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刀名多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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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小白突然问道:“风王等的人是谁?”
老爹微微一笑,“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黑暗。绝对的黑暗。
在绝对的黑暗中人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但他能了解如何去体会,眼睛更多时候是在为欺骗打开一条捷径。
风王从来不相信眼睛,所以他把他的一切都掩在黑暗之中,他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清楚地认知自己将要面对的人,只有清楚地了解了对方才能让自己在交易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所以与他进行交易必须在一间只能看见黑暗的屋子里。
黑暗有的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声的黑暗。
在无声的黑暗中上天赐予你感受这个世界的眼睛和耳朵全都成了摆设,你就仿佛一个木头做的人偶,只能等待别人来摆弄,那是一种恐惧,绝对的恐惧,很少能有人在这种恐惧之下保持平静。
黑暗。无声。
良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是第二个能挺过两个时辰的人。”
一个淡淡的声音道:“如果给我坛酒,我能再挺上两个时辰。”
能在这样的黑暗与无声中挺过两个时辰,却依旧保持从容,还有心情要酒喝的人天下恐怕只有一个。
那个人当然就是王佛笑。
风王的声音略带笑意地道:“江湖中的人都说王佛笑是个痴于酒的人,看来此话不假。”
王佛笑道:“本就是事实。”
风王接着问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救你?”
王佛笑道:“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你们为什么救我。”
风王缓缓地道:“你听没听过嫁衣?”
王佛笑心头一惊,道:“千针万线织红装,却与他人做嫁衣。”
风王道:“没错。”
王佛笑道:“你们为什么会选我?”
风王道:“因为你聪明,还有你已经陷入了绝境。”
王佛笑又道:“如果我不跟你们合作我是不是会死?”
风王道:“你不必考虑死与不死的问题,因为你一定会加入我们。”
王佛笑道:“为什么?”
风王话题一转,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他道:“江湖人的信仰是什么?”
王佛笑想了想,道:“道义。”
风王道:“道义是所有人都应该懂得去维护的一种准则,不是信仰。”
王佛笑又道:“法。”
风王道:“法是某些人为了约束某些人而制订的规矩,也不是信仰。”
王佛笑试探着又道:“侠。”
风王道:“侠是每个江湖人心中所坚持的一个梦想,同样不是信仰。”
这时王佛笑突然一想到那个人,他脑中不知为何冒出了一句已经遗忘了很久的话,他又道:“武。”
风王却似乎有些不解,道:“为何是武?”
“义、法、侠本都是高于武的境界。一直以来很多人探求的是武所承载的东西,却忽略了武的本身,所谓厚德载物,武既然承载着义、法、侠,那武就应该是融这三者甚至多于这三者而集大成者……”
王佛笑还未说完,风王突然插嘴道:“所以在江湖中,承载着一切的是武,能代表一切的也应该是武。武,才是江湖人的信仰。”
这应该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只不过更多的时候人们喜欢去探询那些复杂的、说不清楚的道理,反而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网中越陷越深,以至于忘了这个道理本来的面目,就好像一个练剑的人,一定要追求人剑合一,或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或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或者更高更难说明白的一种境界,但却忘了你练的本来就是剑,没了剑,那你练的是什么?
忽略了剑的剑客便不再是剑客,即便他能战胜天下所有的人,我们也只称他做,高手。而不是剑客。
忽略了武的人也不应该是侠者,即便他曾救万民于水火,我们也只称他做,英雄。而不是侠者。
王佛笑心中又是一惊,因为风王所说的话就是当初那个人对他说的话,也是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连一个字都不差。
灯光。
风王点燃了两人中间的油灯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王佛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他道:“大概四年了。”
风王黯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啊,他走了大概也有七年多了。”
王佛笑道:“你认识小白?”
风王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缓缓地道:“他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偷我的酒喝,你说我认不认识他。”
王佛笑也微微一笑,道:“原来他小时候就已经是个酒鬼了。他也是嫁衣?”
风王微微一耸肩膀,道:“你干吗不去问他。”
王佛笑一怔,道:“问他?”
