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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燕然一字一句，听的白亦直冒冷汗。
但白凝娴却只有愤怒与满心的杀意。
这就是陆燕然。
她没有死。
她回来是找自己报仇的！
恐惧与怨毒侵占了她全部的理智，“来人，将乱臣贼子陆燕然拿下！”
她怒喝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极为响亮。
顿时人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一声令下，却无人敢动。
“你们愣着干什么？她是陆燕然，是逆贼……”
“白凝娴，你当本王是死的？”薛徇站起身，怒声道。
“放肆。”朱秦也怒喝一声。
白凝娴一抖，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白亦，见他面色铁青，此时也反应了过来，面色一白，强撑着才没有摆出颓态，她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陛下恕罪，是臣妾太过急切了，可是陆燕然素来阴险狡诈，臣妾也是怕……”
“本王还说，你是陆燕然易容而成，而真正的白凝娴早就六年前死在了狱中。毕竟，她神通广大，买通狱卒为己有，也不是什么难事。”
“南王慎言！”白亦忍不住开口。
薛徇厉声道，“老东西，管好你白家人的嘴。燕然是本王求了数年才求来的王妃。若她因害怕跑了，本王砸了你白家你信不信？”
白亦苦笑，他站起身，拱手道，“南王息怒，陛下息怒。皇后娘娘不过是畏惧于陆皇后的手腕与狠辣，所以才失了分寸。”
“狠辣？”陆燕然抬眸，两个字在嘴里滚了滚，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直笑的白亦心慌，白凝娴杀意更浓。
“南王妃笑什么？”不知是谁高声问了一句，这才打断了她的笑声。
“抱歉，失礼了。”陆燕然抬手擦了擦笑出的泪水，弯起唇角，玩味的看着朱秦，“我的陛下，白大人说……陆皇后狠辣。”
她将狠辣二字咬的极重，即便朱秦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更是在暗示他，陆燕然手上沾染的血，都是为了谁。
白亦此时也回过了神，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只无声的叹息，落在陆燕然身上的目光全然变了，虽平静，但却隐含锋芒。
陆燕然眸光流转，知晓了他的心意，顿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白亦整个人如坠冰窖，目光冷冽了起来。
陆燕然收回目光，弯身将离年扶了起来，“宫里若是容不下离年，还请陛下做主，将他指给我做儿子。可好？”
朱秦嘴唇微动，什么都没有说。
“离年，你愿意跟着陆姐姐吗？”陆燕然温声问道。
离年迟疑，忐忑的目光看向了朱秦。
“这些事先不提，南王妃落座吧。”朱秦此时勉强镇定了下来，只是笑容依然有些勉强，他垂眸看向了白凝娴，“你也起来吧。”
白凝娴道了一声谢，起身坐好，将所有阴暗的心思都压了下去，不再多看陆燕然一眼。
伴随着丝竹响起，舞女涌入，很快，殿中的氛围便热络了起来。
林驰回了自己的位置，桌子也同时被撤下，薛徇全程都在给陆燕然布菜，两个人恩爱的模样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与薛徇交好的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所想：这南王妃，是个狠人。
很快，被派出去查探离年身份的内侍便回来了，对方凑近了朱秦耳边，确定了离年的身份，然后又将他这些年的遭遇全数与他说了。
朱秦听着听着脸色便变得难看无比，望向离年的目光也带了更多的怜惜。
他抬手招呼离年过来，离年抖了一下，乖巧的应了一声，忐忑的不安的走到了朱秦身边。
朱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下的身体僵硬无比，近看方才发觉，几年前的衣服，他却几乎没有撑起来。
“衣裳还合身？”
“是。”离年低声应道，“陆娘娘做的大了些，她闹脾气，不想改，还怪我长的太矮了。这些年，个子长的慢，所以恰好合身。”
“那得大多少？”朱秦柔声问道。
“大很多，衣摆都是收进去的。陆娘娘开玩笑，万一我又被忘了，也不至于以后没有衣服穿。”提起往事，离年脸上的笑容多了些，“陆娘娘性子直，想一出是一出，偏偏针线活的手艺差的很，当初做这件衣服，儿臣觉得没什么，她反倒险些将自己气出病来。儿臣说不让她做，她还恼了，怒声说是不是看不起她？罚儿臣去院子里蹲马步，头顶水盆，胯下点香。”
