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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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晴雪霁,在金光普度龙首峰的时候。
雪岁阑隔着轿帘,听不到外面的喧嚣,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
难得的是,耳边也异常清净,这才察觉从堕天堰涅槃重生以后时刻纠缠的恶灵似乎也不见了,那是熔铸在她骨血里的东西,竟还有被驱散的可能?
山间清泉叮咚,是悦耳的声音,伴着鱼跃蛙鸣,有独属于春夜的宁静,那场胡浩的风雪似乎不曾来过。
轿子落了,身旁的紫蔻睡得不省人事,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掀开轿帘,走下来,不见了抬轿的白骨,也没有什么高头大马,乌漆嘛黑的梦觉寺门前,只有她一人在驻足。
茫然四顾,不见人影,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深蓝的夜空游弋着斑驳的星云,重重月华被阻隔在千里之外,凉风袭来,还是有些刺骨,她抱着双肩,打了个冷颤。
“央央?”
没有人回应,好似上山那一路,都是一场大梦未醒。
不可能,她摇了摇头,拍打着梦觉寺的大门:“二师兄?小泗,开门呀!”
依旧没有人回应,头上的珠钗冷硬,摇在她耳边声音清脆,却更添诡异。
“央央?央央,月未央!”
她放弃了梦觉寺,奔向扫羽轩,却发现也是连门都进不去,怎么会这样,她两只手像鼓槌,锤在门上的节奏比心跳的速度还快。
“崖望君?你在吗?”
“山精?老虎?大猫?狗剩子……”
安静如初,没有人应答,她倒抽一口凉气,该不会真的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吧?
也对,央央正在阴河拣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真的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
想来她那样清高,不食人间烟火,怎么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分明不正常呀,怎么就没有及早发觉呢?
听闻轿子里有动静,她赶紧跑过去,紫蔻伸了个懒腰出来,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化了。
“姑娘?咱们这是在哪啊?怎么雪也停了……”
睡得迷迷糊糊,她还揉着眼睛,雪岁阑抓着她的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刚刚,是不是我在做梦?”
“做梦?没有呀,我睡得很舒服,什么也没有梦到,不过……”
“不过什么?”
“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是我吗?”
“不,除了姑娘你,还有另一人,声音很好听,又似乎很熟悉,不知道在哪听过。”
“你确定那不是做梦?”
“姑娘别打趣我,是梦是醒我还分得清。”
不是梦?难不成活见鬼了?
“啊!”紫蔻猛然惊呼,吓得她魂不附体。
“怎么了?”
“姑娘快看!”说着指向梦觉寺浮云塔。
万道金光盘旋,不仅驱逐了眼前的黑暗,而且赶走了天际的星云,月华如洗,倾泻而下,将方才漫野的素白染成了银霜,雪屑飞舞,亮闪闪的似万道星芒。
“姑娘,咱们怕不是成仙了吧?”
“虚虚幻幻,究竟什么才是真?”她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怕眨眼过后,目之所及就全不见了,像方才那样。
紫蔻嗤笑:“姑娘说什么呢,我们眼睑耳闻都是真。”
忽然,院墙内亮起了灯,火红火红,红得晃人眼睛,又把灯笼挑得远上远,连浮云塔顶都没有放过。
未见什么佛寺点红灯笼的,而且还贴着“囍”字,怪哉!
紫蔻也察觉出不对劲,拉着她的袖子,怯怯道:“姑娘,咱们为什么会在梦觉寺?这是梦觉寺吧,佛寺点红灯,还真稀罕呢,好像有人要成亲。”
“要成亲的,不就是我嘛。”
雪岁阑正自紧张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不知被什么给蒙住了眼睛,她正想去摘落在头上的东西,却被一只手打开了。
崖望君欠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记得今日是你大婚呀,怎么连盖头也不戴,没有礼数。”
“崖望君?果真是你!”
崖望君并不想搭理她:“别以为赔了个笑脸,我就原谅你了,刚刚叫我狗剩子我都听到了,这事没完!”
