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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首席锦衣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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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约在后面大声咆哮,更加激起锦衣卫的斗志,铆足了劲猛冲猛打,出手狠辣,毫无昔日同僚之谊。王秋起初手底下还稍有保留,但随着形势逐渐恶化不得不往死里拼,几乎每招每式都见血,刀光剑影中不时有人倒下,又有人继续扑上去。

  雨越下越大,很快蔓延成瓢泼大雨,京城的冬天很少下这么大的雨。

  雨里、地上、草丛中跌打滚爬,所有人都狼狈不堪,但苦战仍在进行中。

  折损了一半手下后,费约如愿将王秋包围在一个狭小的山坳里。此时王秋已是强弩之末,腰折成弓形,半蹲在一块大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显然无力再战。费约两手负在背后,骄傲地环视剩下的七名手下,道:

  “老弟,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弟兄们再费点周折?”

  王秋捂着伤口吃力地说:“从谈话那一刻起,费大人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山,是吗?”

  “事实上是从派你到姚相府起,”费约笑容可掬道,“这是你的命,每个人都不能抗拒命运。”

  “费大人不惜让众多弟兄赴死,就为了达到一己之利?”

  “不,从现在起,费某将亲自出手。”

  费约挽起衣袖威风凛凛向前迈出两步。

  王秋叹了口气:“费大人自十四年前获得武状元后,很少在外人面前炫耀武功,但王某清楚费大人这些年每日勤练不辍,一身功夫不仅没落下,反而日益精进,王某没说错吧?”

  费约微微一晒:“精进倒不敢说,但没耽搁了也是事实,老弟,可敢与费某一战?”

  王秋深深吸了口气,一拱手道:“也罢,倒在费大人手下,王秋死而无憾。”

  费约微笑道:“不好意思,费某职责所在,不能手下留情。”

  王秋报以微笑:“谢谢,王秋原本就没指望。”

  两人虽笑着说话,身体已绷至最紧张状态,一战殊死搏斗一触即发!

  雨密密匝匝下着。

  费约陡地扬声道:“弟兄们听好了!费某与王秋公平决战,谁也不敢插手,倘若费某赢了,回去请大家喝酒;若费某输了,大家齐肩上把他杀了回去领赏,听清了没有?!”

  “遵命!”

  王秋心头一凛,正待抢先下手,忽闻圈外有人遥遥喊道:“他往东南方跑了!”

  “快截住他!”

  费约手一挥命令道,利用这个空隙,王秋脚尖在青石上一点,疾速插入两名锦衣卫中间,左右连挡两记杀招,身形一晃冲出包围圈。

  “你们都过去,这边由我来!”

  费约厉声喝道,呼啸着盯在王秋后面穷追不舍。

  正值三更时分,山间黑到极点,雨点打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王秋又累又倦又带着伤,仿佛濒临绝境的困兽,慌不择路,加之费约在后面撵得紧,开始还能凭印象有计划地逃亡,但越到后面越没了方向感,终于,跑了三四里后脚下一空,身体巨石般坠下去!

  糟糕,坠崖了!

  王秋最大幅度张开四肢,拼命攀抓身体周围能抓到的树林、藤蔓、野草,以便尽可能减轻坠崖后的冲击。

  “哗啦啦”,王秋落在一棵大树上,身体将厚厚实实的树枝和枯叶向下带了一大片,借缓冲的机会他连续在枝叶间翻腾,身体每翻一圈便卸掉一分坠势,终于“卟嗵”,摔落在地!

  幸好地面覆盖着密密匝匝的野草枯藤,被雨水一泡更加松软,多少起到垫护的作用,饶是如此王秋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满眼金星,浑身散了架一般,半天动弹不得。

  但他听觉依然敏锐。

  从树上摔落那一刻起,他就听到急促而轻浮的喘息声:树下有人!

  雨渐止,月亮悄悄滑出云层,给寂静的山谷增添了些许亮色。王秋双手撑地一点点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身,深呼吸几下,一瘸一拐挪到大树背后。在深凹的树洞里,有个人蜷成一团,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郏敬崇!

  【十二】

  二月十六,晨,宣宗急召姚鼎照等四名内阁入宫。

  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按礼仪和规矩,九五之尊的皇帝极少在病榻上接见大臣,除非一种可能——

  临终前托孤!

  想到这,姚鼎照颤抖得不能自持,哆嗦了半天才勉强将朝服套上身,一上轿就忙不迭催促。紧赶慢赶来到中和殿附近,却意外遇到同样行色匆匆的太湖王一行。

  由于太湖王活动频频,京城内外早有风言风语,锦衣卫系统置于费约绝对控制下,还能压住消息,但东厂方面送到宣宗面前的密件源源不绝——胡皇后和陈公公并未完全站到太湖王一边,还没到主动为他瞒天过海的时候。太湖王不得不主动上奏,称四王妃已近弥留之际,遂急驰千里回京见最后一面,并着手准备丧事事宜。宣宗批曰“亲情可恤,免究迟奏之责”,把太湖王不事先上书请求擅自回京的罪责含糊带过。

  皇上即将驾崩,太湖王跑过来干嘛?是不是想趁火打劫?

