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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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罗预已经好久没有作妖了,这段时日异常安分,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八月十二大梦初醒,她满脸的泪痕,双眼空洞无神,鬼使神差地爬下床去,把衣橱里所有红色的衣服都烧了个干净。
迷迷糊糊醒来的紫蔻眼睁睁地看着她秉着烛火,神色淡然地纵火烧衣……平日里温香软玉的闺房此刻狼烟滚滚。
婆子丫鬟高呼“走水了,救姑娘。”而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孤魂野鬼似的飘出了家门,临走前还不忘带上两壶酒,紫蔻吓坏了,忙不迭地跟上,却被她喝退。
不疯魔不成活,如此随性也没谁了。
她衣衫单薄,跌跌撞撞朝山上走去,天际从黛蓝转为青白,山间渐渐回温,晨风带着些暖意,被露水打湿的鞋袜没走几步就干了,鸟鸣此起彼伏也越来越热闹,直到阳光掠过她苍白的脸,才有一丝清醒的意识浮现。
山醒了,她也醒了。昨夜那个梦即使晒在阳光下也异常清晰,她必须找人解了。
沿着熟悉的山道,前面就是梦觉寺,白天的寺庙没有那晚的可怖,反而多了些隐世古刹的味道。
崖望君嗅觉灵敏,咋咋呼呼地冲出了扫羽轩:“酒,酒,是江离秋。”掩饰不住的兴奋,锅上的白粥顿时不香了。
“哎呀,小美人,你怎么来了?”他随意扫了眼,望见山道上一抹倩影缓步走来。
丁香花色的衣裙上不绣不染,倒有种素雅的美,可这并非她的风格,转性了?
爬上漫长的石阶,再绕过狭窄的山道,姬罗预终于找到了扫羽轩,看到迎面扑来的崖望君,她下意识地侧身躲过。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你说你。”崖望君正想去接她手里两壶酒,不料却扑了个空,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她人呢?”姬罗预东张西望。
“谁呀?”
“还能有谁,她呀。”
“你说央央?向别人打听事情总不好空口白舌吧,不考虑贿赂贿赂我?”挺俊的一个小公子,不知为何挤眉弄眼起来这么欠打。
姬罗预翻了个白眼,抛出了一壶酒过去,崖望君手忙脚乱地接下了,打开盖子先闻了下酒香,顿时两眼放光,痴醉非常:“你是不知道央央平日里管的有多严,从不允许我饮酒吃肉,这谁受得了!别说我是只白虎,就算是人也把持不住吧。”
姬罗预犹豫再三,难为情地问道:“你们是夫妻吧?”
“噗!”刚入口的佳酿忽地喷了出来,崖望君险些被一口酒呛得喘上不来气。
“你真敢问!说话之前不用三思的嘛。”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看她那凶悍的样子,谁敢要?退一万步讲,我们俩就算是夫妻,也是她为夫,我为妻!惹不起,惹不起。”
姬罗预尴尬地笑笑:“这么说她的修为应在你之上咯?”
“那必然的,她可是东都城的……”话到嘴边,他忽然咽下了,月未央身份特殊,不能随便说道。
“我昨夜做了个梦,本想找你给解解,以为你们是夫妻,害怕她误会,总要先打个招呼,可既然你们不是夫妻,她修为又远在你之上,那我还不如找她。”
“啊,解梦而已,这样的小事就不用麻烦她了,我也行。”
姬罗预嗤笑:“你呀,还是赶紧抱着酒壶有多远逃多远,待会她若见你饮酒,怕是会不高兴哦,届时我可拦不住。”
崖望君顿悟,仓鼠般地抱起酒壶,撵着小碎步往山下走,忽地回头问道:“你手里还有壶酒呢,你就不怕吗?”