“央央呢,她在哪?”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的人都看不住,现在管我要,我去给你变个可好?”
雪粒子扫过红盖头,沙沙作响,婆娑摇曳间她仍能看清满院红烛的模样,犹像妄尘台那场大婚,漫天的红烛烧得她心慌。
梦觉寺的门骤然开了,其内依旧十分安静,不闻半点人语。
她正想再问什么,却被崖望君一把推了进去。
“盖头别揭,揭了概不负责。”
轰——门又关上了。
紫蔻担心:“你你你,我家小姐她……”
“你家小姐没事,走吧小美人,咱们去喝两杯。”说着就把紫蔻拉走了。
雪岁阑手就搭在盖头上,犹豫再三之后决定不揭,崖望君那孽畜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善意的规劝还是要听的。
可她每一步都战战兢兢,着实辛苦。
庭院摇着红烛,风来风往都是蜡油味,呛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两侧坐满了小和尚,人人前面放着个光华的木鱼,一手置于胸前,一手拿着犍稚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
小泗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落下了第一锤,随后,各位小师侄尽皆跟从,寂静的庭院顿时起了木鱼的喧嚣。
而他们口中默念的,正是驱魔避恶的佛咒,这对雪岁阑而言是极大的折磨,毕竟佛家清净,容不得混在她骨血里的脏东西招摇作祟。
“啊!”隔着头纱,她死死捂住两耳,久久不闻的鬼魅之声像复燃之死灰,搅得她七荤八素,天翻地覆。
步子也开始踉跄,仿佛灌了不下四五壶的烈酒,跌跌撞撞走不稳路。
“不要,不要再念了,小泗!”
她的请求,震耳欲聋,小泗险些动摇,手里的犍稚都有些抓不稳了,无辜的眼神看向堂前而立的月月娘。
月未央红衣加身,依旧是清冷的做派,不见任何表示,只在回以他的眼神中,带着些不容撼动的坚持。
雪岁阑挣扎之下筋疲力尽,体内气血翻涌,时而如烈火焚身,时而如身坠寒潭,反反复复不知到了几重天,快要七窍生烟的时候,她一把扯下了盖头。
“不可以!”月未央庄肃的声音传来,她微微一怔,痛苦到简直不能呼吸,但还是把盖头又重新挽上去了。
“央央,我好难过。”当年涅槃有多难过,现在就有多难过。
听闻她的哭诉,月未央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在侧目远观高堂上金光佛座的时候,眉宇微颦,带着不言自明的请求。
终于,佛座睁了眼,声似从天外而来,浑然且肃穆。
“止。”
顷刻间,木鱼和颂念之声骤然而止,庭院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连风也不动了。
月未央等的就是这个字,言罢,她急不可待地冲了过去,抓住雪岁阑的手。
她手掌温润,绕过红纱落在雪岁阑的脸上,帮她擦着眼泪,她不会安慰人,此时此刻也没有好听的话可以讲,但不知道为什么,雪岁阑就是觉得很安心。
她的靠近,消散了蜡油刺鼻的味道,游离在周身的满是欲罢不能的馨香,怅然如往昔的清欢,像九天弦月的华练,沐身而来。
方才还如临幽冥,此刻却如沐春风,大起大落太快,她的一颗心经历了九颠十八颤。
“央央,我还活着吗?”快要委屈死了,她抱着月未央的手臂不松,还趁机挪到了怀里。
月未央哭笑不得:“且死不了呢。彼欲成佛,必渡渊劫,你的劫不是涅槃而后的重生,而是恶灵索身,但不乱心性,这也是主儿对你的最后一道考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同我一样罢了。我杀伐心太重,所以才被压在梦觉寺千年之久来磨心性,又被丢去了堕天堰拣骨以赎罪,而你则慈悲心太重,见不得血流成河,所以才不念是非而甘愿牺牲自我,殊不知,这样也纵了恶果,所以呀,才用恶灵去试你的心性,你确实不再有悲天悯人的软弱心肠,但也需不被恶灵左右才行,到头来若没有大的过错,便可将那些脏东西连根拔除了。”
“主儿?是他。”
月未央点了点头,以为她会说些感恩的话,殊不知,这么长时间不见,她已经学会了骂街。
“什么鬼**,纯粹是*****,明知我十八世红颜祸水不得善终,还***试炼我的心性,我招谁惹谁了,要受这样的劫难呀!央央,他怎么可以这样……”
月未央赶紧堵住了她的嘴,可不想,她的眼泪从手背上划过,那样冰凉:怎么骂了人还不痛快,这是有多委屈?