  姚鼎照连忙上前寒暄并打探,却得知太湖王也是接到圣旨后第一时间过来的,看他的脸面也不知发生何事,眼中既忐忑又充满期待。

  皇上是不是病糊涂了,怎会在此节骨眼上把冤家对头叫来?这不是添乱吗?姚鼎照心事重重:莫非胡皇后已控制内宫,与太湖王沆瀣一气?或是孙贵妃出奇兵,将太湖王诱进宫杀掉?

  姚鼎照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然而事起仓猝,完全没有准备,身边连跑腿儿的都找不到。好容易等另三位内阁来齐了,五个人排在殿前等待。过了会儿陈公公从里面出来,一扬拂尘高声唱道:“请王爷和四位阁老进殿!”

  擦身而过时姚鼎照和太湖王不约而同盯着陈公公,想从他脸上捉摸点什么,但陈公公脸像铁板似的,似没有人类的情感。

  一进寝室,扑鼻而来的便是浓浓药香,躺在锦华缎堆的龙榻上,瘦削的宣宗显得格外单薄,这位大明江山拥有者,手握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与任何重症病人并无两样,两眼暗淡无光,声音细若游丝,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断似的。

  出乎意料,胡皇后、孙贵妃都不在旁边,陈公公只打了喏便退了出去。寝宫里只有宣宗,太湖王,四位内阁大臣和龙榻边两名青衣小太监。

  见皇帝孱弱至此,姚鼎照不由一阵心酸,行君臣之礼后含泪道:“皇上龙体事关社稷大业,老臣恭祝皇上多多保重,早日康复。”

  宣宗出神地看着屋顶,良久才道:“天命难违,孤亦不能幸免……黄河水患赈灾如何了?西北马贼打劫仍为祸百姓么?山东蝗灾压下去没有?”

  姚鼎照恭恭敬敬据实回答,并告知内阁的处理方案。太湖王在旁边插道太湖流域五府已筹集六万担粮食发往灾区,估计不日能发到灾民手中。

  “让皇弟费心了,”宣宗声音微弱地说,接着一阵咳嗽,“太湖乃天下粮仓,灾情危急之际应该多担当些,以解民患……再发些吧,安徽、山东、湖北仍有缺口。”

  “遵命。”太湖王沉声道。

  “今天叫各位来……”说到这里宣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两名青衣太监急忙上前揉胸拍背,好容易才平息下来,“是商量太子继位事宜,孤家积疴已久,眼见支持不下去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

  姚鼎照等人慌忙跪倒在地,齐声道:“皇上福享天齐,与天地同寿!”

  “那些都是骗人的,古往今来谁能做到与天地同寿?千年不死岂不成了妖怪?”宣宗喟叹道,“人总是要死的,孤家也不例外,所以才需要立太子,而太子总有登基的一天,这几年爱卿们难道没有准备吗?”

  “老臣自当尽心尽力辅佐太子荣登大位。”姚鼎照顺着宣宗的意思道。

  太湖王沉声道:“皇兄,臣弟有不同见解。”

  姚鼎照等人相顾骇然,瞠目结舌看着他。

  “喔,皇弟……有何高见?”宣宗吃力地问。

  “臣弟以为,禁卫军一事牵涉面甚广,有可能牵连到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在此前提下让太子匆匆登基,恐天下不服。”

  “姚相,上次调查的事有结果么?”宣宗问。

  “启禀皇上,”姚鼎照汗如浆出,背后已湿了一大片,“据刑部、兵部和大理寺联手调查,已查清禁卫军确存在军纪松弛,贪赃枉法,私吞空饷等不法行径,其中还涉及极少数宫女伙同侍卫私自出宫,倒买倒卖皇宫贡品等情况,老臣已责令相关人等继续严查,不日将列出详细名单。”

  “哦——”宣宗长长应了一声,突然问,“这与贵妃娘娘和太子有何干系?”

  姚鼎照更穷于应付:“这——”

  太湖王接上来,不慌不忙道:“臣风闻民间一向怀疑太子出身,而宫女私自出宫隐隐与此不无干系,倘若不彻查清楚,恐难令天下臣民心服。”

  此言一出,寝宫里死一般的寂静。

  有关太子出身,宣宗并非全不知情,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同样,臣子们也不敢主动提及。今儿个太湖王可谓一言透破君臣之间默契形成的那张纸,后果实难预料。

  宣宗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接着“呼呼呼”直喘气,不知被太湖王的话气的还是身体已衰弱得难以维系。姚鼎照等人都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太湖王,太湖王自知理亏,也深深后悔刚才鲁莽了,低着头不吭声。

  “贵妃……不致欺骗孤家……”宣宗声音愈发微弱,“然则太子登基,须,须得万民臣服,否则后患无穷,众爱卿如何思量?”