风王点了点头,道:“因为你很快就能看见他了。”
这也就意味着王佛笑已经通过了嫁衣对他的考验。
能被嫁衣选中的人至少已经被嫁衣注意了三年以上,而这三年中嫁衣也会通过各种方式打探这个人的可靠性,直到确定了这个人绝对不会威胁到嫁衣的安全,才会请他来接受风王的考验,只有通过了考验的人才能踏上通往茧的路。
茧是大海中一座隐秘的小岛。
要想到达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驾船的人要选择正确的日子与时辰才能赶上惟一一股流向茧的暗流,即便赶上了暗流也必须对航道上的各种障碍与嫁衣精心设计的陷阱非常熟悉,不然,就只能葬身大海之上。
(七)嫁衣
秋日高照。
大海。宽广无垠,平静如砥。
海上飘着一艘船,很大的一艘船,大船荡开海水,稳稳地在海面上航行着。
王佛笑背着手立在船头,海风吹动了他乌黑的长发,却吹不开那遮住他紧锁的眉头,他已经隐约看见那座包含了诸多神秘的小岛了,他心中竟然莫名地泛起一阵悲伤,不知是为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还是即将要见到的朋友。
茧越来越近,王佛笑可以清楚地看见站在岸边目视着他的两个人,一个腰身笔直的黑衣老者和一个长发飞扬的少年。
那两个人当然就是老爹和任小白。
王佛笑刚刚跳下船,便向着二人走过去,任小白并没有上前迎他,而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仿佛他根本就不认识王佛笑一般。
他也未曾理会任小白,只是淡淡地对老爹道:“王佛笑。朋友都叫我佛笑。”
老爹微微颔首,道:“秦似海。这里的人都叫我老爹。你不妨先和小白叙叙旧,明天……”
老爹的话未说完,任小白突然走到二人中间,插道:“任小白。你叫我蛇王就可以了。”
王佛笑苦笑。
老爹也苦笑,叹气道:“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自己解决的好,我该回房休息了。”说完,径直走了。
任小白一转身也走了,边走边道:“姓王的,你最好快一点。我可没工夫陪你闲逛。”
王佛笑只能苦笑着跟他向岛的深处走去。
王佛笑随任小白来到一处小溪边,任小白正对着溪水道:“你刚刚来的海路是茧的第一条线,这里是第二条。”
线当然就是围在茧的外面保护着茧的屏障。
如果刚才的海路的确让王佛笑佩服嫁衣的防御能力的话,现在他实在看不出这条窄窄的小溪有何玄机。
任小白踏入溪水,侧脚左移了三步,然后左转,倒退着又走了七步,再左转,还是倒退着走到了小溪的对岸。
王佛笑一直认真地看着任小白的步伐,他知道嫁衣本就是汇集了无数奇人的一个组织,谁能想到这是哪个怪才设下的巧阵,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地照着任小白刚刚的样子走过了小溪。
王佛笑刚在溪边站定,就听任小白淡淡地说道:“溪中没有任何阵法,你刚才可以笔直地走过来,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跃过来。我只不过要你明白一点,蛇是保护茧的人,在这里我有权力杀死任何一个威胁到嫁衣的人,所以,你最好按我说的每一句话去做,认真地去做。”
王佛笑忍着气愤听任小白把话说完,之后竟然乖乖地点了点头。
任小白竟然也就毫不客气地道:“很好。”
王佛笑突然想笑,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任小白如此认真过,可他终究没有笑出来,因为能让一个平时吊儿郎当的人一下子变得如此认真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接下来任小白带着王佛笑穿过的六条线倒的的确确都是些凶险而又高深的机关与阵法,之后,王佛笑便来到了茧的中心。
让王佛笑想不到的是,这里似乎更像一个远离了尘世喧嚣的小村庄。
一排排建造精巧的房舍,一条条阡陌交错的小路。
老人们正坐在门前享受着秋日的阳光,孩子们在相互追逐嬉戏,却很少能看见正值壮年的男女。
任小白道:“蛹现在都在工作,明天你也会和他们一样。”他一边说一边将王佛笑带到一幢房前,“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说完转身就走。
王佛笑突然对着任小白的背影叫道:“小白。”
任小白虽然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王佛笑只好又道:“蛇王。”
任小白转过身,欣赏地看了看他,道:“何事?”
王佛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饭吃。”
任小白正色道:“我是蛇王,不是厨子。你要吃饭就该去找厨子。”说完,转身走了。
王佛笑苦笑,只能苦笑,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是厨子。
厨子通常都是一副胖胖的样子,王佛笑懒懒地坐在门口四下里张望着,可这里偏偏就没有一个人长得像厨子,他就这样一直坐着,一直坐到黄昏。
秋日的黄昏阳光总是格外鲜红,红的让人以为自己是被一片血光照耀着。
就在那片鲜红的血光中,王佛笑看见一个头发很长很长的姑娘正朝着自己的屋子走来。
姑娘走到王佛笑跟前,淡淡一笑,道:“佛笑?”