还是心疼的,片刻后她松开了手,谁知这丫头仍不消停,理直气壮道:“怕什么,他又不在。”
月未央回头,尴尬地瞄了眼高高在上的月净尊者,那金光微敛,又伴着几声轻咳,仿佛在说:快行礼吧,大家都挺尴尬的。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抓着雪岁阑的手步入了喜堂。
那本是月净尊者的佛殿,青灯三千盏也被换成了红烛,摇曳的烛光华彩熠熠,分明是琉璃净火,也是他身为月净尊者对膝下两位弟子最后的祝福罢。
一切知见一切事,得到一切法彼岸,我佛所谓的彼岸,何尝不是滴水粒米的结发夫妻,何尝不是饭蔬食饮的烟火人间?
孩子们嬉嬉闹闹,抢着案前印花的喜饼,只有小泗贴心,给雪岁阑递过去了一方手帕:“神仙姐姐,给你擦眼泪,大婚之夜,可别花了妆哟。”
“还是小泗最懂事。”雪岁阑感念,顺手接过,可用的时候发觉味道不对:“这手帕…怎么油腻腻的?”
“哦,这是我用来擦灶台的,神仙姐姐别嫌弃。”
“怎么可能不嫌弃!呕~”
月未央嗤笑:“行了,跟个小娃娃计较什么,要行礼了,还不站好。”
听说要在梦觉寺大办喜事,净涂作为主持原本是拒绝的,但无奈何,连月净尊者都已显圣,亲自过来了,他又怎好推辞呢。
他是佛寺的主持,此刻却成了婚礼的主持,站在旁边时满脸幽怨。
“一拜天地!”
月未央一袭红衣,正了正头上的梁冠,她拉着雪岁阑时异常温柔,叩首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上只有主儿这尊佛,千百年来对她们教诲鞭策,亦师亦父,当也受得起这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相视跪坐,拱手而向,雪岁阑微微倾身,正准备行礼的时候,对面传来月未央沉静的声音。
“雪儿,对拜过后就再无言悔之可能了,三千繁华转瞬而成柴米油盐,你,真的甘心一直留在我身边?”
她抬头,星眸璀璨:“当然,只有你在身边,我的世界,才有繁华三千。”
这一拜,是他们几世修来的姻缘?所有人已经懒得再算,只知道,如此甚好。
“送入洞房!”
净涂指着扫羽轩的方向——
扫羽轩内,崖望君和紫蔻正在布置婚房,说来也没有什么好布置的,无非就是又买断了醉景楼的江离秋,塞满了柜子床头。
禁不住满院酒香的诱惑,他开坛尝了那么几口,却飘飘忽忽,站也站不稳了,但还是惜命的,当听到净涂喊着“送入洞房”时,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扫羽轩。
段世清也来蹭了杯喜酒,可惜上山晚了,只看到她们二人的背影向扫羽轩而去,正想去讨两杯吃喝,不料出门转角就遇见了时方旭。
“哎呦,稀客。”时方旭先发制人。
段世清也不与他计较:“你怎么来了?还带着初任执笔官的纸笔砚台,让我看看。”说着就夺下了他手里的笔,那支朱砂笔上俨然刻着“时方旭”三个字。
“啧啧啧,从金笔贬为朱笔,定有什么故事吧?”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呀,见同僚落难,也不说宽慰几句,反而落井下石,果如贪狼老爷子所言,凉薄至极。”
段世清嗤笑,猜测道:“你丢了月未央的朱笔,又没有及时追回,这才被罚下界的吧?”