“怕呀,你可要及时回来救我。”
“你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她就在扫羽轩的偏堂睡着呢,自求多福吧您呐。”语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大猫真是来看门的吗,也太好贿赂了吧。
姬罗预踱步轩室,堂下明净,陈设极其简单,无碑无牌无香案,一桌两席四杯盏,许是离梦觉寺近了,茶盏上浅浅落了层香灰,可见寻常也没有什么客人,她拍了拍掌心的烟尘,这里确实明净安详,可她不喜欢,她喜欢富丽繁华的,无论是居所还是平日里的穿戴,太过简朴总觉得寡淡无味。
她转身进了偏室,这里的陈设较之堂内更加朴素,虽说是女子闺房,却连面铜镜都没有,住在这样的地方真的不会抑郁吗?
忽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了件宝贝,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一个金骨铸成的六角琉璃莲座华灯,那琉璃触手生温倒像是玉,可哪有这么玲珑剔透的玉?将玉打造得薄如蝉翼也极具匠工巧思了,如果在内点上烛火必然不似寻常灯光一样黯然,想来流光溢照天地,华彩披盖乾坤,她好喜欢。
“彩胜斗华灯,平地东风吹却。唤取雪中明月,伴使君行乐。”她嬉笑着来到床榻前,伸手将月未央搭在额前的青丝绕在耳后,看着她熟睡的面容,静若画中美人,岁月也为其止息,独成一道风景,“雪月兼备,只欠东风了。”
考虑到此时已经巳时,从没有见过这么懒的姑娘家,她打开了窗子,风呼呼而进:“唉,可惜这时节没有东风,只有西风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月未央还没醒,她先打了个寒颤,眼睛死死盯住寑被,顿时起了“歹心”。
伸手一抓,将月未央的被子据为己有,妥妥地披在了自己身上:“终于暖和些了。”她本来就穿得少,山上又冷,夺被子蓄谋已久。
令她惊喜的是这寑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不似花木脂粉的味道,也不像寺里焚香那样的冲鼻,倒像是沉寂岩下的金香玉藏了千年,独纳日月精华,一朝破土而幽然散发的冷香,这个味道好熟悉好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拉过被子她才瞧见月未央脚踝处圈圈匝匝的伤疤,似乎还有缝合的痕迹,触目惊心!这姐姐先前经历了什么?吓得她又往床尾缩了缩。
月未央冻得瑟瑟发抖,眉头微微蹙起,却仍不愿睁开眼睛,她左右翻着身,盲扯着寑被,直到两手空空才发觉不对。
她抱着双肩缩在墙角,审视着躲在床尾,裹着寑被,活像个粽子的姬罗预:“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
“为何抢我被子?”
“我冷。”
月未央只觉好笑:“我不冷吗?”
“你们佛家讲求舍己为人,佛祖都愿意割肉喂鹰,你让个被子怎么了?”
“你也说了,那是佛祖愿意,我不愿意。”月未央伸手抓过被子,谁知姬罗预死不放手,整个人没有坐稳,随着被子倾倒在了她身上,软软的,暖暖的,香味比刚刚更幽深了。
“起来。”
“我不。”
月未央面染愠色,扯着被子的手指节发白:“再不起来我就不客气了。”
姬罗预趴在她身上,有恃无恐道:“不客气能怎样?想在佛前杀生么,那可是大忌呀。”
“我佛慈悲,会宽恕我的。”
姬罗预撇嘴,怏怏不快地翻身下来,月未央这才扯过寑被,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
忽然,姬罗预狂笑:“哎呀呀,这寑被刚刚披在我身上已经沾了腥了,不能要了吧,你怎么还往身上扯呢?也不怕我深涉红尘污秽,沾染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嘛。”
这丫头从来就爱一惊一乍的,惊得月未央睡意全无,听她这话明显还在记仇,也不想搭理她,只冷冷道:“出去。”
“我不。”
有一种叛逆,叫习惯性叛逆,无论对错,先反了再说。
“我要更衣,你先出去。”月未央无奈道。
“那我更没必要出去了,快,我等你。”
“滚!”月未央忍无可忍,这个滚字拖了长长的尾音。
姬罗预撇嘴,不情愿地挪着步子:“不就穿个衣服嘛,谁没见过似的,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你还未必有呢。”
月未央反手丢出去一个枕头,无奈她已经掩上门溜出去了,真不让人省心。
穿戴整齐之后她推门出去,正看见姬罗预坐在檐下恣意饮酒,她的衣衫又褪到了臂弯,春光无限呀。若说不好好穿衣服是迫于落衣痣所赐,那她此刻情态纵情迷离,可难逃勾引挑衅之嫌呀。
“酒哪来的?”
