夏一念回了一个笑容，转过头去，赵斐昀已经迈步往前走了。

　　夏一念撒着娇说：“哥，你等等我呀。”

　　赵斐昀无情地说：“你腿太短了，跑起来。”

　　夏一念气得踹了他小腿一下，走（腿）太快（短）了没踹着。

　　两人小打小闹地回到了赵斐昀的住处。

　　赵斐昀一打开门，夏一念就嗅到了屋内属于单身狗的气息。

　　赵斐昀居住的小区是旧居民楼，两房一厅一卫一厨，是他爷爷留下的，本来他父母打算卖掉，但赵斐昀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舍不得，而且距离消防局也近，便干脆搬过来住了。

　　屋内有装修过的痕迹，墙壁有被重新粉刷过，深褐色的沙发扶手处掉了皮，针织的沙发布盖不完全，露出了岁月的痕迹。

　　木制的小茶几上放了个花瓶，上面插着鲜艳的塑料花，夏一念凑近看了看，橘红色的花瓣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桌子上放着一罐啤酒，没喝完，夏一念偷偷地尝了一口，苦的。

　　赵斐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夏一念心虚地低下头。

　　赵斐昀轻哼一声，说：“过来帮我摘豆芽。”

　　夏一念：“好。”

　　厨房比较小，而赵斐昀长得高大壮实，夏一念走进去，两人转身都困难。

　　赵斐昀干脆给他拿了张小木凳，让他到小阳台去坐着慢慢摘。

　　阳台不算大，放了一台老式的洗衣机，种了两盆小番茄，有一棵已经长出了青红交替的小果实。还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许是长时间没有浇水，花骨朵已经蔫蔫地垂下来了。

　　夏一念摘完豆芽没事做，就站在厨房门口看赵斐昀烧菜。

　　赵斐昀是土生土长本地人，口味偏淡，和寺庙里长大的夏一念一致。所以菜上桌后，夸赞声和咀嚼声声声入耳，听得赵斐昀莫名的有点羞耻。

　　饭后，夏一念主动收拾碗筷。

　　忽然听到赵斐昀问：“你为什么会认为霍梓阳出事是张怀志搞的鬼？”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夏一念把筷子放下来，端起可乐喝了一口，眼珠子左右移动，想着怎么忽悠赵大队长。

　　赵斐昀食指指节用力地敲了一下桌面，说：“不许撒谎。”

　　他想了想，觉得夏一念这人前科累累，调整了一下姿势，说：“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要是撒谎，立马给我滚出去。”

　　夏一念从他眼里看出了认真和严肃，乖乖的坐好不敢造次：“你问。”

　　“张怀志是怎么回事？”

　　夏一念：“哥，这个事说来话长……能不能换一个问题？”

　　赵斐昀挑了挑眉：“那好，你当初为什么骗我说认识王有为？”

　　“……”夏一念微微垂下头：“我说不认识的话，你会带我上去吗？”

　　显然不会。

　　但这个不是回答。

　　赵斐昀又问：“那陈姨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夏一念偷瞄了他一眼，斟酌着说：“就我去找陈姨那天，有缘在路上见她一面，观察到她印堂发黑，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就知道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吾辈自小受训要助人为乐……”

　　赵斐昀面无表情：“说重点。”

　　夏一念叹了口气：“哥，我都是为了帮人。”

　　他抬起头，认真地直视着赵斐昀，说：“你相信我，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赵斐昀端详了他五秒，点了点头，说：“我信你，但我还是想知道原因。”

　　夏一念哽了一下。

　　他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看赵斐昀表情认真坚定，叹了口气。

　　夏一念靠近赵斐昀，在他耳边悄声说：“哥，我悄悄告诉你——”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赵斐昀的耳朵上，明明屋里没人，夏一念的声音却低得几乎只剩下气音：“我能见到鬼。”

　　“遇见陈姨那天，我看到霍梓阳的生魂趴在她肩头上，所以才会撒谎接近她。”

　　“我真的是为了帮人。”

　　赵斐昀愣了愣。

　　他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皙小脸，夏一念的眼睛很大，看人说话的时候很专注认真，他眨巴着眼睛看你，你能从他眼中感受到真诚。