“要你管!”
“我当然要管,东都所有命策现下都在我段府,说两句好话听听,我说不准心一软,就收留你了呢。”
“收留?”他故作嘲讽道,“好好笑哦,我堂堂执笔官,用得着你个凡夫俗子收留?”
“你看啊,梦觉寺肯定待不了的,扫羽轩也被占了,除非你在三峰四谷挖个冬暖夏凉的山洞,否则怎么都不及我段府的高床软卧,自己掂量吧。”
“我、你!”时方旭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你纵了雪岁阑而去,可想好跟天机宫怎么交代了?”
段世清不急不慢:“雪岁阑十八世红颜祸水,早就没有了姻缘线不错,但这只是天机命盘测算的结果,让我还她半世姻缘,是老爷子自己的决策,我也不是非要听从的,雪岁阑如今什么身份?提灯侍者,她的姻缘,归西天诸佛管,归大小姑婆管,就是不归天机宫管,也不归我这师父管,到时候老爷子问起来,不过顶个两句嘴,想来天机宫已经罚你下界,人手不够,为防不测,定不会为难我。”
“你还挺会打算盘,合着我是给你腾位置的,那月未央呢?你私自放她出堕天堰,可该当何罪?”
“你可去堕天堰看过了?”
“没有啊,怎么了?”
“白骨已经拣尽了。”
“怎么可能?”
段世清笑道:“凤丘的栖梧君算来才是放走月未央的‘罪魁祸首’,千百只鸦雀闯入堕天堰,拣尽了白骨,阴河的血水也澄清了不少,我这才斩了月未央的玄铁链,有错吗?没有吧。”
时方旭轻咳了两声,竟然莫名欣慰:“当年逐你下界,老爷子舍不得,但也不得不那样做,他说你凉薄,孤傲,自恃清高,如今看来倒是长进了不少,虽然辜负了他对你和雪岁阑的谋划,但总归还是治好了你心上的疴疾,倒也不错。”
他怅然:“你是没有看见,本本命策字里行间的执念。”
那是月未央孤守佛刹千百年来的执念,不经意间才会流露在指尖笔端。
时方旭点了点头:“回头也让老爷子给你算算,你的姻缘究竟在哪。”
“我的姻缘还不够糟乱的嘛。”他无奈笑道。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正主,否则不会这般挑剔。”
“我挑剔?我男女不忌的好吧!”段世清拉着时方旭的手,“走走走,喝酒去,喝完酒再带你去审命策,跟你说,东都的命策,不好弄呢,那乱得……”
等他们酒足饭饱回去之后却发现,整个段府已经烧成了灰烬,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恐怕真要到山上凿洞去了。
东风吹落在扫羽轩,红烛也已黯然,雪压着颓残的墙垣,也不论月色是凉是暖。
反正从斑驳的窗柩传出的嬉笑犹在耳畔,这是等了多少世才等来的梦中清欢。
于是在每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梵寺佛刹旁的扫羽轩总会沦为旖旎的暖阁,时常传出清泉般悦耳的嬉笑。
不明所以的采药人不敢近前,有人说那佛刹许愿很灵,也有人说,别去了,那佛刹…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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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了,呼~
说是he,我就一定会给he,决不食言!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还有很多小可爱给我提了建议,都很中肯,谢谢你们的善意,感恩。
每条评论我都会用心去看,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回复,所以就有很多没有回复,但都是走了心的,爱你们。
常常更新不稳定,总被各种不可抗力阻碍?(不敢承认自己懒),但收藏也没有太掉,感恩大家对我的包容。
我自知还有很多不足,以后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继续鞭策,多多给出建议,我也会努力提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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