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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话说当头，善逸跟里安撒娇不想上山，可他还是被里安拖上了半路。

　　朦胧的月华与水光混杂在一起，水池中漫溢着星屑与月影。

　　这是累为了营造出更好的家庭环境而制造的，以名为家人实为工具鬼的劳动力制造的水池。

　　水池已经很旧了，表面上漂满了浮萍。

　　池子在造后不久就已经被废置了 ，或者说从来没有被使用过。毕竟这最初只是累心血来潮的产物。

　　里安眺望着池中的月亮与天上的月亮相互映照的景色，再加上思乡之情隐隐作祟，他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今晚月光真美呐！”

　　伸懒腰伸到半截的善逸差点闪了腰：“……”

　　搞什么，突然告白。

　　善逸很肯定，他们之间不可能，而且他相信里安想要表达的真是“今晚月光很美”的意思。

　　但他还是被猝不及防的这句话吓了一跳。

　　善逸的眼睛不自觉地瞟过水池中的月华的虚影。

　　嘛，确实很漂亮啊。

　　正当他也决定好好欣赏一会儿月景的时候，平静的水面突然几个起落，水中的月亮被打碎了。

　　有人在对面打水漂。

　　那人提着打刀，径直立在水旁。

　　黑色长发扎成炸马尾，与里安脑后的小短揪揪不一样，那是令后世程序员羡慕的发量。

　　猩红反光的眸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

　　灰色的军装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衣服比他整个人都大了一号。

　　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反而是他的年龄——他不过才有六七岁的模样。

　　与里安相似，却又不同。

　　善逸刚想尖叫的嘴闭上了，他能听得出来，那个孩子不是鬼。

　　尽管他也不是人。

　　刚在对面打水漂的俊国仿佛才刚刚注意到里安一样，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俊国。”

　　里安：“……”

　　里安努力勾起嘴角：“呐，善逸桑先走吧。”

　　原本还想里安抱大腿的善逸见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犹豫一会儿，却也识趣的离开了。

　　反正他就算走也是离开一小会儿，而且他会尽量向离鬼远点的地方走。

　　善逸离开，俊国也不在意，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眼里就只有里安。

　　俊国把打刀收在背后的刀鞘里——因为身高实在不够，收在腰间刀会戳地。

　　“我想过了，”猩红的眸子温柔地眯成温柔的形状，他注视着里安说：“现在世上最理解我的，只有你了。”

　　俊国几个跳跃到了里安这边，大号的军服被风吹的轻飘飘地浮在身后。

　　他平常应当不是一个好接触的刀，但面对里安时却难得露出了好脸色。

　　“我们联手吧！将那个男人处以极刑！”

　　说到这里时，他的眼中红光大绽，喜悦的心情不言而喻。

　　“一起实现我们的复仇吧！”

　　俊国激动得有些疯狂：“你也如此期待着吧，俊国。”

　　里安面无表情：“我不是俊国。”

　　俊国只是你。

　　往日里对谁都很热情，但对于自己凑上来的俊国，里安突然冷漠下来。

　　“在那天之后，我即作为新生的个体存在。”

　　“更何况，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不会有人类能活那么久的。”

　　少年俯视着化为刀剑的自己，眼中皆是漠然：“你早该清醒了。”

　　所以你才一直活在过去。

　　俊国：“那个男人还活着，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狂热：“这可不是我的幻想，他确实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以鬼的形态。”

　　时之政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才把他丢到了这个时间。

　　虽然没有直属于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但唤醒他的人就是主公。

　　“被唤醒之后，我就日思夜想着，”俊国怒道，姣好的面容也微微扭曲：“凭什么，凭什么，他还能心安理得的活在世上，抛家弃子的家伙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的追逐自己兄弟？！”

　　“我们都是无所谓的，可是他怎么能丢下阿桃和母亲！”

　　不可原谅！

　　俊国低垂了头颅，双手举起横放的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本体握碎。

　　“复仇，”他笑起来：“我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俊国抬头，邀请似的仰望着自己：“要与我一同吗，摘取那个男人的头颅？！”

　　无聊。

　　里安默默在心里想。

　　所以我才是里安，不是俊国。

　　里安：“我不会加入你的复仇。”

　　那语气冷静的令人心寒。

　　“你忘了吗，全都忘记了吗？！我以为被带走的你会比我更倾向于混乱。”

　　里安：“我不曾忘记，所以我才会更加珍惜现在。”