“我自备的还不行嘛。”
月未央飞起一脚,快准狠地踢碎了她手里的酒壶:“姑娘,佛前请自重。”
姬罗预又气又急:“这可是三哥特地从宛城给我沽来的,你赔!”
“上次杀生食肉,这次破戒饮酒,真当我不会动你!再在这里无理取闹,我就把你绑上鱼线沉到灵泉,让你喝个够。”
什么叫冰山美人她今日算是见识了,这个美人外看是座冰山,可内里却是个时刻准备爆发的活火山,不近人情又暴戾非常。
姬罗预委屈地躲在墙角,毕竟今日上山是来求人办事的,也不好意思撕破脸,再加上崖望君这只大猫刚从山下偷腥回来,她便更加有的放矢了:“姐姐,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而后又故作梨花带雨状,嘤嘤啜泣而道,“你要骂我,我便受着,你若打我,我便忍着,可若因此害你屡破嗔戒就不好了,佛祖怪罪事小,气坏了自己身子事大,我怎么过意的去?”
小绿茶有点道行,过往十八世祸国妖妃不是白当的。
月未央没有搭理她,径直走到溪水边开始洗漱。
“出什么事了,怎么还又打又骂的?”崖望君发问,姬罗预委屈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可别怪姐姐,原是我的错,不该带酒上山的,亵渎了佛祖,姐姐打我骂我都是我活该。”
崖望君怒斥:“央央,你这就过分了吧,她又没把酒带到梦觉寺菩萨面前,你又打又骂的不合适吧?”
月未央懒得解释,狠狠回了他一眼,指着墙根道:“那边站着去,我气消之前不准过来。”
“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你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乱找人撒气呀。”
“做错什么了?我问你,她为何会出现在我房中,大清早的你下山干嘛去了?嘴边的兔毛也不擦干净就回来,还带着满身酒气,杀生食肉加饮酒,真当我瞎的不成!”
崖望君瘪嘴,忽又笑道:“别生气嘛,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我这就站着去。”
看来崖望君并非谦虚,在月未央面前果真说不上话,姬罗预只好止住了眼泪,一会晴一会雨,变得挺快。
“呦,不哭了?”
她破涕为笑道:“姐姐救过我的命呢,我怎么能真的跟姐姐记仇呢,再说我今日上山另有要事,不是专程来找晦气的。”
“烧香拜佛的话,请出门左转。”
“我不是来烧香拜佛的,只想向你打听件事情。”
“何事?”
“崖望君是白虎成精,想必在此地已经数千年之久,而你的修为又远在他之上,那么我所要打听的事情你肯定知道,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难的,我就想问东都城的执笔官坐镇何方?”
崖望君不自觉地回过头来,月未央的心脏险些漏跳一拍,但她依旧面不改色道:“执笔官…是什么?”
姬罗预惊讶:“你不知道执笔官?不应该呀,执笔官是天机宫在编的末流司命官,司掌一方水土气运,生死命数,如今凡间世人随便修个仙得个道也不会不知道执笔官的存在,姐姐,你究竟什么身份?”
“我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出家人,不知道你说的执笔官是何方神圣,听着像算命的,估摸着也不是什么正经仙倌,再说,有什么事情是烧香拜佛解决不了的,巴巴地去找什么执笔官。”说话时她心虚得很,根本不敢看姬罗预的眼睛。
“烧香拜佛都是为了求心想事成,姻缘和满,而我恰恰相反,不知佛祖愿不愿意成全我想要孤独终老的心愿?”
