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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小白一愣，转即跳了起来，指着王佛笑的鼻子道：“喂！你、你也……”

　　王佛笑却淡然，道：“如果有人求你帮他保护你自己的家，这个忙你帮不帮？”

　　任小白还没有从刚才的气愤中回过神来，他气冲冲地道：“天下怎么会有那种白痴。”

　　王佛笑苦笑，道：“我眼前岂非就站着一个。”

　　任小白左右看了看，左右无人。他又想了想刚才王佛笑的话，一咧嘴傻笑了起来，挠着自己散乱的长发道：“这里既然是我的家，当然也就是你的家，我怎么还求你帮我保护你自己的家呢。我的确是个白痴，而且是天下第一号大白痴。”

　　王佛笑伸手去拾地上的被子，被子的一角去刚好被任小白踩在脚下，他抖了抖被子，道：“把你的臭脚拿开。”

　　任小白慌忙跳到一旁，然后利索地从王佛笑手中抢过被子，小心地将他扶回床上躺好又仔仔细细地把被子给他盖好，嘴里叨咕着：“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莫怪，您老莫怪，继续休息。”

　　王佛笑白了他一眼，见他躬着腰正十分恭敬地向外面退去，忍不住想笑，就在王佛笑脸上刚有了笑意还没笑出来的时候，任小白原本弯的很低的腰竟然直了起来。脸上原本讨好的笑容竟然换成了一副冰冷，他猛地窜到王佛笑床前，把刚才他自己亲手盖好的被子又给扔回了地上，然后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的食指对着王佛笑勾了两下。

　　王佛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道：“什么意思？”

　　任小白指了指窗外，大声吼道：“什么意思？你现在已经是蛇王了。”

　　秋日的太阳升的虽然有些迟，但此时窗外的太阳也已经挂的老高，王佛笑当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时候蛇王应该在巡视茧的线而不是躺在床上睡觉，他一面伸着懒腰一面学着任小白昨晚的口气嘟囔道：“我竟然已经是蛇王了，我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蛇王了呢？”

　　（九）收债

　　十月初一。

　　每逢初一和十五大大小小的庙宇门口都会聚满成群的乞丐，因为初一和十五是举办庙会的日子，烧香礼佛的人会比平时多上好几倍，而那些广积功德的善男信女也总是毫不吝惜地赏给乞儿些银两，佛祖就是因为懂得如何平衡处在不同阶层人们的心境才会大受欢迎，但对于人世间的种种不公他似乎只是看在眼里，却从未曾放在心上。

　　没有太阳也没有乌云。

　　灰灰的天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清缘寺上空的气氛似乎更是凝重，带着各色兵刃的江湖好汉竟然将大大的一座庙宇围了整整三圈。因为今天是绿林八十六寨总瓢把子彭七郎最宠爱的六姨太进香还愿的日子，彭七郎是个很豪爽的人也是个很讲究排场的人，况且，人如果坐到了他这个位置不讲究排场反倒会被别人耻笑，所以无论他到那里都会有很多绿林上的朋友给他捧场。

　　彭七郎站在寺门外好不容易等到六姨太上完了香，开始跪在佛祖的泥像面前参拜，他张开蒲盖大的手掌来回抚摸着光光的头，嘟囔道：“奶奶的，一块破泥坯子就能把这娘们儿唬成这样。明儿我要是送她个金的，她还不把祖宗八代都给忘了。”

　　他身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消瘦老者道：“七爷。您老有所不知，礼佛讲究的是份诚心，无论金的还是泥的都是一样。”

　　彭七郎横了他一眼正欲发作，忽听人群中有人朗声道：“粗鲁之人又怎懂佛法。”

　　彭七郎被说的一愣，转即回过神来，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怒喝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敢笑你爷爷不懂佛、佛法？”

　　人群被他凶狠的目光划开了一道宽宽的裂缝，裂缝的尽头懒散地站着一个长发披散的灰衣少年，少年的腰间斜斜地插着一把没有鞘的钢刀。

　　奇怪的是少年脸上带着一副青铜铸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眸子和下巴，面具做得比较精巧，恰好露出了少年的下巴，可以让他在不摘掉面具的情况之下自如地说话，人们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从声音上能猜测出他只是个少年。

　　彭七郎只几步便走到少年跟前，铁塔般立住，竟比少年高出整整一个头，他喝道：“刚才的屁是你放的？”

　　少年也未抬头看他，只是淡淡地道：“彭七郎。”彭七郎道：“正是爷爷。”

　　少年道：“我有件东西一直放在你那儿，现在我想收回来。”

　　彭七郎被少年说的一头雾水，摸着光头道：“爷爷什么时候拿过你的东西？”

　　少年道：“九年前。二月十六。怒雷刀法。”

