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刀名多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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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蝶梦看了看任小白瞪的略有夸张的眼睛道:“你倒不是白痴的很彻底。”
暗室。长桌。
桌上摆着的赫然是方白羽的尸体。
任小白对着方白羽的尸体至少转了八十圈,却依旧在不停地挠头。
西门不弱忍不住轻声对边上的柳蝶梦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小子有些靠不住。”
柳蝶梦肯定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有些,是根本就靠不住。”
楚惜刀却道:“他虽然看起来根本靠不住,但能将天下的刀法与用刀的人囊于胸中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能从刀伤上看出是谁杀了方白羽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方谢晓道:“难道大姐也不如他?”
楚惜刀摇了摇头,道:“刀法好的人不一定懂刀,他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他无疑是个懂刀的人。”
一提到与刀有关的话题西门不弱总是很感兴趣,她忙问道:“懂刀的人?什么意思?”
楚惜刀正欲回答,却见任小白走到了近前低咳了一声,对她点了点头。
众人具是一喜:“看出来了。”
任小白道:“看是看出来了,但和没看出来一样。”
西门不弱差点气死过去,大嚷道:“这也叫人话?”
任小白正色道:“不但是人话,而且是死人说的话。”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但某些活着的人却能听懂死人的话,因为他们可以从死人的身上看出这些死人想说什么,任小白无疑就是那某些人活着的人中的一个。
任小白道:“能在一招之内格杀方白羽的人,江湖中不会超过十个。这十个人中只有三个用刀。”
众人虽然惊讶于方白羽是被人一招毙命,但却都没有说话,他们在等任小白的下文。
而任小白的下文却是:“三个用刀的人里面,有两个起码已经死了将近二十年,还有一个刚死了两天。”
那个刚死了两天的人当然就是丘老太爷,但无论他死了几天或者几个时辰,死人就是死人。死人就是绝对不可能用刀杀死方白羽的人,所以任小白刚刚才说看出来和没看出来是一样的。
西门不弱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不用刀的七个人用刀杀死了方白羽呢?”
任小白问道:“你用刀?”
西门不弱点了点头。
任小白继续问道:“你可知道刀是什么?”
西门不弱本来想点头,但却摇了摇头。
“宁折不弯。一个真正懂刀的人不会再去练其他的兵刃,而一个不懂刀的人也绝对发不出能格杀方白羽的绝世刀法。”
任小白的意思当然就是另外七个人绝对不是杀死方白羽的人,这个道理很简单,但要想通这个道理却要绕上好几个弯。
楚惜刀道:“既然你也懂刀,你当然应该知道江湖上的人练刀大多是为了求名,所以能把刀练好的人并不多。”
任小白惨然一笑,道:“能把刀法练到极致的人,他的心中有的不是名,而是生存。”
楚惜刀接着道:“所以江湖上可能有很多身怀绝技的刀客并不一定就是名动天下的人。”
任小白却一撇嘴,道:“这样的人并不多,因为人们来江湖本就是求名的。”
楚惜刀却道:“可我偏偏听人说过几个这样的人,比如叶沧浪。”
江湖中知道叶沧浪的人并不多。
他出生在一个极度贫困的地方,那里的人天天都会为了食物争斗,他们会为了一片田地像野兽一样拼命,叶沧浪也就是在血淋淋的厮杀中练成了无情的刀法。任小白知道这个人,因为任小白见过他的刀法,也见过他的刀。
楚惜刀道:“可你刚刚提到的人中似乎并没有他。”
任小白道:“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杀死方白羽的人。”
楚惜刀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是不是因为你认识他?”
任小白没有否认,因为他不仅认识叶沧浪,叶沧浪甚至还教过他一招刀法,就只教了一招,然后叶沧浪就说什么也不教了,因为任小白无论怎么练也练不好这招刀法,叶沧浪的刀法是杀人刀法,而任小白偏偏是个多情的人。多情的人绝对练不成杀人的刀法,所以任小白永远练不成叶沧浪的刀法,叶沧浪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不再教他刀法。
任小白道:“我了解他的刀法,他不是杀死方白羽的人。”
楚惜刀接着道:“你是不是也认识他的刀?”
任小白心中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这恐惧让他慌乱,道:“什么意思?”
西门不弱扭身进入里间取出一柄刀放在任小白的面前,道:“大姐的意思就是方白羽死的时候,这把刀刚好摆在他的尸体旁边。”
看到这把刀任小白一惊,他太熟悉这把刀了,可这把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它应该和它的主人在另一个地方才对。
他忙道:“大姐也应该能看出,杀死方白羽的刀法绝对不是……”他顿了一下,“绝对不是他的刀法。”
楚惜刀却道:“多情的刀法到了无情的人手里也一样是杀人的刀法。”
所以无情的刀法到了多情的人手里也就不再是杀人刀法,这个道理任小白当然懂。
这个时候任小白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也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他道:“方白羽为什么会被杀?”
