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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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罗预不顾老方丈的阻拦,揣着无字书回到了王城。
在长王子的陪同下,一直在破译手上的存思录,翻阅了不少古籍,可多日下来仍然无果。
将近疯魔了般,她醒来睡去都是为着一件事,日日翻着这本书,恨不得看出朵花儿来。
崖望君倒想得开,趁着花儿会疯玩了几天,纵然语言不通,也呼朋唤友认识了不少人,十回找他八回都不在,不知在忙些什么。
花儿会结束之后,他便跟随姬罗预一同住在了王城,日日豪饮,夜夜笙歌,也将近废了。
姬罗预看着手里的书,正自沉思的时候,忽然一股冷风扑进,卷着细小的雪花,竟然下雪了。
又是一冬。
她阖上了窗子,命人生了炭火,想着趴在案上小憩片刻,可一不小心却睡沉了。
房间密不透风,炭火味又极重,她这一觉险些睡过去,若非梦里有人跟她抢存思录,怕是醒不过来。
惊醒时,她双眼微湿,想要动手打开门窗,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央央,央央!”
声音极小,脑袋也不是很清楚,叫了个根本听不到的人。
崖望君一脚踹开她的房门,疑惑道:“怎么了?”
“我、站不起来。”脑袋昏昏涨涨,她刚要起身,就摔倒在地。
崖望君无奈,把她扶到了床上,顺道捡起了落在她脚边的书:“还在研究存思录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可研究出什么没有?”
她皱着眉头,艰难地摇了摇头。
“依我看,你就别费力了,这根本就是一本无字之书。”
“不,大通明寺寺碑有志,不可能是骗人的。”
“你就那么想知道你的过往?存思录不比孟婆汤,但凡过了奈何桥都要被迫饮下,这可是要求自愿的,当年的你既然做了如此选择,想必肯定不愿记起过往,可现在又千方百计寻回,不就等于自寻烦恼吗?”
她阖目,怅然道:“外面的雨好大。”
“没有下雨,倒是下雪了。”
“有月亮吗?”
崖望君嗤笑:“问的真有意思,下雨的时候有太阳吗?”
“我,梦到她了。”
“谁?”明知故问,这些日子她口中就没提过别人。
崖望君叹了口气,日日消遣快活不过就是图个没心没肺,她倒好,每次见面都会提及月未央。
“我梦见,窗外下着好大的雨,耳边好似有钟鸣响过,掌心护着风雨中摇曳的灯火,我就伏在案前,翻开了存思录,而她站在我旁边,想要一把夺过去,还扣下了我的笔。”
崖望君思忖,听她方才的描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你梦到,你在存思录上写了什么吗?”崖望君挑眉。
姬罗预不想搭理他,若是能梦到这些,还用得着守着无字天书嘛。
“总之,好好休息吧,别魔怔了。”说罢屈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
雪夜,从王城俯瞰整个香至国,白茫茫的一片,像撒了层银粉。
这里的人们为了抵御风沙,窗户并没有开很大,所以雪压下来时的景象还挺完整的,偶然几户人家没有熄灯,明亮的火光应着雪景,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她裹了裘衣坐在城墙边上,搓着手,等雪过之后的月亮,在她眼里只有月亮依旧是故乡的月亮。
结果月亮没等到,第二天就发烧了,缩在被窝里冒虚汗。
国师为表关心送了药过来,长王子戒备心重,没有收,幸好金金来了,还带着荆芥和薄荷:“煎水服了就好。”
崖望君笑道:“可靠吗?”
金金连说带比划道:“阿娘告诉我的偏方,准没错的。对了,还有,拿两个生鸡蛋过来。”
神神叨叨的,不过崖望君还是照做了。
让人都出去之后,她拿蛋清抹在了姬罗预的脚上,许是觉得脚心凉凉的,姬罗预这才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
金金笑道:“我呀,来了好几回了,每次你不是闭门谢客就是睡过去了,还好这次被我逮到。脚底抹上蛋清,烧很快就退了。”
“倒是发烧的时候,梦会越来越清晰。”
“什么梦。”
姬罗预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不想金金却听懂了:“那你还记得存思录上写了什么吗?”