月未央扯着嘴角,笑得牵强:“你的要求挺特别,世间女子平生唯愿有个好归宿,你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她们二人相交甚浅,相见不过两面,姬罗预本不想多言,可不知为何,初次见月未央她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今日再见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而且月未央虽然又凶又冷,可与之相处却十分自在踏实,即使在她面前又疯又闹,也不担心她真的会拿自己怎样,这种无法名状的信任敲打着她仅存的理智。
而姬罗预这种遇事凭本性好恶,靠意气用事的生物,本身也没有多少理智可言。
“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的身份并非姬家独女那么简单,我记得过往十八世红尘恩怨,曾经是金笔御使手中的一枚棋子,被天机□□安排了宿命姻缘,可我并不爱我的夫君,他也曾是我的师父,所以大婚之夜自我了断,以为往生极乐,从此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直到我遇见了段世清,我的师父御柳卿的转世,我才知道原来天机宫从没有放过我,即使我饮剑自尽。”
月未央连执笔官都不知道,应该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吧,可二人的反应并非如此,月未央颔首无话,崖望君呢,没有了平日的好奇,只是拿脸对着墙,不发一语,有点反常哦。
“你们没有什么想问的嘛?”
月未央踌躇半晌,道:“你真的不想嫁给段世清?”
“当然。”
“可这是你的宿命。”
姬罗预抿着嘴,眼睛仿佛罩了层水雾:“昨夜我做了个怪梦,梦见云霓漫天,河汉清浅,宾客来来往往恭祝着良辰吉日,一对新人喜结良缘,我身着凤冠霞帔,坐着八抬大轿进了豪门深院,在刺耳的笙乐中被送进了洞房,红盖头掀开的那刻,我又看见了师父的脸,这已让我冷汗涔涔,而更可怖的是,当我对镜卸妆的时候才发现,我早已成了一具白骨,穿着鲜红的嫁衣,看着镜中的骷髅卸下花钿。”
崖望君打了个冷颤:“我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跋山涉水来吓我?青天白日的,咱能聊点阳间的话题吗?”
姬罗预忽然笑了:“所以我醒来之后烧了衣橱里所有的红衣,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
月未央听罢沉思良久,末了来了句:“霜寒露重,你及早下山去吧。”
啊?话说一半就下逐客令了?不按套路出牌呀。
“我…这…可…不留我吃顿饭吗?”结巴了半天,姬罗预却问出这么句话。
月未央指着早已干在锅里的白粥道:“吃吗?”,崖望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姬罗预嘟着小嘴,满脸嫌弃:“不用了,我深涉红尘污秽,怕是用了这粥之后,姐姐又要把锅给扔了,那我罪过可大了。”
又开始了,说话含酸捏醋的,月未央好想打人。
“哎,平白搭了两壶江离秋,算我倒霉。”
“让你吃你又不吃,在这里阴阳怪调的,但凡我这里有你看得上眼的东西只管开口,不白洒你那两壶酒。”
姬罗预还真不客气,弯弯的嘴角透出蓄谋已久的味道:“我瞧着姐姐闺阁里那盏莲花灯不错,极具品相,在东都城从未见过那么好的玩意儿,可否借我两天?正好中秋节快到了,赏明月逛花灯也衬得起那宝贝。”
月未央淡若烟波的眉目深凝愁雾,似有不舍,也有不忍。
姬罗预吃不准她的态度,又使出了杀手锏:“姐姐不借我也没有办法,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看也看了,玩也玩了,那莲花灯早就被我沾惹得不干净了,反正你也会嫌弃,总要拿去丢的,还不如给我。”
她长舒了口气,道:“眼光不错,还算识货,拿去吧,但你得答应我,要好生爱惜着。”
“那当然!”姬罗预笑得像个孩子,冲进房中就把灯提了出来,辞别之后欢天喜地地下山去了,这趟总算没白来。
崖望君惊得说不出话来,像是有谁扼住了他的咽喉:“央央,那灯…灯…”
“那灯本来就是她的,物归原主罢了。”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你是觉得对她有愧,想要弥补所以才答应的吧?”
“随你怎么说。”
“嘁,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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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未央:女神要矜持,不能不要脸。
姬罗预:那你当女神吧,女主是我的了。(* ̄r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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