楚惜刀黯然道:“因为他是惟一一个检查过小丘尸体的人,只有他知道小丘真正的死因。”
任小白不解,迷惑地问道:“小丘?小丘是……”
他还没有问完,西门不弱在后面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任小白几乎疼的要叫了出来,可看到楚惜刀黯然的神情,他不由得心中暗暗一惊,道:“丘老太爷?”
楚惜刀微微点了点头,两行清泪默默滑下。
任小白抓了抓散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我只睡了几天的觉,怎么江湖上就发生了这么件大事。”
柳蝶梦在一旁轻声道:“恐怕对你来说还有件更大的事。”
任小白用右手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询问地看着柳蝶梦,他不明白还会有什么大事和自己有关。
“杀了丘老太爷的人是王佛笑。”
任小白大叫道:“你再说一遍!”没等柳蝶梦开口,他又道,“你最好把思路理清了再说。”
楚惜刀道:“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但小丘确实是死在他手上的,而且王佛笑现在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任小白慌乱地在屋子中颠来倒去地不停地走动,边走边嘀咕,“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事情,佛笑根本、根本就不可能……”走着走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然后怔怔地站住,盯着楚惜刀道:“你是怀疑有人下毒在先,而那个下毒的人很可能就是你们丘家的人,所以你才暗中派人去找方白羽,结果却找回了他的尸体和尸体旁边的刀。”
楚惜刀点头。
任小白接着道:“这么说丘老太爷的死就不能怪佛笑,他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楚惜刀也没有否认。
任小白又道:“可他为什么要逃?他一定也看出丘老太爷死的很蹊跷,如果他不逃……”他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屋中所有人问道:“方白羽死在一个山洞中?”
众人齐齐地望了望他,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方谢晓,因为是她偷回了方白羽的尸体,但大家却从来没问过方白羽的尸体是从什么地方偷回来的,他们也不知道任小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到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方谢晓虽然也诧异任小白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任小白忙又问楚惜刀:“丘家还有谁知道叶沧浪这个人?”
楚惜刀不假思索地道:“丘桐。”
任小白道:“丘家的第四把刀?”
楚惜刀点了点头。
任小白道:“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如何要保住他的命。”话音刚落,人已在门外。
楚惜刀对着他的背影道:“你去哪儿?”
远处隐约传来任小白的回答:“回家。”
(六)回家
九月十九。雾浓。
古刹长阶。落叶覆满长阶。
枯萎的叶片被雾浸透,踩上去有些松软,但仍旧可以感受到叶子在脚下破碎的无奈。
山门前的石阶上原本不该有落叶的,早课未过寺中本该有诵经之声的。
落叶的季节本不该有蝴蝶的,却偏偏有只蝴蝶擦过任任小白的脸颊向寺门飞去,被雾打湿的翅膀在微风中拍得艰难而执着,像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可怜却又拒绝同情。
那只倔强的蝴蝶飞过长长的石阶,准备躲进风稍小点的寺门中,它很快就可以享受到片刻的温暖了,如果那对它来说算是温暖的话。
石阶将尽,已经能看见落在门槛上立起翅膀的蝴蝶了。
任小白理了理早已分辨不出颜色的衣衫,随手撕掉下摆的一条,认真而又随意地将散乱的长发束起。
透过残破的寺门隐约能看见通往大殿的青石路上亦覆满了落叶,大殿上的佛祖似乎业已看惯了他所僻佑的人间是如何将繁华与破败轮回,所以他依旧守着那个永恒的谎言静静端坐。
任小白本来已经抬手去推寺门,可手在中途又收了回来,转即嘴角上泛起一丝怜悯与酸楚夹杂的微笑,他轻轻转过身坐了下去,就坐在蝴蝶停留的门槛上,背靠着破旧的山门。
任小白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要作蝴蝶?你本来是只蛹的,虽然蛹丑陋,却能享受到茧的温暖。”
蝴蝶就像浪子,他们的生活充满了美丽和芬芳,但同时他们也承受着的风雨的寒冷和单飞的孤独,虽然有时也会怀念曾经在茧中的温暖,但变成了蝴蝶的蛹就只能永远地抛弃温暖,那是他们的选择。
蝴蝶已经飞走,渐飞渐远,翅膀的美丽颜色在浓雾中消退,暗淡,却让雾变得更白。
任小白站起身用力拍了拍破旧的山门。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蝴蝶就是蝴蝶,人们在欣赏蝴蝶的美丽时很少会去管蛹的丑陋。”
任小白自行推开了山门。
院中站着一位腰板笔直的玄衣老人,一头银色的白发四散着披在肩头。
任小白笑道:“竟然会是你。”
老人表情木然,道:“我只是恰巧在等一个人。”
任小白试探着问道:“等我?”
