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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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殿下,敢问寺里焚的是什么香?”
长王子竟想也没想,答道:“寺里并未焚香。”
崖望君和姬罗预交换了眼神,虽然不再追问,可明显并不相信。
长王子仿佛已经猜到了:“侍者,请随我来。”
他疾步往长明殿方向过去,可不知路过的小和尚们见了姬罗预的真容皆哑然失声,扫地的扔下了扫把,端水的砸了盆子,就连堂内静静打坐的,只要抬头瞧上那么一眼,木鱼也绝对敲不下去。
提灯侍者显圣了?
大通明寺本就是为月净尊者的功德而修的寺庙,正殿长明供奉的只有月净尊者。
姬罗预不想太招摇,用手遮住了脸,随他来到了殿内,一双眼睛来回转,四下打量着,只觉此处明净安然,恢弘敞亮,比梦觉寺的正殿不知高出几何,宽出多少。
正自感叹间,崖望君用目光示意她抬头,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正看见四丈八的金身庄严肃穆,低眉视下间无上慈悲。
随着寺钟訇然而鸣,她的心也跟着上紧了弦。
月净尊者的眉目跟主儿无甚差别,这本是意料之中,她诧异的是主儿身边两位侍者。
害怕是自己的眼花了,她揉过之后再去看,依旧是那个模样,是她自己没错了。
像是站在一面硕大的铜镜前,镜子里不仅倒映出了自己的面容,还放大了数倍。
长王子躬身道,“金身在此,这下侍者该相信了吧。”
她没有回答,心下乱到不行,绕过长王子,踱了几步到另一位侍者面前仔细打量,与月未央的容貌一般无二。
世间果真有如此巧合!
长王子继续解释:“此为添香侍者。说来也奇了,自从添香侍者的金身修成,这寺内日日氤氲着独道的奇香,闻之令人心驰神往,怡然自得,虽不似千步香可消百病,但也能解忧消愁,得片刻安宁。
此香奇特,我也曾试着调制过,却不得其法。”
姬罗预步步后退,没有留神门槛,一个踉跄跌出了门外,崖望君赶紧过去扶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扶着额头,紧皱的眉心轻颤,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怎么回事,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
“没有,我都说了没有!”她气急败坏,拉着崖望君的衣领,愤然道,“认识我师父之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除了还记得我的名字,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究竟要我说几遍!”
崖望君知道她此刻情绪不对,也没有计较,只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呢?”
“我怎么知道!”眼泪不停打转,她似乎回想起初见月未央时,那些听不懂的话。
什么“伶牙俐齿,不输从前”,当时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她说的从前究竟是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崖望君掌心捏着把汗,摇了摇头:“也不是,最开始并不知道,后来央央提过那么几句,说来都是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但拼起来的意思我大抵猜到了。”
“所以我的前身真的是提灯侍者?”
他看也瞒不住了,点头道:“不错,央央当时送你的那张琉璃莲花灯,正是提灯侍者之物。”说罢瞥了眼神像,提灯侍者手里确实有盏一模一样的灯。
姬罗预红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可不知我身为提灯侍者时,如何得罪了她,在我转世东都后,她要那般编排我,欺瞒我,利用我。”
“不,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想为她辩解?”
“我没有为她辩解,实话实说而已。”崖望君也急了。
“是吗?”姬罗预冷笑,指着佛侧金身,“添香侍者在此,你不信亲自问她。”
“这要怎么问,佛像又不会说话,你别闹了。”
姬罗预起身,从供案上抽了三支香:“燃香请圣会不会?她已经成佛了,只要心诚必然能请,还用我教你吗?”
崖望君默然不语。
她又去灯前,将三支香点燃,凌空晃了晃,硬塞到崖望君面前:“来呀,让她亲口告诉你,她都干了什么好事,省得你总在说我冤枉了她。”
崖望君不接。
她急了:“不请是吧,你不请,我请。”
说罢,她在佛前跪下了,将三支香捏在指尖,袅袅香火熏了自己的眼,她强忍着不断蔓延的酸涩,俯身求告:“请添香侍者显圣。”
一拜无果,二拜无果,三拜之后亦无果。
她终于停住了动作,还在暗自揣测,是否月未央不肯见她了,究竟是不肯还是心怀愧疚,觉得无颜再见?
良久,崖望君语调艰涩,道:“别费力气了,她并未成佛,你请不来的。”
“什么意思?”
“她背负的罪名太多,根本不可能成佛。其身并未归位,别说三支香,就算你燃上三百支香,她也不可能听到你的求祷。”
“什么罪名?”她猩红的双眼翻着泪花,脸上却面无表情。
“弑神,逆天,改命。”
“弑的哪路神?逆的什么天?改的谁的命?”
