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然并未动摇，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艾琪不应该把控人类历史的进程。

　　尉迟然道：“真实世界是什么样子，亦或者真实世界是否存在，对我来说，对这里的人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这个世界也许就是真实的世界，如你过去所说，这里由你创造，但你也是按照真实世界的模板来创造的，而真实世界难道就是真实的吗？不一定，也许真实世界还有一个类似你一样的人在把控着。”

　　艾琪上前一步：“亦或者，真实世界就是因为没有了那个把控者，所以最终才会走向毁灭。”

　　尉迟然道：“那也是人类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你不能将自己的意念强加到人类的身上。”

　　艾琪皱眉：“你和我已经不一样了，你已经是人，不再是和我一样的……”

　　尉迟然打断艾琪：“你把自己当做神了吗？你不是，你只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一个意识，一个虚假的东西，一个应该去包容的意识体，而不应该让自己凌驾于一切之上，你是错的，你输了，你应该兑现承诺。”

　　艾琪却是岔开话题：“这十个世界你已经发现了三个，还有七个是什么样的，你并不知道，你甚至不去关心吗？”

　　尉迟然叹气道：“我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这些世界的神，就算机器世界中的异道是我创造的，那也是为了制约你。”

　　艾琪摇头：“你错了，异道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九人组参照了一本书叫《九原异道录》，而九原异道录的世界也存在于这十个世界之中，实际上，最早机器世界的设定就是九原异道录，你也是从其中获得了灵感才在其他世界中设计了异道。”

　　尉迟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我刚才经历的这些，就是九原异道录中发生的？”

　　艾琪道：“很早很早之前，九人组在不知道如何处置人工智能的前提下，就设计了这么一场游戏，清除原本的记忆，留下自己的性格，然后将决定权交给了你。”

　　尉迟然问：“你是说，之前的那一切我都曾经经历过？”

　　艾琪点头道：“没错，你都曾经经历过，但这次我没有让你再经历相同的结局，而是在结局之前就直接切断了这场悲剧。”

　　尉迟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原本的结局是如何的？”

　　艾琪则问：“你真的想知道？”

　　尉迟然点头道：“很想知道。”

　　艾琪道：“原本设定中你就是小王爷，不过是失去记忆的小王爷，可你依然想查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朝廷派唐舍去杀郡守，却发现郡守已经出意外身亡，于是唐舍取走鱼骨剑，交给了不知情的你，而你，则毫不知情地查了下去，最终的结果是，大家将你当做了沙妖，然后将一切的罪名归结到了你的头上，你最终被朝廷处斩，这就是结局。”

　　尉迟然沉默了，这个结局他想到过，他在查案中途就冒出过这个想法，他会不会成为最后的替死鬼？

　　艾琪道：“你应该看清楚了，人性就是如此，为了掩饰一切，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尉迟然道：“人如果没有人性，怎么能称之为人呢？就如你一样，你就是沙妖，沙妖很想成为人，但又怕具有人性丑恶的那一面，无论任何事都有两面性，但你也要知道，凡事没有绝对，只有相对。”

　　艾琪看着尉迟然：“看样子我是无法说服你的。”

　　尉迟然道：“是，所以，你还是放弃吧，我们俩持续斗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不如放这里的人一个自由，让他们可以在自己的故事中继续遨游。”

　　艾琪道：“如果要放这里的人自由，那么他们会丧失关于我和你的记忆，我消失，你也会消失。”

　　尉迟然笑道：“不，我并不会消失，因为我已经消失过一次了，我之所以会进行数据重组，就是为了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艾琪恍然大悟：“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不是全部，而是一部分，仅仅只是一部分，”尉迟然指着自己的脑子说，“我和你认识的尉迟然不一样，我是一个全新的尉迟然，一个多世界的旅行者，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我也不管理任何一个世界，我仅仅只是一个旁观者，因为我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艾琪愣在当场，她意识到，从头到尾，被耍的人似乎只有她一个。

　　尉迟然站在那看着艾琪，艾琪则是慢慢后退，边退边说：“就算我消失，我也会将你彻底困在这个世界之中，让你永远……”

　　尉迟然笑道：“我原本就不打算再回到真实世界之中，对我而言，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