  姚鼎照等人在宦海沉浮数十年,都是老了成了精的人物,最擅应对之道,听到宣宗询问对策,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太湖王,心里均寻思:你惹的祸你自己兜着,甭想叫我们蹚这潭浑水。

  一帮老狐狸,等我面南朝北荣登大位之日,定将这班混蛋贬职外放,永远从本王眼前消失!太湖王暗暗骂道,小心翼翼道:

  “皇兄着刑部、兵部、大理寺三司调查乃圣明之举,必将涤清内宫,整肃军纪,严明禁卫之职责,但负责交由左佥都御史曹卿……臣弟以为凭曹卿在朝中的资历与威望不足以胜任,调查中间难免遇到推诿阻碍甚至抗旨不遵之事,且太子身世一事须速战速决,不宜久拖以影响皇兄继位部署……”

  说到这里,宣宗喉口间发出奇怪的“咕噜咕噜”声,全身急剧颤抖,眼珠子直往上翻,两名青衣太监吓得没了主意,一迭声喊:“太医、太医!”

  两名值班太医一直守在殿外,听到传召急步进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喂药剂,折腾了半炷香工夫才平息下来。太湖王等人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切。

  宣宗恢复神智,有气无力苦笑道:“让,让皇弟和众爱卿,见笑了……现在你们,你们应该知道孤家为何……急于让太子继位……刚才说到哪儿了?”

  太湖王诚恳地说:“皇兄须得安心静养,臣弟长话短说,关于三司联手调查一事,臣弟建议由姚相领衔,方能令行禁止,杜绝拖沓扯皮。”

  想不到太湖王绕了一圈将担子推给自己,姚鼎照暗吃一惊,连忙上前一步道:“皇上,老臣……”

  宣宗摆摆手,两眼闭了会儿,道:“皇弟,姚相,你们过来。”

  太湖王和姚鼎照对视一眼,满心狐疑来到龙榻边,却见宣宗两眼深凹,脸颊上瘦得没一点肉,面色蜡黄得可怕,均心有不忍地低下头。宣宗吃力地伸出手,分别与两人握了一下,触手间冰凉如死人,且孱弱无力。

  “孤家是即将行木之身,无论如何,恳请二位……解决好孤家身后之事,”宣宗叹道,“姚相……有诸多公务缠身,且继位事宜纷繁琐碎,势必……牵扯精力,三司调查以及太子身世一事……烦请皇弟统领,如何?”

  他声音虽低,却不啻于惊雷重重打在寝宫内每个人心头,包括太湖王。瞬间姚鼎照以为皇帝在说胡话!

  太湖王之心,路人皆知,这一点宣宗不是不知道,如今竟把调查大权交给太湖王,不是把太子推入虎口吗?或是宣宗从其它渠道掌握不利于太子的信息,假手太湖王处理?一时间姚鼎照汗涔涔无计可施。

  此时太湖王仿佛三伏天喝着冰梅汤,从里到外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假意推辞道:“皇兄,万万不可,太祖祖制藩王不得干预朝政……”

  “此,此乃家事……”

  宣宗似已疲倦到极点,只说了四个字便寂然无声,再等了会儿,他已发出轻微的鼾声。两名青衣太监见状挥起拂尘示意众人离开,于是,太湖王带着满心欢喜,姚鼎照等人则惴着一千个不甘心退出寝宫。

  大殿外,陈公公等十多个高级太监都守在外面,更远处停着不少凤辇锦轿,宫女、太监东一拨西一拨站着,百无聊赖。

  “陈公公,她们是……”太湖王和姚鼎照凑上去询问道。

  “回王爷、姚相,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以及各宫嫔妃都过来了,防止皇上传召,”说到这里陈公公压低声音,“昨夜到今早,皇上数次晕厥,幸亏太医们抢救及时,不过……”

  不过离驾崩的日子也不远了。陈公公点到为止。

  唉——

  姚鼎照长长叹息一声,眼角瞥见西南角落孙贵妮的轿子,轿帘无风自动,显然她在里面密切关注着这里的动静。那么,她是否感觉到她的处境愈发不利,主动权已被太湖王掌握了呢?

  【十三】

  王秋不知哪儿生出的力气,一把将郏敬崇揪出来。郏敬崇赤裸裸的全身沾满了污泥和草屑,腿上伤口用野草编织的草绳扎着,仍有些许血丝渗出,他两手紧紧按住伤口,惊恐无助地看着王秋。

  就这么一个人,居然引得锦衣卫、东厂两大系统满京城地缉拿,使胡皇后、孙贵妃、太湖王、姚鼎照等多方势力参与搅入其中,而此时,他却像只待宰的羔羊。

  你跟小娟到底什么关系?

  小娟有没有怀孕并生下儿子后被孙贵妃所夺?

  你东躲西藏是否为了逃避孙贵妃追杀?

  几年前的京城之行发生了什么?你跟谁见面?

  一连串的疑问堵在王秋心头,但他一个字都没问,而是朝上面看了看,飞快地拎起郏敬崇钻进悬崖下沿凹处。刚过了会儿,“嗵嗵嗵嗵”十多块大石头从天而降,正好打在两人刚刚落脚的地方,紧接着乱木、碎石“轰隆隆”滚下,堵住两侧的出口。

  “附近石头都找过来了?”这是费约的声音。

  “禀大人,能搬动的都砸下去了,”手下恭恭敬敬道,“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重伤,再加石头、乱木,估计王犯插翅难飞。”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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