　　然而赵斐昀无情地用食指戳开了他的脑袋瓜。

　　“滚出去。”

　　夏一念委屈地捂着额头：“我没骗你。”

　　他去客厅打开自己的背包，往里面掏了掏，拿出那本残旧的古书。

　　然后当着赵斐昀的面，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那书的内容全是一些密密麻麻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到了大概二十多页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副画像。

　　赵斐昀端起来看了看，那副画像上的人物画的栩栩如生，眉眼间的呆滞和迷茫表达得很传神，有点脸熟，赵斐昀多看了几秒，想起来了。

　　这不是霍梓阳吗？

　　赵斐昀奇怪地问：“你把霍梓阳画书里干什么？”

　　“这是霍梓阳残留的一魂一魄，他回不去肉身，我让他先寄居在这本书里了。”夏一念指着上头的人物肖像，认真严肃地说。

　　赵斐昀表情呆滞了五秒。

　　夏一念继续说：

　　“霍梓阳体内没有剩余的二魂六魄，所以他才会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短时间内不能重新汇聚霍梓阳的三魂七魄，他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进入轮回。”

　　“我不知道是谁对霍梓阳恨意这么大，能想到的一个人就只有张怀志了。”

　　“……”赵斐昀问：“所以你去找张怀志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夏一念低低地嗯了一声：“但张怀志身上没有任何阴气。”

　　走旁门左道的人，无论他表面伪装得再成功，他身边始终会围绕着一层如坠入冥界般阴森的黑气。

　　夏一念到张怀志家里的时候使了个法术，没看见张怀志身上有不妥的地方。

　　就是人太监了点。

　　夏一念有点紧张地捉紧了衣服下摆，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哥，我不骗你了。”夏一念从他手上拿过那本书，“之前我说认识王有为，是因为我受了他妈妈王秀丽所托。”

　　夏一念又把在桦楠山脚下遇到王秀丽的事说了一遍。

　　赵斐昀越听到后面，表情越发空白。

　　夏一念紧张地看着他，希望能得到对方的信任，“之前我为什么不跟你说实话，是因为说出来你根本不会信。”

　　这句话，夏一念说得有那么一点的委屈。

　　赵斐昀回过神来，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唯物主义者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多了。

　　“哥，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把霍梓阳的一魂一魄放出来给你看看！”夏一念双手结印，下一秒就要念咒语。

　　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太明显了，赵斐昀飘忽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行，你放出来给我看看。”

　　他看着已经合起来的古书，又看了忐忑不安的夏一念一眼，冷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在装神弄鬼还是你直接把我当傻瓜来耍？”

　　赵斐昀小时候尚且害怕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

　　然而孩子长大后，看恐怖片里突然出现的鬼怪，别人吓得鬼哭狼嚎，他赵斐昀愣是面无表情地指出影片中的BUG。

　　参军以后，阳刚之气浑然一身，分分钟能手撕恶鬼。

　　刚刚被夏一念忽悠了一下失了方寸，赵斐昀就不该相信这个小屁孩儿。

　　夏一念小心翼翼地说：“那我真的放出来了？”

　　“你放。”赵斐昀收拾起桌面上的碗筷，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把夏一念赶出去才能正视一下他的威严，“你要是能放出来，我就是你孙子。”

　　狠话就放在这了。

　　赵斐昀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夏一念轻轻地念了一句咒语。

　　室内吹起一阵阴冷的风。

　　悬挂在椅子上的围裙吹倒在赵斐昀的面前。

　　夏一念急忙跟在他身后，“哥，你看到了吗？霍梓阳就在那！”

　　赵斐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也没有。

　　赵大队长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啊，我忘了。”夏一念往前半步站到了赵斐昀的面前，轻声说：“我忘了给你开阴阳眼，嘻嘻。”

　　柔软温热的手掌覆盖在赵斐昀的眼前，一阵猛然的刺痛袭来，赵斐昀下意识地做出一个攻击的动作，夏一念已经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夏一念小声问：“哥，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夏一念的一顿操作猛如虎，不一会儿，只有两个人的室内，多出了一个失去了下半身且目无表情、脸色青白、眼下还挂着血泪的“人”。

　　哐啷的一声。

　　赵斐昀把碗摔了。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