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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听到动静,侧头而望,一双眼似能洞穿这世间所有的魑魅魍魉。
陆燕然却知晓,这是一个眼瘸的。
不然也不会直到四十多岁才有一个女儿。
这是一个老古板,不懂变通,一根筋。
近十五年未见,她以前都一直喊他老家伙,想不到如今真的成为了一个老家伙。
“月老。”她拱手行礼,恭声唤了一句。
月光哼了一声,“小簪,带两位客人去用茶。”
月簪疑惑的看了陆燕然一眼,垂眸应了一声是,带着二三跟魏二朝别处走去。
“有话直说。”月光声音冷硬,目光中是满满的嫌弃与不喜,“你口中姓陆的是何人?”
“一个奇怪的人。”陆燕然毫不在意他态度之恶劣,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侧头看着外面略有些阴沉的天空,轻声道,“月老,欧阳君绝非良配。”
“这话你也配说?”月光嗤声道,“白染,有事就说,无事就滚。别人怕你白家,我可不怕。欧阳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子看的十分清楚,容不得不相干的人多嘴多舌。”
“月老如此可真不像一个读书人。”陆燕然道。
月光冷哼一声,“是否读书在于肚子里的墨水,在于治国处事的策论,不在于口出何言。莫将老子有那些酸腐相提并论。”
“那些酸腐,也是如此说。”陆燕然端起茶杯,轻嗅茶香,神清气爽,“月老可否送我几块茶饼?这茶与外面的全然不同,真好闻。”
月光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不说就滚。”
陆燕然不以为意,慢悠悠的将茶喝完,“那人说,老东西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挑谁不好偏偏挑一个欧阳君。看他是黎墨的弟子就是个好人了?早就该入土的老不死的,仗着的不就是资历与年纪才能有如今的名声吗。有何了不起?”
月光面色微变,目光如刀,带着急迫与浅浅的杀意,“她在何处?”
“不知道。”陆燕然垂眸将空掉的茶杯添满,举杯轻嗅,一饮而尽,“那人知晓我跟欧阳君有仇,欧阳家欲置我于死地,所以才与我说这些话的吧。”
“欧阳家要杀你?”月光蹙眉,“可有证据?
陆燕然苦笑,放下茶杯看着他,“老先生,若是有证据,我就不在这里了。”
月光一想,也对,“那就是空口无凭,我为何信你?”
“那人也说,你素来谨慎,只相信证据。”陆燕然一副不出我所料的笃定模样,“月老头,老来得女,不为她找一位娘亲吗?”
月光瞳孔猛地一缩,神色中的平静倏然而退,他双手摁在矮几上,眼眶微微泛红,嘴唇翕动,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出话来,“她,她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吗?有何特征你也不知道吗?”
陆燕然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一疼,鼻头发酸,她垂下双眸,做出思考的模样来掩盖自己的失态,“听声音,像男的。”
“什么?”月光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了,他强压下心中的失落与悲痛,抱着那么一丝丝的期待,急切的问道,“你是不是听错了?有可能是她受伤了,或者故意改变了声音什么的,白姑娘,你再仔细想想。”
“是男的。”陆燕然喉咙滚动,声音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喑哑,“身材也不像是女子,而且声音听着十分自然。月先生,您与那位……交情很深吗?”
月光身体微微一颤,前倾的身体缓缓落了回去,摁在矮几上的手抬起,手指抓紧缩在了袖子里放置在腿上。
“不深,我不认识他,你说的那人不是我认识的。”月光的语气十分冷硬,态度冷漠,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欧阳那等家族,不是我想解除婚约就能解除的。”
“我这颗臭鸡蛋烂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但是月簪不行,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她因为我已经受过太多的委屈了。绝不可再有什么脏水泼在她身上。白姑娘,希望你能明白。”
月光一字一字的将自己的顾虑与想法摊开摆在了陆燕然的面前。
“懂得。”陆燕然颔首,“所以,我会给先生一个名正言顺解除婚约的机会。”
“嗯?”月光蹙眉,“凭你?”
“自然不是。我白染还没有那样的本事。”陆燕然笑道,“但我身后可还站着别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帮您,也是帮我自己,自然会不留余力,不惜一切。”
她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张纸,展开推到了月光面前,“这是令女的生辰八字。”
“这不是。”月光看都没看便拒绝了。
“这是。”陆燕然笃定的道,“月簪本就是你领养的别人的孩子,她的生辰八字,除了生她的母亲与接生的稳婆,还有谁清楚吗?”
“我绝不会搞错。”月光笃定的道,“白姑娘,我……”
“欧阳君绝非良配。”陆燕然神色肃然,“月先生,您是想为了自己的所谓坚持葬送月姑娘的一生吗?”
“可是……”
“我的确恨不得让欧阳君跌入地狱。可我不急。能来此地,是受人所托。先生如何选择,与我无关。”陆燕然将手指放在了纸上,一点点的,慢慢的拉了过来,“毕竟,只要欧阳家不招惹我,我与他之间,也没什么是解不开,放不下的。”
月光看着那张纸一寸寸的远离自己,他心乱如麻,就在陆燕然将之提起来的时候,他一把盖在了纸上,“等等。”
陆燕然悄悄弯起了唇角,然后快速的垂下,抬眸不耐烦的道,“月先生,我忙得很,没有时间在这里陪您犹豫太久。”
“欧阳君……你为何对他的偏见如此深?”月光问道,手却未松开。
“我的仆人,小七,被冤杀人的事情,想必您也听说过。”陆燕然松开了手,冷声道,“那个婆子,是欧阳家的人杀的,亦是他们冤枉的小七。官府问都不问便将小七抓走,若不是方先生心善,禁止了他们用刑,此时躺在死牢里的怕就是小七了。”
“这些事若说欧阳君不知情,先生可信?”
陆燕然声声泣泪,她闭上了眼睛,泪珠滑落,恨声道,“他怎么可能不知情!欧阳府,可不仅仅是欧阳夫人管家啊。”
月光神色复杂,他不是傻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他不至于看不透。
“欧阳君分明就是轻伤,可传出来的是什么?他若是磊落君子,早就澄清了。”
“他说过。”月光忍不住辩解道。
“做做样子,您也相信?”陆燕然嗤笑,她抬手擦了擦泪水,“言以至此,先生定夺。失态了,告辞。”
“白姑娘,请等一下。”月光开口制止了她离开。
陆燕然又重新坐稳,“先生还有何吩咐?”
月光张张嘴,迟疑了片刻道,“可要留下用午饭?”
话落,觉得可能太过唐突,又补充道,“毕竟你带来的鱼,不吃一点再走,实在太可惜了。”
“先生相约,小女子的荣幸,那就却之不恭了。”陆燕然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下了,“可否随意走走?”
“请便。”月光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陆燕然起身走到了院子里,专心致志的看着天井中那汪水里的小鱼。
月光则是脚步匆匆的去了书房,房门砰的一声响,陆燕然抬头看去,幽幽的叹息一声。
她未曾想过,月光竟然会挂念她至此。
只是可惜,她永远都不可能对对方坦露身份。
陆燕然已经死了,那就彻底的让她淡出所有人的视线吧。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