老人依旧木然,道:“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你想回来根本不需要有人去接你。”
任小白道:“这么说,你是在等一个客人?”
老人没有回答。
任小白接着道:“那我和你一起等好了。”
老人却道:“不用。”
任小白道:“我岂非也是这个家里的人,来了客人,我当然可以迎接。”
老人道:“迎接客人是我的事,你要做的事是去见老爹。”
任小白一愣,道:“他知道我要回来?”
老人反问,“你见没见过不了解儿子的父亲?”老爹正如人们想象中的一样老,他看起来已经七十多岁,须发有些花白,但身子依旧硬朗,看不出任何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臃肿,因为他知道如何调节。
他现在就正坐在大殿的一个破烂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任小白走进大殿,挨着他坐了下去,虽然老爹身旁并没有其他的蒲团。
他轻声道:“你应该有七年没离开过茧了。”
老爹也轻声道:“七年三个月零八天。”
老爹睁开了眼睛,慈爱地看着任小白,道:“如果七年前你不是因为小瀛的死离开了茧,现在你已经是嫁衣中最优秀的蛇了。”
任小白轻轻地道:“我让你们失望了。”
老爹却拍了拍任小白的肩膀,道:“不管你武功有多差,只要你心中想着茧,你永远都是嫁衣最优秀的蛇。”说完,老爹站起身,向着任小白伸右手,“我们回家吧。”
任小白满是感激地望着老爹,从前他每次跌倒的时候,老爹都会向着他伸出右手,现在也是一样。
回家的路并不难找,因为你本就是踏着那条路走出来的。但回家路却是最漫长的,有的人甚至用一生也没能走完回家的路,因为他们的心已经被世事的诱惑填满,诱惑的重压的他们寸步难行。
一个不懂得放弃诱惑的人,永远享受不到家的温暖,也不配享受这种温暖。
熟悉的房舍,熟悉的小路,只是添了些许陌生的面孔。
眼前的一切对于任小白来说无疑是温暖的,温暖的几乎让他流泪。
还没等他流泪,已经有一个人哭得满脸泪痕了。
那个人当然就是叶子。
她站在任小白原来的屋前,默默地流着泪,任小白走后她每天都会在这里站上许久,只不过只有今天哭了。
任小白走到叶子跟前,用手挑起她的长发轻轻在自己颈间扫了扫,叶子搬着任小白的肩膀,在他刚刚扫过的地方重重地咬了一口,这一口咬了很长很长时间,几乎是要把七年来没咬的时间全都补上。
任小白将叶子揽在怀中,拍了拍她的头,道:“今天先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你天天都咬的到,想咬哪里就咬哪里。”
天天都咬得到的意思当然就是任小白不会再离开她了。
叶子竟然就真的不咬了,抬起身,看着任小白,道:“真的?”
任小白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道:“我几时骗过你?”
叶子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任小白的双眼,道:“什么?”
任小白尴尬地眨了眨眼睛,道:“呃,我是说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叶子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鬼才信你。”
任小白有些冤枉地道:“那你如何才信?”
叶子诡秘地笑了笑,道:“除非……除非你也做蛹。这样你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还没等任小白回答,站在旁边的老爹道:“他不会做蛹,因为沧浪的位置要他来接替。”
任小白道:“蛇王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爹黯然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叶子道:“蛇王前些天出去办事,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任小白道:“前些天?前几天?”
叶子歪头算了算,道:“他最后一次跟风王联系是九月十四。”
九月十四。九月十四岂非就是所有事情开始的时候。
叶沧浪就是负责保护嫁衣的蛇王,所以当日任小白才对楚惜刀说他绝对不是杀死方白羽的人。
任小白道:“你离开茧应该不单单是为了找我回来?”
老爹道:“确切的说,我本来就不是为了找你回来。因为江湖上已经有人察觉到了嫁衣的存在,只是我还不明白他的意图,所以让沧浪亲自去江湖上看看状况,结果……”老爹叹了口气。
任小白道:“所以你就亲自去找蛇王,而这时我恰巧去壳找‘风王’,所以恰巧碰见了你?”
壳当然就是任小白去过的破庙,那个玄衣老者当然就是风王。
老爹不得不点了点头,道:“恰巧。都是恰巧。”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