王佛笑点了点头。
长发姑娘道:“我叫叶子。你跟我来。”说完,轻盈地转身向远处走去。
王佛笑只能跟着她走,因为在这个地方她是第一个主动和自己说话的人,况且,她很可能就是个厨子。
叶子虽然不是厨子,但她的手艺却不输给任何一个名厨,只是一会儿她便将各色能引出王佛笑口水的菜品摆了满满一桌,还拿出了一坛不输于佛笑楼珍藏的好酒,然后她乖巧地坐在王佛笑对面,手支着下巴向王佛笑挤了挤眼睛。
王佛笑虽然已经饿得要死,但他并没有拿起筷子,因为桌子上摆了三副碗筷,这就证明他们还要等一个人。
他们等的人当然就是任小白。
可任小白见到王佛笑之后显然有些惊讶,他对叶子道:“谁让你把这个家伙带到我家来的?”
叶子调皮地道:“你岂非和我说过,他是你在江湖最好的朋友。”
任小白道:“那是在江湖。这里是茧。”
叶子却不以为然,道:“朋友就是朋友,就算死了也还是朋友。这岂非也是你告诉我的。”
任小白有些恼羞成怒,道:“那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让你用我说的话来教训我的。”
叶子撇了撇嘴,道:“这个不用你教,我自己就会。”
就在任小白和叶子斗嘴的时候,王佛笑只做了一件事,他拿起筷子开始大吃特吃,还不忘给自己倒了碗酒。
等到任小白有所反应,他已经吃光了一盘红烧鸭舌、一只荷叶烤鸡和半条竹焖鲈鱼,这还不算他喝掉的半坛美酒。
任小白叫道:“喂,你这小子也太不仗义了吧?”
王佛笑的嘴已经被食物填的满满的,他只能用筷子点了点旁边的椅子,支吾道:“坐,坐,一起。”
任小白纳闷地打量了屋子几眼,无辜地道:“这里好像是我家吧。”
叶子此时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月夜无星。
灯火如星,点缀了夜的宁静与祥和。屋内有桌,一桌三椅。
桌上有灯,灯光如豆,椅上坐人,一椅一人。
椅子上的人沉默了很久,绝对的沉默,任小白甚至能听见灯火跳动的声音,任小白看了看王佛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几个问题?”
王佛笑摇了摇头。
任小白取过一坛未空的酒,一口气倒进了自己肚子里,然后又看了看王佛笑,道:“真的没有?”
王佛笑还是摇了摇头。
任小白又抱过一坛,拍开泥封,又是一口气倒进了自己肚子里,又问道:“当真没有?”
王佛笑依旧摇了摇头。
任小白猛地将酒坛砸在桌子上,紧跟着跳了起来,大声道:“我有!你为什么不怀疑我?”
王佛笑抬眼看了看任小白,又低下头自顾喝自己的酒。
任小白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喊道:“你是不是傻了?这一切摆明了都是我在引你加入嫁衣!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出来,但是王佛笑肯定看得出来。”
王佛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低声道:“就算全天下的都看得出来是你做的,王佛笑也看不出来。”
任小白竟然安静了下来,因为他明白了王佛笑的意思,王佛笑不会怀疑朋友。
一个连朋友都怀疑的人,又怎么可能交到朋友呢!
沉默。又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或许现在屋内的每个人都听得见灯火跳动的声音了。
打破沉默的还是小白,也只能是小白。
任小白道:“你知不知道嫁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王佛笑摇头。
叶子在一旁淡淡地道:“江湖上的人常说天下有很多古老的行当,最赚钱的只有两种,一种是杀手,他们卖的是命,一种是妓女,她们卖的是身体。其实,还有一种,只不过没有它们古老,但这种买卖一次赚的钱可以让你去雇一百个绝对一流的杀手帮你看门,或者找一百个绝对当红的妓女给你提鞋。因为这种买卖卖的不是命也不是身体,而是信仰。”
王佛笑长叹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身为‘嫁衣’的人出卖的就是他们的武功。”
任小白笑了,苦笑,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的苦笑,“出卖!没错,出卖。为了自己的信仰出卖自己的信仰,为了活下去而出卖武功,穷其所能创出一招适合别人的武功,就是为了让那些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人去卖弄、去炫耀、去发扬一招‘嫁衣’自己永远不能都用却是自己毕生心血创出来的武功。这就是嫁衣,这就是身为嫁衣的人所承受的。”
王佛笑的声音很轻,他不了解小白的从前,也不会去打探一个朋友的过去,更怕触及到朋友的伤疤,但他必须问,所以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安慰,“既然他们能创造出一招这样的武功,为何不自己凭着这武功在江湖中闯出番事业来?”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