崖望君欲言又止,可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终还是说了实话:“她杀了冰夷神,违逆了天机宫的意思,改了你的命轨,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主儿成佛那日,她曾告诉我,难逃灰飞烟灭的果报。”
她静静地盘坐在蒲垫上,颔首道:“杀冰夷神?下元节的大雨难道是因为她杀了冰夷神才止住的?我还以为大师兄成佛,冰夷神给了面子呢,可,她违逆天机宫旨意改我的命轨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崖望君,月净尊者座前,可不要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她为了保住执笔官之职,对天机宫谄媚逢迎,煞费苦心算计我和段世清,算计我过往十八世的孽缘!”
“你口口声声说,她算计你和段世清的姻缘,但你们何曾成了眷侣?”
她默然,抬头猛擦了下眼角的泪,苦笑道:“兴许正因她的失败,才被天机宫给定罪了也未可知。”
“弑神都敢的她,怎会在意区区东都执笔的虚职?添香侍者的尊荣之下,她又怎会将天机宫放在眼中?”
崖望君摇摇头,身子抵着朱红的大门,深深叹了口气:“开始,她确实想过遵从廉贞星君金诏,为你和段世清牵线搭桥,以偿还段世清的姻缘债,可后来她发现了你的落衣痣,知道你这十八世红尘干戈皆被人所害,究其根本性情未改,所以才动了帮你逆天改命的心思,懂了吗?”
“性情未改?”她仰头,失声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崖望君无奈道:“我以为瞒下真相,你会好过些,可发现你对她的误解之深竟成了你痛苦的根源,你之所以会离开东都,是因为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你们的过往,一路跋山涉水,却只字不提月未央,若像看起来的那样没心没肺倒也罢了,偏偏你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头疼脑热昏迷不醒时,念叨的都是她的名字。”
“你别说了!”
她起身,欲要夺门而出,却被崖望君拦下:“我还没说完,既然说了,咱们就说清楚。”
她奋力甩开崖望君的手冲出去,却被身后一句话给缠住了步子。
“她千算万算,把自己都算了进去,却从未算计过你。”
崖望君见她住了步子,继而道:“想必你也发现了,扫羽轩没有你的命策,对于你,她一直无从下笔,她可以编排所有人,唯独编排不了你,你对她而言,是个悬而未定的存在。那次你被推下绊仙沟,也是她临时起意,因为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办法,可以逆天改命,只能先了结了你此世的命格,再用地脉紫芝救活,你与段世清的姻缘也当作废了。”
她回头:“当真?”
崖望君无奈道:“否则她为何要大费周章,让你死而复生,最后降了道天雷劈在野葵坡,把你留在梦觉寺?虽然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算计。”他解释道,“绊仙沟那一折,是为了你不错,可把你留在梦觉寺,却是为了她自己,她的心意,你难道不懂?”
说不懂是假的,月未央何其清冷,何其孤傲的一个人,却为她屡次破戒,在佛堂前亲手为她剥螃蟹,在灵泉里倒满了她最喜欢的江离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崖望君俯身,直视他的双眼,道:“我猜你其实也没有那么恨她,只不过生离死别在即,你难以接受罢了。”
他也说了是猜的,没有证据,可这话却像把刀斧,砍断了囚禁狂兽的笼子,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倾巢而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瞒得我像傻子一样。”
崖望君索性席地而坐:“早告诉你又如何?你知道逆天改命的代价,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她既然决定这么做了,就没打算回头,可你若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目的,难保不会横加阻拦,那么她的筹谋也就白费了。”
“筹谋?”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我的姻缘,这个执笔官蠢得很,还谈什么筹谋?”
“那你呢?不过是一场姻缘而已,当年天机宫大婚,你为何在洞房自尽?岂非也是在拿性命换姻缘。”
“不一样,那是我自己的命。”
“一样,你的命就是她的命。”
他是怎样云淡风轻说出这些话的,且是那样的坚定,即便月未央本人在场,怕也不会承认吧,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迹也从不透露给人知。
“她现在如何了?”
崖望君别过脸去:“灰飞烟灭吧,她自己说的。”
姬罗预冷眼望着他:“天机宫要治她的罪,你当真就放她走了?”
“是她自己,提了冰夷神的龙头要去天机宫,谁拦得住?天机宫如果不息怒,东都会后患无穷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只想知道,灰飞烟灭是不是没的救了?”
他惊诧道:“怎么,你还想救她?别说灰飞烟灭救无可救,就算能救,这事也不该由你出头,忘了我刚刚告诉过你,还要一年半载的时间,你就可以成佛了,这期间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姬罗预抬眼,怔怔看着他:“她在时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
“我素来不听人劝的。”
崖望君无奈:“别这样,别让我后悔我告诉了你这些可以吗?”
