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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门窗洒了满地，满室墨香，落针可闻。
方知行拎着茶饼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身体弯曲着，素手执笔，轻落纸上，美的，如若一幅画。
“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幅画？”
方知行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柔和了些，迈步走进屋内，轻声调笑道。
陆燕然抬眸扫了他一眼，那目光极冷。
方知行脚步一滞，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尖，“知晓你喜欢喝茶，特意给你讨来的，那老家伙可敲了我好些竹杠。作为赔罪，可好？”
“若方先生换一张帅气的脸，小女子说不定心情一好，便不与您计较了。这种老脸，您自己照镜子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陆燕然执笔作画，一心二用，言语间极为不客气。
“生来如此，没有办法。姑娘凑合吧。”
方知行被挤兑了也不生气，将茶饼往跟着自己来的小七怀里一递，“替你家主子收好，莫要让她贪杯。”
“先生放心。”小七粗略的数了一下，有四块茶饼，省着点喝，能喝好一段时间。
“画好了。”陆燕然将笔搁好，直起身子，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的腰，唇角噙着一抹笑容，“过来看看……”
“真好看。”
方知行三步并做两步，在林宁落之前便到了桌案前，“这手笔，若是再练一些时日，足以与大家相比较了。你这个年纪能有此功力，十分难得。”
林宁落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与颈椎，绕过桌子走到陆燕然面前，只一眼，她便被画中的人迷住了，“这也太好看了吧？这是我吗？”
画中的人是一袭赤色衣裙，坐在桌子前，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把玩着一枝红梅，侧眸看向外面，目露渴望。
阳光遍洒其身，莫名温暖。
“你收敛一些性子，便是如此。”陆燕然不甚满意，但是如今的她，也只能如此，“改日我完善一下，裱好了让人给你送过去。”
“好啊。”林宁落欣喜的应道，似是无意的开口，“半月后，是祖母大寿。祖母素来喜欢山水图，你若画一幅送她，她肯定十分高兴。”
陆燕然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道，“你出来时辰够久了，你母亲应该等急了，回去按照我交代的说……算了，你随意吧，怎么说都行。”
“好，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林宁落恋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开，缓步离开了。
陆燕然净了手，捧着手炉面无表情的刮了方知行一眼，“方先生是来看我这个病秧子离鬼门关还有多远吗？”
方知行苦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只闷头跟在陆燕然后面，“白姑娘，在下是来赔罪的，消消气可好？”
“不如方先生让我也下个毒，咱们对调一下，如何？”陆燕然皮笑肉不笑，坐在软垫上，扯了旁边的大氅盖在腿上，抬眸一看，竟发现对方跃跃欲试。
“若如此能让姑娘消气，可以！”方知行在她对面坐下，诚恳的道。
陆燕然面上露出一抹错愕，旋即她便移开了目光——那张脸，实在是不忍直视。
她又想到了木和风说的，这位方先生与薛三有关系，甚至很有可能是薛三创造出来的。
“方先生，可曾听说过薛徇这个人？”她垂眸理着领子上的白毛，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方知行道，“不只听过，在下与他的交情还不浅。早在七年前，那时他才十三岁，在一次与山匪的交战中，受了重伤。便是我替他医治的。天生的帅才，令人钦佩。”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成了他的随行军医。在下本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再加上南境偏远，而自他成为南王之后，我们之间便断了联系，是以，很多人都不清楚我与他的关系。”
“如此看来，你们可是过命的交情。”陆燕然感叹道，目露好奇，“那可否与我说一说，那位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传说中，他如神一般，遥不可及，总让觉得有些害怕。”
“的确是神。可却是杀出来的神。十六岁的南王，不仅保住了薛家的尊荣，未曾没落，还让之更上一层楼。手腕与心性，都是常人难以比拟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的皇室，更是无一人能比得上其三分风华。”方知行赞道，“至于他人到底如何，姑娘日后见了便知。”
“我这样的小人物，哪有机会一睹那等神人的风采。”陆燕然摇头。
“姑娘自谦了。白家人，可称不得小人物啊。”方知行哈哈一笑，“长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皇宫晚宴，他总要参加几次的，姑娘若是想去，也自然能随时入宫，见面的机会可以说多的很。”
“那还是算了，这样搞的，好像我觊觎人家南王妃之位一样。”陆燕然自我调侃。
方知行道，“那也未尝不可。如今皇帝对他倚重，却也忌惮，正想着许给他一桩婚事呢。姑娘才情、容貌、家世，皆是上成，又是皇后胞兄的嫡女，机会还是很大的。”
陆燕然摇头，“先生莫要打趣我了。我是何种名声，先生久居长宁，应该再明白不过。”
方知行道，“单是那一手丹青，即便如今长宁才情名声最盛的贵女，都抵不上姑娘的三分之一。能将月鲈鱼的字模仿出七分风骨，世间仅你一人。姑娘藏的太深了，蒙骗了所有人啊。”
“有人想看我成为一个废物，那就做一个废物给她看，不然我又如何能活到今日呢？”陆燕然弯起了唇角，语气轻快，轻描淡写的将那些足以致命的危险说了出来。
方知行心中一动，眸光幽深，望着她的目光多了一抹审视。
陆燕然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看，不管这位方知行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借由他的口，让他知晓一些东西也是很好的，是否传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晓便好。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点点的办。
换了一个芯儿，总要给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刘氏拿她做垫脚石，那么当她这个垫脚石不想再配合的时候，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将踩在上面的人给推个跟头。
“天气愈冷了。那个案子可有进展？”陆燕然轻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犯人死了，临死之前坦白了，是他自己所杀。”方知行道，“今日丑时发生的事，并未说为何嫁祸给你。只是……他临死前说的话，怕是会对你不利。”
“嗯？”陆燕然眼皮一跳，莫名不安。
“他说，你杀过人，却因家世而逃脱了律法的惩罚。此话若传出去，终究是不好的。”方知行肃声道，“我已经去信，让人去查此事，你要做好准备。”
“做何准备？”陆燕然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真是陈年旧案，翻出来也挺好，至少要给死者一个公道，给生者一个交代。”
“如此自信你没做过？”方知行挑眉问道。
“自然。”尽管很多事情记不清了，但就在方知行说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有一个很笃定的声音说：我没有做过！
是白染的灵魂不散也好，还是她的意念留存也罢。
她遵循了那份坚定的感觉。
而且如今在这具壳里的，是陆燕然，并非原先那个一无是处被人耍的团团转的白染。
“自信便好。咱们相识一场，我也断然不会看姑娘冤屈缠身。”方知行道，“前几日，我家厨房被人点了，至今还未修好，眼看着便要午时，姑娘不留我吃一顿饭吗？”
“中午我家不开火。方先生去外面对付一口吧。”陆燕然毫不留情的逐客，“小七，请你家先生去吃面，年纪大了，以素为主，健康。”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