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首席锦衣卫(7)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姚鼎照大吃一惊:“你……私刑逼供内宫宫女……”
“首辅大人会错意了,”陈公公道,“本官尽管统辖后宫内务,但也无权私自拘捕贵妃娘娘身边侍女,这其中有个巧合……就在太子出生前后,紫檀害了一场大病,病得非常严重,贵妃娘娘传召了四位太医都束手无策,眼看无力回天,按宫里的规矩通知家人把她拖回去等死,谁知,”陈公公叹了口气,“太医者,庸医也,紫檀回到家,找了位游方医生开了十多贴药,吃下去之后居然痊愈了,嘿嘿嘿,让那帮太医丢尽面子吧?之后她也没有回宫,随便找了个人家嫁了,还生下一对儿女。”
说到这里姚鼎照终于明白了:“时过境迁,陈公公又把她寻了出来?”
“此事非同小可,本官必须弄个水落石出,”陈公公走到紫檀面前,伸手抬起她下巴,缓缓道,“紫檀,这位是当朝首辅大人,今儿个你须得说实话,首辅大人才能保你不死,否则满门抄斩!明白吗?”
紫檀奄奄一息点点头。
“你是不是贵妃娘娘四名贴身宫女之一,在她身边五年时间?”
“嗯。”
“贵妃娘娘在宫中所做的事你都有参与?”
“嗯。”
“当年贵妃娘娘怀孕一事是否为假,实质是另一位宫女小娟与宫外野男人生下的孩子?”
“不,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姚鼎照大感意外,忍不住蹲到她身边郑重问道:“你能证明贵妃娘娘确实怀孕并生下太子?”
“是……”紫檀剧烈咳嗽了一阵并吐了两口血,“不过……太子不是……皇上亲生……”
“什么?”姚鼎照两眼一黑,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幸亏陈公公扶了一把,“你,你,你说什么?”
“太子……不是龙种,而是,而是贵妃娘娘与……宫外野男人所生……”
姚鼎照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脑中嗡嗡直响,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喘了会儿粗气才缓过劲来,陈公公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
“紫檀,你是不是想说,贵妃娘娘与宫外野男人私通生下孽种,然后谎称是皇上亲生才被立为太子?”
“是的。”
“那么小娟是怎么回事?”
紫檀又咳了好一阵子,挣扎着说:“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小,小娟虽然出过几次宫,都,都是受贵妃娘娘差遣,每次也,也来去匆匆,不……不可能认识什么野男人,也不,不可能怀孕……”
“内宫规定嫔妃出宫须经皇后娘娘恩准并奏明皇上,而且贵妃娘娘出行前呼后拥,并有大批侍卫护卫左右,怎,怎么可能找什么野男人?”姚鼎照疑道。
“首辅大人不知……娘娘入宫前,在,在武当山练过……轻功?”
“你的意思是——她夜里偷偷溜出去会野男人?”
“我,我不敢这样断定,但我和其它,其它姐妹夜里确实发现过……娘娘……不在寝宫……”
情况愈发诡谲了。
如果紫檀所言是真,不仅完全掀翻先前的谣言,而且将事态推到更可怕、更危险的局面。因为古往今来,“秽乱后宫”是最不可饶恕的大罪,后果不是株连九族的问题,而牵涉到整个皇族的尊严以及统治江山的基业。
绿帽子戴到九五之尊的皇帝头上,单想到这一点,姚鼎照就浑身冒冷汗,气都喘不过来。
“首辅大人还有问题吗?”陈公公似笑非笑。
姚鼎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事情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然后问:“紫檀,你们四位贴身宫女都知晓娘娘的秘密,为何只有小娟因此丧命?”
陈公公呵呵一笑:“这个问题本官代为回答,首先时至现在,除了紫檀尚在人世,其它三名宫女都死于非命,其次当年紫檀的病其实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毒,可能是剂量或其它什么原因没被立即毒死,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紫檀心里清楚怎么回事,所以让家人报死讯给贵妃娘娘,躲过风声后才秘密嫁了出去。”
“可……可凭一个小小宫女,怎能指证贵妃娘娘行苟且之事?她又有什么物证或是人证?”
“她没有,但首辅大人也许有。”
“陈公公的意思是……”
陈公公温和的目光突然冷冽如刀,一字一顿地说:“因为那个野男人叫——郏敬崇!”