“阿弥陀佛。”两人正自说话间,大通明寺的方丈过来了,“二位施主何不去堂内会话?”
所有和尚看见姬罗预的样子都分外震惊,可眼前这位老方丈却没有,他花白的胡子,宽宽的额头,像极了弥勒佛,却没有弥勒佛的慈善,取而代之的是庄肃威严。
长王子闻言赶来,双手合十道:“通寂方丈。”
方丈闻言,回礼道:“原来是王子殿下,今日花儿会,您不是应该在王城嘛。”
“临时决意过来,打扰了。”
姬罗预和崖望君这才发现,这老方丈原来是个盲僧,两只眼睛看不见,也难怪了,他见到姬罗预并没有惊讶。
长王子道:“侍者,要不要移步堂内?”
通寂听到了他的称呼,笑道:“姑娘难道就是他们口中所言的提灯侍者转世吗?”
姬罗预回礼:“不敢当,虽长相一样,但我前尘尽忘,也不知是与不是。”
通寂点头:“前尘之事,忘亦忧烦,记亦忧烦,不若不顾,方能无患。”
四人说着来到堂内,这个禅室格外幽静,前通潭院,后临花谷,鸟语花香,静谧非常。
姬罗预盘腿而坐,望着桌上放好的茶盏,问道:“方丈,敢问您年岁几何?”
“贫僧耄耋之期,妄议年岁。”
“方丈已然耄耋之期,可供回首之年月何其之多,岂非日日心生烦忧?”
通寂和尚听出来了,这丫头叛逆,方才听他的话有异议,这才急着反驳。
“亦忧亦喜,不尽相同。”
“那如果有的选,您愿意忘了呢还是记得呢?”
长王子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她这么问,确实唐突。
可通寂和尚也不生气,道:“自然不敢忘记,修行不易,怎能舍去初心?”
“那就是了,如果有的选,谁也不会选择遗忘对吧?”
老方丈不说话了,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崖望君感觉气氛不对,唇语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
倏而,老方丈道:“非也,变苦无常,自当弃而忘之。”
“何为变苦?”
“其质为苦者,虽得须臾快乐,可终将归于痛苦。”
“我不管什么有常无常,我要的就是须臾快乐!”
老方丈笑了:“当下的生离死别,何尝不是施主选择须臾快乐的苦果?”
“你!”姬罗预向来伶牙俐齿,头回被噎得这么难看。
“施主,都说你为提灯侍者转世,可依老衲看来,你却不似提灯侍者灵光,当年的她虽遇飞来横祸,却能当机立断,免去了此后诸多麻烦,未曾听闻眷恋什么须臾快乐,令老衲着实钦佩。”
“当机立断?”
“不错。”方丈四指并拢,放在她的茶杯上,发现已然凉了,这才着人换过,“寺碑有志云,当年提灯侍者亲自手书存思录,不恋过往,不患劫数,于大道将成之际拂衣而去,又以一己之身,左右王朝百年兴衰,千年更迭,十八世沉浮换来天下海清河晏……那临行时的一别,可不是为了儿女私情。”
是她,无疑了。
可有一点,姬罗预不解:“存思录是什么东西?”
“这个我知道。”崖望君抢着道,“我听央央提起过,那本书好像挺神的,只要笔者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记录其上,便可以忘却所有,故名‘存思’。”
他忽而又补充道,“不过,听她说,存思录好似在主儿那里放着,她当时还去要过呢,不知为何又放弃了。”
“主儿已然成佛,存思录现在何处?不会还留在东都扫羽轩吧?”
崖望君也不知道。
老方丈不急不慢道:“施主,本寺藏经阁中倒是常年放着一本存思录,不过看样子不像施主要找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要找的?难道存思录还有很多本不成?”
崖望君摇头:“绝无可能,存思录乃稀世珍宝,普天之下只有一本!”
老方丈道:“藏经阁中的那本存思录,老衲曾听徒儿们说过,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一个字都没有?怎么可能!”姬罗预起身,“带我过去。”也是个急脾气。
老方丈好不容易才起了身,将人都招呼过去,可藏经阁向来不对外,只让他们在门外等着。
姬罗预从来不是个听话的,越说不让进,她越想进去,不顾老方丈的阻拦就冲进去自己找开了。
老方丈两只眼睛看不见,也无可奈何,只告诉她书放在第几行,第几列。
很快,她就提出了本蓼蓝色的书,两指的厚度,上面赫然写着“存思录”。
崖望君不知何时也过来了,瞧着她发呆的模样,催促道:“愣什么,打开呀。”
她深吸了口气,终于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没有字。
第二页,还是没有字。
哗啦啦翻到底,依旧没有字。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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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思录设定参照章五;
“变苦”摘自《次第花开》;
有对佛学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下,很好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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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感恩! 那*******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