　　彭七郎大惊，一探手从背上抽出七十四斤重的“钢火刀”直直地劈向少年，这正是怒雷刀法中的绝杀。

　　少年一扬手，刀光自腰间闪出，他用的竟也是怒雷刀法。

　　彭七郎的人被少年的刀光直直地分成两爿，周围的人顿时惊呆，他手下的绿林好汉虽然已经拔出了兵刃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少年动手。

　　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随后扔在彭七郎两爿尸体的中间，淡淡地道：“两不相欠。”说完插好钢刀消失在青石路上。

　　后来有好事的人拾起少年丢下的东西看了一眼，竟然惊讶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他丢下的赫然是张二百万两的银票。

　　十月十一。

　　侠客山庄依西面东而建，这有悖于大多数建筑坐北朝南的传统，因为侠客山庄与其他建筑不同，它所承担的是一种精神，侠的精神，是种不可侵犯的神圣。

　　侠客山庄的大庄主君天曾经说过：“侠的精神和阳光一样都不是用来被践踏的，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将它发扬光大。”

　　所以侠客山庄每天都会披着第一缕霞光打开大门去迎接那些胸怀壮志要在江湖上做一番事业的少年和很多在江湖上漂泊了很久但热血仍在的过客。

　　十月的太阳升得更迟，君天的大徒弟秦千雨昨天夜里还在抱怨由于天气渐寒引发了风湿，走路的时候腿上有些不太灵光。可早上刚一开门，他便不停地在门房与大厅之间的石板路上跑来跑去，而且速度之快还要超出平常许多，丝毫看不出他的腿上有任何异样，因为今天来的人除了雄霸一方的江湖豪客便是许久未曾露面的武林前辈，任何一个人的传报都容不得丝毫怠慢，且别说是腿上有些风湿，就算是个跛子也一定会跑得比正常人还快上几倍。

　　秦千雨刚刚送完武当的长老回到正门还没站稳，便看见一个身穿白衣配着长剑的少年飞似的向这边急掠而来。

　　秦千雨赶快迎了上去，道：“少侠！少侠留步。”

　　白衣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秦千雨，脚下却不停留，轻声说：“通报是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自己来？你以为点菜啊？”秦千雨口中喊完，弹身一纵，便落在了已经掠出五丈开外的少年身前，右手在少年胸口一拦：“姓名。门派。”

　　少年被他右手当胸一拦脸上微红，心中有些动怒，但又不便在侠客山庄动武，只好仰身以铁板桥闪过秦千雨的右手，人却顺势贴着地面飞掠出去，去势之快当秦千雨有所反应的时候他已经掠到了大厅门口的石阶上，秦千雨单脚一跺，飞身而起，赶在少年抢进大厅的时候将他拦在了门口，右手拦在少年的胸口：“姓名。门派。”

　　“千雨，不得无礼，人家可是女儿之身。”秦千雨身后一个男子朗声说道。

　　秦千雨一怔，慌忙放下了右手，对着少年微微一颔首算做赔礼。

　　少年也不回礼，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韩倚风，无门无派。”说完迈步向大厅里面走去。

　　秦千雨微微笑道：“原来你就是韩倚风，得罪。”说罢便忙着去招呼其他到访的宾客去了。

　　韩倚风踏入大厅之后对君天微微施了一礼，之后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天皱了皱眉，道：“先随我来。”

　　韩倚风跟着君天来到君天阁，这时阁中已经有了七个人。

　　楚香玉、施画眉、龙九、武当静容、少林玄心、江适宜，其中有三位是侠客山庄的庄主，另外两个虽然是出家之人但也是江湖的名宿，还有一个是淮南江家的四姑娘，他们中随便一个都可以在江湖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以这七个人即便遇见了什么天大的事，也用不着聚到一起商议，可他们现在非但凑在了一起，而且是围坐在一个桌子旁，正神情严肃地对着桌子思索，确切地说，是对着桌子上的一张纸。

　　韩倚风走到近前也看了一那张纸，只看了一眼，然后也坐了下去，神情严肃地思索了起来。

　　一张纸。五个人。五个名动天下的人。也是五个死了的人。

　　时间：十月初一。

　　死者：彭七郎。绿林八十六寨总瓢把子。

　　死因：怒雷刀法。一刀毙命。

　　杀人者：面具少年。

　　注：留银票二百万两。

　　时间：十月初一。

　　死者：张不弛。柳风剑客。

　　死因：拂柳八剑。一刀毙命。

　　杀人者：面具少年。

　　注：留银票一百五十万两。

　　时间：十月初三。

　　死者：胡青风。焦木堂堂主。

　　死因：鬼隐杖法。一刀毙命。

　　杀人者：面具少年。

　　注：留银票三百七十万两。

　　时间：十月初四。

　　死者：刘成林。七目堡堡主。

　　死因：单凤舞天刀法。一刀毙命。

　　杀人者：面具少年。

　　注：留银票八十七万两。

　　时间：十月初六。

　　死者：孙中云。天下镖局总镖头。

　　死因：破神三式。一刀毙命。

　　杀人者：面具少年。

　　注：留银票九十万两。

　　“我看出来了。”最先开口的人是江适意，也就应该是她。

　　众人神情一松，九双眼睛全都望向了她。

　　江适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戴面具的家伙很有钱。”