仿佛黑沉的天幕中裂开一道闪电,刹那间姚鼎照恍若明白了事情原委,原先隐藏在心底的一个个疑点终于得到合理的解释,然而这接踵而来的打击使他承受不住了,他有种濒临绝境的感觉。
“贵妃娘娘入宫前曾在潼关居隘镇住过几年,郏敬崇凑巧也是潼关人,郏家在当地世代为官,算是一方豪强,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两人有过交往,但居隘镇到潼关快马不过两炷香工夫,而娘娘喜爱外游是众所周知的,”陈公公幽幽道,“更凑巧的是,娘娘入宫那年郏敬崇也同时失踪,据潼关人说有人曾在京城见过他,失魄潦倒的样子,显然混得很不好,但这几年又没消息了。”
“不知小娟是哪儿的人?”姚鼎照仍抱一丝希望问。
“世代在京城居住,根本与郏敬崇八竿打不着边,因此最可能的情况是,小娟替两人通风报信,比如约定在哪儿见面,或是临时改变日程等等,”陈公公冷笑道,“娘娘把郏敬崇栽赃给小娟,因为她知道小娟连同家人都被灭口,没法追查下去,只可惜她疏忽了一点,或者说是她的软肋,那就是郏敬崇仍活在世上,他不死,秘密总有被揭开的一天!”
难怪……
姚鼎照怔忡有顷,道:“倘若郏敬崇不承认呢?”
陈公公狞笑道:“首辅大人可曾见过能挺过东厂刑法的硬汉子?”
“但郏敬崇未必知情,以野种代替龙种,这种事娘娘不会与他商量,全是一个人独自秘密策划。”
“只须他承认与娘娘有私情,此事便可落实,”陈公公道,“我们可奏明皇上,请求当庭滴血认亲!”
姚鼎照脑中“轰”地一声,良久才讷讷道:“皇上龙体欠安,此举会雪上加霜,恐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行之……”
“首辅大人,事到如今,您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管场面上糊弄过去,安心做您的太平官吗?”
姚鼎照嚯地抬头看着对方,毅决道:“皇恩浩荡,朝廷大局在心,本官自有打算。”
“很好,”陈公公似笑非笑,“此事无论结局如何,总是要按大明律法的,只要首辅大人承诺公正处理,禀章执法,本官必定将紫檀移交三司并案调查!”
话说到这个份上,姚鼎照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围着紫檀走了三圈,冷不防道:“陈公公热衷于此案,恐怕不是皇上的意思吧?”
“实不相瞒,皇上已卧床不起六天了。”
姚鼎照心一沉,过了会儿道:“那么皇后……是何态度?”
陈公公含糊不清道:“自然是要求调查个水落石出。”
“听说昨天皇后到太湖王府探望四王妃?”
“京城就这么大,什么事都瞒不过首辅大人,”陈公公打了个哈哈,暗想这老家伙真不含糊,“骨肉连心,此乃情理之中。”
“可本官还知道太湖王已悄然回京数十日之久,既未奏明皇上,也未报经都察院。”姚鼎照步步紧逼。
“呃……本官倒不知晓……”
“实说了吧,太湖王曾私下见过本官,”姚鼎照道,“想必陈公公也是王爷约见的不二人选吧?”
刑房里出奇地安静,除了紫檀粗重难受的呼吸声,两名大明帝国最核心的重臣彼此逼视对方,此刻,一个平时万万不敢提及而又不可能避免的话题浮出水面:一旦孙贵妃事败,太子被罴,谁将成为新一任太子人选?
【十一】
郏敬崇遭受明月镗重击,身体失衡,踉跄几步倒在草丛中。王秋霍然长身凌空飞扑下去,人尚在半空,暗处又射出一点寒星。王秋早有准备,轻巧地鹞子翻身,倒扑向偷袭者藏身之处。
偷袭者见行踪已露,索性长身而起,挥起软鞭与王秋斗成一团。时值寒冬深夜,乌云蔽月,山间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全凭超人的听觉和机敏的反应出手相搏,招招凌厉无比,险象环生。
闷斗了数十招,王秋扬声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费大人亲自出手,荒郊野岭亡命相斗,费大人不嫌丢份吗?”
费约抢攻两招逼使王秋后退半步,抽身退到数步之遥,冷然道:“捉拿朝廷重犯,费某自当身先士卒,不敢有半点延误。”
“喔,郏敬崇到底是何方神圣,惹得太湖王如此重视,费大人不辞辛苦长途奔袭?”
费约沉默片刻,突然咧嘴一笑:“原来你都知道了,是吗?”
“若蒙在鼓里,王秋会在这个时候站在费大人面前?”
费约苦笑,缓缓收起软鞭,以暇好整道:“反正郏敬崇已逃跑,黑咕隆咚也追不上,不如席地而坐,来个荒郊夜谈,如何?”
这家伙一定带了手下!王秋暗忖,费约无非想拖住自己,好让手下们在附近展开搜索,不过如他所说,漆黑一团里在陌生的荒野中找人,希望甚微,不如乐得大方,顺便摸清几个疑点,遂收起短刀笑道:“难得费大人有此雅兴,王某怎敢不陪?”
