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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高汤，一两面条，码上了肉碎，放了一颗煎蛋，绿油油的葱花点缀其上，简单，味道却极好。
小七又温了一盅酒，切了一盘牛肉。
方知行与陆燕然面对面而坐，他说着自己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没有丝毫隐瞒。
陆燕然一心吃面，好似全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但方知行知晓，她全数记住了。
“小染姑娘有何见解？”
陆燕然用帕子擦了擦嘴，“那个密道，是对方故意泄露给我知道的。借此来看我与你之间到底是何关系。同时也想探一探方先生的底细以及来临州的目的。”
这事，她相信方知行也看的十分清楚，“我们彼此都有相同的敌人，方先生可有所怀疑？”
方知行摇头，“目标太广。”他顿了一下，垂眸拿起酒盅倒了一杯酒，“小染姑娘可曾听过并蒂莲？”
陆燕然心中一跳，面上却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抹疑惑，“方先生问的不是并蒂双开的莲花吧？”
“那是一只神秘的势力。以前在南境时也有耳闻。”方知行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归前皇后陆燕然所掌管。她逝世后，她手中所掌控的势力全数隐藏了起来，暴露出来的，不足三成。”
陆燕然认真的听着，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她还是第一次以第三者的身份跟别人谈论自己，要说不感慨是假的，但心中却也没有多少的波动。
陆燕然已经死了，如今在世人眼里，活着的只是白染而已。
“我是受南王的委托，前来调查关于并蒂莲投毒谋害朝廷大臣的事情。”
“投毒！”陆燕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陈年旧案。”方知行道，“只是一些事与之联系了起来，无意间发现临州是起点。小染姑娘身为白家人，可曾听说过？”
“方先生这话……”陆燕然哭笑不得，“您要我如何回答？”
“随意，咱们只是闲聊，并非逼问姑娘什么。”方知行哈哈一笑，“只是想着姑娘身为白家人，又在长宁已久，应该能知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陆燕然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摇摇头，遗憾的道，“并未听说过什么。不过并蒂莲为何会跟白家有关？如先生所说，那应是……余孽。”
最后二字在陆燕然的舌尖滚了滚，终究还是说出来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也不会再如开始般那么难受。
“先皇后逝世后，有一部分人，归顺了朱秦，那些人，重组了并蒂莲。”方知行轻声道，“后归皇后白凝娴所管。”
陆燕然眉头微蹙，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猛然攥紧：朱秦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方知行嗤笑一声。
陆燕然沉默不语，她此时心绪不定，不敢多说什么，怕被方知行瞧出破绽。
思及此，一道灵光乍现。
她紧盯着方知行，神色中隐隐带着些许的惊恐与沉重。
他，知道木和风的身份。
这个猜测让陆燕然不寒而栗，再联系上木和风所说，方知行跟南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若此人真是南王府的人，他来找自己，与自己说这些话，又是何意？
一个个的问题铺满了陆燕然的脑海，她攥紧了拳头，面上不显，心思却不知转了几百个弯。
“此等事，并非我这种小人物可以议论的。”陆燕然笑道，“吃饱喝足，仗势欺人，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理想。”
“哈哈哈哈哈，小染是个爽快，当浮一大白。”方知行笑的前俯后仰，眼睛弯了起来，他拿过陆燕然的杯子，替她倒了一杯酒，“今日魄力，我特许你喝一杯。”
他笑吟吟的将之递给了陆燕然，眸光明亮。
陆燕然的目光移到他的手上，摇头拒绝，“我不饮酒。”
“那真是可惜。”方知行将之一饮而尽，“今日受益匪浅，真想多一些能与姑娘促膝长谈的机会。”
陆燕然沉默着没有接话。
“再过三日，我便要离开临州了。”方知行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天高海阔，日后怕是甚少能有见面的机会。”
“先生不回长宁？”陆燕然惊诧的问道。
方知行摇头，“不过世事难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若有缘，自会再见。只希望到时姑娘莫要再嫌弃在下丑了。”
“先生还能改变容貌不成？”陆燕然心惊肉跳，抬手掩面，轻声笑道，“那可是能大赚一笔的买卖。”
“哈哈哈哈，姑娘说的在理，若靠着这把医术走不下去了，说不定还真的会考虑姑娘所说。”
方知行告辞离开，临走前，他找陆燕然要了一幅字。
是临摹的月光的字。
陆燕然无法拒绝便给他了。
她一路送了方知行走出林府的大门，小七亦跟着他离开，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但陆燕然却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主子？”三四疑惑的唤了一声。
那一瞬间，陆燕然有些恍惚，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朱秦身边的谋士……
“主子，回去吧，风太凉。”三四扶住了她的手臂，轻声道。
陆燕然摇头，“出去走走吧，在屋子里闷了三日，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街边的吆喝声传入耳中，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才让陆燕然重新有了活着的实感。
并蒂莲的归属……在意料之中，但也稍稍的有些出乎意料。
大概在她心里，对于那些人还存着很浓郁的期待吧，而这种期待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并蒂莲跟陆双是不一样的。
看到陆双，她是那么的愤怒，如今，却气不起来了。
更多的则是失望跟无力。
她原以为，朱秦会收归己有，却没有想到竟然被他拱手送给了白凝娴。
多么讽刺啊。
陆燕然停下步子，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收回目光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弯起唇角，快步迎了上去。
“陆大人。”
“白姑娘。”陆双面带诧异，快走了几步，“想不到竟能在此遇到，白姑娘可有时间？”
“有。”陆燕然颔首，“陆大人是……”
“近几日一直在忙，听闻姑娘身体抱恙，便没有过多叨扰，关于李田的案子有了些新的发现，觉得还是知会下姑娘的好。”陆双神色略有些凝重，他四处看了看，一指旁边的茶楼，“去喝杯茶可好？”
“全凭大人安排。”陆燕然应道。
……
二楼的雅间，凉风徐徐，满室茶香。
陆双好似并不着急与她说事。
一套泡茶的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如画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想不到陆大人还会泡茶。”她赞叹了一句。
“想不到的人有很多。”陆双笑道，低垂的眼眸中露出了一抹怀念，“当年有一位旧人，知晓我会后，硬是命令我给她泡了半个月的茶，也不喝，就那么看着我做，也不知乐趣在哪里。”
“大概是大人的动作实在太好看了。”陆燕然的手肘放在桌上，手撑着脸颊，“身为武将，却能静得下心做如此繁琐的事，还做的如此漂亮，十分难得。”
“哪就难得了，明明也很常见的。”陆双笑道，抬眸看了陆燕然一眼，只一眼，他便移不开目光了，茶杯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声音悠远，“白姑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像我娘亲。”陆燕然答道，笑的很甜，“他们都说，我跟娘亲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不。”陆双摇头，他伸出手，慢慢的靠近陆燕然的脸颊，“你像陆……”
“陆大人！”陆燕然拧眉，身体后撤的同时拿起一个杯子放进他的手中，“这个茶杯您忘记洗了。”
茶杯上还带着水渍，陆双将之捏在手中，倏地笑了，“是在下失礼了。”
陆燕然抿着唇，面色不愉，心却若鼓擂，那一瞬，她几乎以为陆双认出了自己，“大人还是与我说一说案子的事情吧。”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