　　韩倚风虽然与她相交颇深，也知道她一贯的作风，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嗔怪道：“小意。”

　　江适意一耸肩膀，道：“盯着这张破纸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子午卯酉啊，况且，他本来就很有钱。”

　　楚香玉揉了揉已经发酸的眼角，道：“四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小子前前后后丢下了将近九百万两，真不知道他老子是哪路神仙。”

　　君天苦笑，道：“的确像个神仙，用一把刀竟然能使出各种兵器的章法。”

　　龙九也苦笑，道：“又都是一刀毙命，全身而退。”

　　江适意皱了皱眉头，道：“如果小白那个死东西在就好了，或许他能从死者的刀伤上看出些门道。”静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玄心大师，刚好触见玄心望向自己的目光，玄心微微晃了晃头，两人具未作声。

　　他们这一细微的动作又怎逃得过生着一颗玲珑之心的楚香玉，但楚香玉却仿佛无事一般，也未作声。

　　到是龙九听江适意这么一说，似乎想到了些东西，道：“大姐怎么没来？除了小白就只有她能帮上忙了。”

　　施画眉哈了一声，道：“请了四次了。丘老太爷死后大姐闭门谢客，连丘家的人都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韩倚风道：“那个戴面具的人没留下任何线索？”

　　君天道：“他只说他是来收债的。”

　　江适意一咧嘴，道：“收债？我看他到像是来败家的。”随即眼睛一转，“那些银票真的能换银子？”

　　龙九接道：“还没听说过万保钱庄开出来的银票有换不成银子的。”

　　江适意眼睛一亮，道：“哈，那不就简单了，据说万保钱庄从不接来路不明的银子，他们每接一笔银子都会做下记录，我们查查到底是谁存了银子不就明白了。”

　　龙九道：“彭老七死了之后我们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去钱庄查银子的来路，不查还好，查到之后反而更头疼。”

　　没等江适意插嘴，君天接道：“因为那笔银子是他自己存进去的。”

　　江适意眨着眼睛想了许久，然后用力晃着脑袋道：“乱了，彻底乱套了。你们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恐怕就疯了。”

　　这时，从外间径直走进一个人来，边走边道：“先别疯，听完我的话再疯也不迟。”

　　能够从容进出君天阁的人当然就只有欧书航了，他不但是君天的结义兄长更是开创了侠客山庄今天的局面的元老，如果不是丘老太爷和方白羽的死君天也不会费尽力气劝他出面帮忙，可丘老太爷和方白羽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又冒出来一个面具少年，这反倒勾起了他昔日的斗志，自告奋勇去追捕那个神秘的面具少年，大家见他衣衫褴褛，左肩处还带着伤痕，神情骤然紧张起来。

　　君天忙问道：“如何？”

　　欧书航张开右手道：“五招。”然后抓起桌上的水壶猛灌了几口，再一擦嘴角的水迹长舒了口气，“拣了条命。”

　　众人见他沮丧的神情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同时也都为之一惊，能在欧书航手下走上五招的人已经不多，谁又会想到他竟然在五招之内会被人挫败，又是败的如此狼狈。

　　韩倚风道：“对于你来说，三招就已经足够了。”

　　大家都知道她指的当然是欧书航绝对能在三招之内摸清对方的武功路数，更何况是五招，众人原本已经快要绝望的心中又出现了一丝转机。

　　欧书航微微一笑，道：“的确足够。”众人大喜，将期待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他。

　　他盯着江适意问道：“江家折花五变中的第三招应该是牡丹妖娆对吧？”

　　江适意纳闷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惊，暗道：难道是我江家的人？

　　他又对韩倚风道：“虽然我未见过姑娘的剑法，但我曾经与尊师切磋过剑术。你的剑法中可有一招唤做只影何投？”

　　韩倚风点点头：“第七式。莫非你们交手的五招之中有这两招？”

　　君天皱起眉头道：“江家子弟众多，难免会有人传过他折花五变。可倚风的剑法他却绝不应该会。”

　　龙九却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道：“莫忘了这五个人也具是死在自己的独门武功之下。”

　　欧书航接着道：“还有一招，不，应该说是一拳。”说罢，他看了看玄心大师。

　　玄心苦笑道：“少林神拳？”

　　欧书航道：“虽然不是少林神拳，却是木头大师的笑痴拳。”

　　木头大师是少林仅存的一位木字辈长老，晚年时从《金刚经》中悟出了一套笑痴拳法，而这套拳法却也只传给了他惟一的弟子，那个人当然就是王佛笑。

　　君天愕然，道：“难不成他是慕容家的人？”

　　欧书航道：“虽然种种迹象看来只有慕容家的人才有这个本事，但他绝不是慕容家的人。”

　　君天追问道：“为什么？”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