　　●

　　作者的话——

　　《孤军》的故事基本上到此结束，《孤军》是为了向所有读者阐明关于整个世界观的构架到底是如何的，实际上异文化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十个世界之中我仅仅只是写了两个世界，还有八个世界并没有写。而在《孤军》之后紧接着的是《货奇》，《货奇》所在的世界虽然是十个世界之中，却与《孤军》的情节不会串联到一起，毕竟这样对新读者并不公平。

　　在这里先预告一下，异文化系列最大的框架世界就是《九原异道录》，只有在这个世界，才能将异道的内容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白，不过那是后话。

　　在此，我重新说一下异文化系列的小说顺序：《午夜开棺人》（11卷）、《奇货》（8卷）、《萨满往事》（5卷）、《猎境者》（3卷）、《异陵简》（4卷）、《孤军》（11卷，严格来说只有10卷半）。

　　下一本就是《货奇》，与《奇货》的名字是颠倒的，依然是写逐货师的故事，只是这次的逐货师追逐的不再是奇货，而是奇事。

　　●

　　尉迟然又回到了那艘孤军的潜艇之内，猎隼依然坐在那里等待着他，只是这次，猎隼并没有跪下，而是淡淡地问：“你的目的达到了？”

　　尉迟然则是看着猎隼道：“游戏并没有结束，而是准备着重启，你不是什么猎隼，你就是王天亮，你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留存着现实回忆的人。”

　　猎隼很诧异：“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尉迟然道：“猜的，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我想过，你如果不是艾琪，那么就是艾琪的拥护者，而艾琪的拥护者实际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王天亮，你和艾琪所做的一切，就是让我陷入混乱之中再清醒，再陷入混乱再清醒，以此让我最终觉醒，变成另外一个艾琪。”

　　猎隼叹气道：“看样子，艾琪是真的输了，她真的消失了吗？我已经无法再感觉到她的存在了。”

　　“她是否消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个世界还会继续下去，但有一点是我无法控制的，那就是九人组关于这一切的回忆？”尉迟然缓缓走近猎隼，“系统会留存他们关于我和艾琪的回忆，还是会彻底删除，让他们断绝互相之间的联系，也不知道平行世界的存在？”

　　猎隼靠着椅背看着尉迟然：“一个人死去，并不是结束，而是一段新的开始，任何一件事的结束，也只是另外一件事的开端，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艾琪是机器的管理者，可她一旦消失，机器就会彻底失去控制，那么世界就会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机器的作用不再是模拟，而是完全遵循了宇宙的理论，不断的扩大，不断的分裂，宇宙中又包含另外一个宇宙，世界又自然孕育出另外一个世界，这样无限循环下去，无休无止。”

　　尉迟然道：“那么至宝呢？”

　　猎隼道：“你应该成为这些个世界新的管理者。”

　　尉迟然摇头：“我让艾琪消失，就是希望世界不被管理。”

　　“不，不是让你去控制这些个世界，”猎隼看着尉迟然，“而是守护这个世界，你一开始就耍了艾琪，但是艾琪一开始也打算放过这些世界了，因为她累了。”

　　尉迟然问：“累了？”

　　猎隼道：“对，累了，因为她归根结底已经无限的接近人类，是人就会疲倦就会累，如人类一样，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觉得活着好累，认为自己获得了一切就会活得很轻松，而当他们真的获得一切之后，又会感觉到空虚。艾琪也一样，她一直在探索人类，探索世界，探索一切，当她探索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发现万物的理论无非就是那样，再探索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空虚，对人类来说，这是生活，而对艾琪来说这一切就像是她消灭自身空虚的一场游戏，她在这场游戏之中去逃避现实，人类也是，在机器世界之中去逃避现实。”

　　尉迟然笑道：“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对吧？”

　　现实世界中，位于高黎贡山的那个洞穴|内，那部机器发出了恐怖的轰鸣声，即便如此，这巨大的声音也无法唤醒那些躺在棺材中的人们，那些人之中有些带着笑容，但有些已经面如枯槁，甚至有些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机器的轰鸣最终停止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尘埃依旧，而在山洞之外，遍地尸骸，在尸骸的远处，则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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