两人同时坐下,相隔约十步左右,正好位于一纵之外,这是防止对方猝起偷袭的安全距离。王秋悄悄向前平移了两三尺,手掌在草丛里摸索,很快触到一点温热,一闻,是浓烈的血腥味——说明郏敬崇确实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能找到这里,说明老弟是有两下子,今天大家坦诚相待,有什么话不妨都说出来。”费约道。
王秋点点头:“费大人痛快,那王某就请教了……孙贵妃深夜拜访姚相府,费大人是否提前知道?”
“东厂有密探打入锦衣卫,锦衣卫自然也有密探在东厂内部。”
“为何选我?费大人本可以随便找个迟钝的、听话的,即便发现不对劲也乖乖回来复命的,岂不皆大欢喜?”
费约似乎也很懊恼:“不错,我本该把事情处理得简明些,不料节外生枝了……不过选你,根本原因就是你是首席锦衣卫。”
“首席?”王秋哑然失笑,“首席锦衣卫仅仅是名誉,并不享有朝廷的俸禄,从品衔上讲王某不过是区区千户而已,其身份尚不足进入金銮殿。”
“但皇上已经注意到你,前后三次在我面前提到你的名字。”
“喔?”
王秋非常意外,自忖无权无势,在朝廷也没有任何后台背景,贵为天子怎可能知道这个不入流的锦衣卫?
费约低低道:“当今天子精明过人,表面上对太湖王的小动作佯装不知,其实一切了如指掌,据可靠消息,皇上甚至知道我与太湖王的瓜葛……”
王秋轻呼一声:“既然如此……”
“你想问皇上为何不果断出手翦除太湖王及他的势力,对吧?老弟把官场上的事想得太简单了,纵然九五之尊的皇上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出于种种因素制约,以及势力均衡考虑,皇上不得不一再隐忍,然而随着他龙体欠安,太子登基一事渐渐提上日程,皇上也打算提前替太子扫清障碍,而我,便是皇上欲拿掉的第一个绊脚石,”说到这里费约一笑,“这种情况下皇上几次三番询问老弟的情况,不明而喻,是想在锦衣卫里培植新的心腹,以便太子登基后能使用得得心应手,老弟想想,费某能不主动出手吗?”
终究是首席锦衣卫这个虚名惹的祸,王秋心里堵得难受,过了好一阵子才说:“被我跑掉,太湖王一定很不舒服吧?”
费约又一笑:“老弟未免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老实说,太湖王都没工夫记住你的名字,成功在望,王爷要通盘考虑很多大事,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
“成功在望?王某好像没看到王爷有成功的希望。”
“老弟还是嫩呐,坦率讲郏敬崇对太湖王而言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能活捉当然更好,跑了也没关系,最好是亲眼看到他死了,”费约悠悠道,“即便贵妃娘娘又算什么?你们都是王爷棋盘上的小卒子罢了,随时能用,随时能抛弃。”
“皇后和陈公公呢?在这个局中扮演什么角色?”
“唔,”费约显然不愿多谈,“东厂与我们锦衣卫向来势如水火,陈公公为人狡诈,有些事是奉旨而为,有些事却是矫旨而为,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费某从不与他罗嗦。”
“那么以费大人掌握的资料来看,太子到底是不是皇上亲生?”
费约沉默半晌反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当然,王某从京城奔波到这里,就是想弄个清楚。”
费约干笑道:“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明白吗?”
“可是……”
王秋被他高深莫测的话搅得愈发糊涂了。
费约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有些事不需要太认真,还有些事认真了也没用。”
王秋竖起的耳朵听到身后两侧草丛中轻微的“悉悉”声,不动声色道:“费大人煞费苦心,就为了完成对王某的包围?费大人未必太低估王某了吧。”
费约放声大笑:“不,恰恰说明费某十分看重老弟,因此不惜调遣锦衣卫最精锐兵力前来围剿,老弟,该知足了吧?”
“谢谢费大人另眼相待!”
说到最后一个字,王秋一抬双腕——刚才说话时他两手并未闲着,而是不停地编织草绳,此时已经织成十多尺的长索,带着粗重的风声向后横扫——由于草绳中间缠绕了飞镖、梅花针之类,不能硬挡,因此长索扫及的范围响起一连串惊呼声、呻吟声。与此同时王秋向后急掠,凌空击落两名跃起阻挡的缇骑,人甫落地,又有几道刀光飞卷而至,刀光势大力沉,王秋搫起短刀奋力挡了数招,蓦地左侧草丛里又飞起一道剑芒!
王秋猝不及防,右臂被拉了条长长的血痕。他顺势倒下,在荆棘丛里滚了数尺继续向左突破,但细雨般的刀光如影随形,死死盯在身后。山间突然下了毛毛雨,雨点打在脸上格外冰凉,山地变得湿滑泥泞,不利于起纵跳跃。
顺着山麓且战且退,沿途埋伏的锦衣卫比想像中的还要多,不断的阻截,不断的恶斗,饶是王秋应变迅捷,狡计百出,身上还是多了十多道伤口,体力急剧下降。
“杀掉王秋赏银五千,活擒晋升千户!”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