“她那人就是这样，高兴，生气，从来都不会遮掩。”朱秦叹道，往日里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也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离年垂下头，知晓如今不是提那些事的好时日，所以便转移了话题。
朱秦沉重的心情也随着他的话而有所缓解。
离年见的世面不多，但他看的东西多，四书五经话本游记前朝史料，可称得上是博学多才，所以越聊，朱秦便越是满意。
“你想你陆娘娘吗？”朱秦摸着他的头，温声问道。
离年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嗯？”朱秦催促着，显然在等他回答这个问题。
“儿臣……是想的。”离年原本可以更圆滑的回答，但他却没有，而是选择了一个其中一个答案，“很想啊，做梦的时候都梦到了陆娘娘，梦到了她给儿臣做衣服，明明是她自己走神扎了手指，明明是她自己笨不会做衣服，偏偏要惩罚儿臣。”
朱秦心头升起的那抹怒意诡异的被他的讲述抚平了，“如何惩罚？”
“她……她让人将儿臣绑起来，用羽毛挠脚心。说没道理她受苦受罪，儿臣无所事事。”离年愤愤，“陆娘娘心眼很坏的。”
“是。”朱秦笑了，他想起了以前的陆燕然，也是如此，她不顺心了，身边的人也会不顺心，若自己倒霉撞上，那么被折磨的就是他了，而那人心满意足的哼着小调就走，哪管你高兴与否。
恶劣的简直人神共愤。
这份恶趣味，在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有，一直保留了下来。
白凝娴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互动，恨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但怨毒之后，便是慌乱，无尽的恐慌将她包裹了起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可怨恨父皇？”朱秦叹息一声，怜惜的道。
离年摇头，“不怨的。是儿臣无用，才有如此境地。”
“胡言乱语。”朱秦佯做愤怒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离年抿唇笑了，那眉眼有些像陆燕然，看的朱秦一阵恍惚。
筵席之后，朱秦便下旨，为离年正名，同时封他为琦王，虽是郡王的位份，却足以让人惊诧。
然，这一决定却无一人敢反对，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朱秦很喜欢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皇子，而且这次的封赏还有补偿之意，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才是愚蠢。
筵席散去，众人归家。
薛徇与陆燕然快走了一步，避开了所有想要攀谈的人。
陆燕然情绪很不好，她窝在薛徇怀里，一闭眼，便是滔天的火焰。
朱秦握着离年的手回了书房，还未交谈几句，便有侍卫匆忙闯了进来。
“陛下，天牢出事了。”
朱秦手一抖，打碎了茶盏。
他想起了陆燕然的死，火焰滔天，却除了她，无一人身亡。
“天牢被烧，狱卒十人身亡。”侍卫的声音像远在天边。
她真的回来了吗？
朱秦在害怕，在发抖，心中升起的猜测让他几近惶恐。
“父皇。”离年握住了他的手，高喊了一声。
朱秦一抖，快速回神。
“儿臣请命，前去天牢查看，还请父皇恩准。”
离年跪在地上，声音清朗，眼中是满满的对他的担忧。
朱秦准了，在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哑声问，“离年，你说你陆娘娘，会怪父皇吗？”
“自然是不怪的。”离年低声道，面露怀念，“陆娘娘那个人很厉害，若她身死，那必定是心灰意冷，自己寻死。父皇恕罪，儿臣冒犯，若陆娘娘要逃，凭父皇，关不住她。”
朱秦怔住了，直至离年离开了许久，他方才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关不住的。
他怎么可能管得住陆燕然。
那就是一道风，若非风自愿，他又如何能将之留下？
“陛下。”
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鼻端萦绕着令人舒心的幽香，朱秦哽咽了一声，抱住了来人的腰，闷声道，“朕是不是错了？”
“陛下不会有错。”女子柔声说着，手掌轻轻的在他背上抚着，“若有错，那也必然是被小人蒙蔽。陛下重情重义，明察秋毫，若非被人蒙骗，又如何会误判？”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