　　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俊国手中名刀出鞘，略过无尽光华。

　　那是一柄左文字，原名今川，现名俊国。

　　真剑必杀！

　　日轮刀抗下俊国左文字，两刀之间不断迸溅出细小的火花。

　　两者持刀的手腕都颤抖着，朱砂对上猩红，银月的光华在夜色中刻画着二者同样坚毅的脸庞。

　　与里安相比更为娇小的身影拔脚跳上水旁的枯树。

　　“真令人不爽啊，你手里的是我的仿品吧。你以为用伪物能比得上身为正品的我吗？”

　　俊国邪笑着，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发带散开，黑发狂乱地披散下来。

　　虽说是打刀，但俊国的速度很快，甚至比得上大部分短刀。

　　俊国穿着小靴的脚轻点不知何时抛出的刀鞘借力，半空中灵巧地转身，挥刀劈向里安。

　　“伪物确实比不过正版，但若是同样出自名家之手的杰作，可就称不上伪物了。”

　　里安手中的日轮刀，正是出自迦勒底某同事之手。

　　里安后仰躲过迎面而来的剑刃，双手撑地踢向俊国。

　　里安：“我从不打算与你为敌，只是不想和你一起复仇而已。”

　　“复仇什么的，自从那次与你分离之后就没有再想过了。”

　　所以我才能够长大，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俊国沉默下来。

　　莫非是因为分离，才导致复仇的念头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才会让他失去仇恨吗？

　　俊国试探性问道：“你当真，不想复仇？当真，不想割下那个男人的脑袋？”

　　里安点头。

　　“我不想让我的妹妹们离开我。”

　　我珍惜现在的生活。

　　他理所当然听懂了里安隐含的意思。

　　“孬种……魂淡！”胡乱踢走脚边零乱的石块，枯黄的叶片随着挥退的动作纷纷飘落。

　　羡慕吗？嫉妒吗？也希望再次拥有吗？

　　脑海中不禁浮现主公对成为家人的邀请。

　　怎么可能！

　　俊国不禁抓紧了手中的刀鞘。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复仇。

　　俊国背对里安收刀：“看错你了。”

　　抛弃了过去的懦夫。

　　俊国：“再见，不，是永别了。”

　　里安：“……你随意。”

　　污浊的灵力……他的主公也是鬼吧。

　　他以为凭着这般灵力，他能够撑到什么时候不暗堕。

　　不过以他对向那个男人复仇的执着程度来看，暗不暗堕也无所谓了吧。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莉莉丝站在黑死牟面前，高高举起闪着寒光的鞋刃。

　　黑死牟能感觉到。

　　他们的溺爱，是双向的。

　　女神可以为了里安在背后默默付出。

　　里安也会因为溺爱不会对女神产生嫉妒心理。

　　只是，恶鬼红底的金瞳一齐盯着面前的女神。

　　这是错误的。

　　无论如何，溺爱都会毁掉一个人。

　　说是纠正错误也罢，说是为了维护被冒犯的尊严也好，他与她，避免不了一战。

　　一时间，战斗的场面蓄势待发。

　　突然，莉莉丝凛然的战意停滞了。

　　莉莉丝笑了：“突然想起来一件有意思的事 。”

　　看样子她真的高兴极了。

　　虽然也同样渴望着与对方的战斗，但黑死牟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莉莉丝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于是两人蹲在远处的树上，看着里安与俊国的互动。

　　魔剑之種的复合女神和上弦一的恶鬼，在偷窥自己的兄长儿子。

　　经历过最初的惊讶，黑死牟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力的荒诞感。

　　无论是他们现在所做的事也好，俊国再次出现的事实也好。

　　一切都太魔幻了。

　　轻盈的体态可以让莉莉丝稳稳地藏匿在较高的树杈上。

　　而黑死牟由于体重原因只能勉强躲在较为隐匿在较低的树杈上。

　　这一高一低造成的落差，对被莉莉丝盯上的黑死牟极为不利。

　　但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六只眼睛都紧紧黏在俊国身上。

　　他们之间间隔了比较远的一段距离，就算是鬼也无法轻易听见二人的对话。

　　莉莉丝微笑：“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吗？”

　　这时候她倒真有个复合女神的样子了，不复往日在里安不在时的好战和嗜虐。

　　黑死牟顿了一下，诚实地点点头。

　　俊国他……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他还活着？

　　俊国与里安的关系又是什么？

　　又是一大堆的谜团。

　　然后，猝不及防的黑死牟就被莉莉丝踹了下去，落在俊国与里安面前，不过还好他的身手足够让他站住脚。

　　里安：“……”

　　俊国：“……”

　　黑死牟：“……”

　　这是什么地狱开场啊！！！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