她打开存思录,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金金惊讶:“不应该呀,我记得大通明寺的寺碑上,确实记载了关于提灯侍者和存思录的种种,怎么翻开来看却是无字天书呢,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姬罗预合眼:“我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终不得其法。”
“可若你真的是提灯侍者转世,又何必在乎存思录呢,关于提灯侍者的记载,寺碑上都有啊。”
“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相信那些。”
“你呀,怕就是想得太多,心思烦乱,这才生病的吧。”
她默默摇了摇头:“寺碑上记载,提灯侍者临危受命,自愿应下天机宫金笔御使指派,放弃前尘旧念,身赴万丈深渊,而添香侍者则跟随月净尊者成佛,身归西方梵天世界,普度众生,造化四方。”
“没错呀,月净尊者确实成佛,身侧就是添香侍者。”
姬罗预冷笑:“全是放屁的话!那是千年以后的事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记载,足见史官之笔不可信。”
头回听她爆粗,金金有点不习惯,讪笑道:“怎么会呢?别想那么多,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冲出去的时候撞到了崖望君,险些把药也给撞洒了,崖望君不明所以,进来后问道:“又怎么了?好不容易有人过来看你,竟也给你吓跑了。”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外面下雨了吗?”
“别说雨了,雪都停了,昨夜下了整夜,今早刚停的。来,先把药喝了。”
崖望君扶她坐起,道:“这里的冬天干得很,怕是只会下雪,不会下雨了。”
她抿了一口苦涩的汤药,皱着眉头:“别说冬天,寻常时节也很少下雨。”
“所以呀,你也就别盼着了,不过也奇怪,明知此地少雨,你为何总喜欢问。”
她抻袖子擦了下嘴边:“每次我做那个梦,总是能听到泼天的雨声,醒来之后耳根仍不能清净,所以才问的,你若是嫌烦的话,别搭理我就是了。”
还真不能不搭理,崖望君认真思考过,道:“你的梦或许并非全无根据。”
“什么意思?”
“开始你告诉我,说你总喜欢梦到什么红衣白马,以为你魔怔了,陪你出来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以为你只是想散心罢了,结果我们就真的找到了香至国,这里有大通明寺,有花儿会明灯出巡,有关于月净尊者的一切,还有你的前世今生,竟让我不得不相信,你的那些梦或许冥冥之中在指引着你也不一定。”
姬罗预嗤笑:“梦,玄之又玄的东西,说是指引也并无可能,但,我还是认为,没有记忆作为支撑,这些梦也太过诡异了,你会梦到你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吗?”
“当然不会。”
“所以,指引我的可能另有其人。”
崖望君笑了:“无论如何,养好身子最要紧,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莽原看雪景,到了那里就仿佛到了天之尽土,目之所及浩瀚苍茫,跟中原的雪景不一样,到时候我们可以带上两壶美酒,迎风痛饮三百杯,如何?”
她敷衍点头,合计着两壶美酒怎么着也不够三百杯,忽而揉了揉眼睛,道:“怎么如此昏暗,你走之前给我点个灯吧,要不我总忍不住再睡过去。”
“室内昏暗是因为你病着,不好开窗,想睡就睡呗,再说了,谁家大早上起来点灯的!”
话音才落,他就觉察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了。
正当此时,一声钟鸣从大通明寺传来王城,震得他身形微微一倾,靠向了门边,满目的惊恐。
姬罗预躺在床上,瞧他样子有些反常,笑道:“怎么了?”
室内确实昏暗,昏暗到姬罗预只能看到他的眼白,那双眼睛见鬼了似的瞪得老大,她浑身不自在:“究竟怎么了?”
殊不知,她的笑在崖望君眼中也极为可怖。
“你梦到过寺里的钟声?”
她点头:“我不是告诉过你嘛,为何又问我?”
“晨钟暮鼓,你梦到的是晨起的时候,没错吧?”
她又点了点头。
“既然是晨起,为何会点灯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姬罗预腾然坐起:“对啊,梦里虽然在下雨,但天色并没有那么晦暗,又是在晨起的时候,我为何要点灯呢?”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了。
“啪!”崖望君忽然拍了下手,“对了,灯!你可记得梦里的灯是什么样子的?”
“正是她送我的琉璃莲花灯,有什么问题吗?”
崖望君激动得眼泪将要掉下来:“应该就是这样的,没错了。”
“什么?”
“存思录,何等重要的东西,如果人人翻开都能看到上面的字迹,岂非人人都知道了当年之事?那本书上并非没有字,而是我们没有找到打开那本书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只有在琉璃莲花灯下,书上的字迹才会浮现?”
“不错!”
“但是,那灯现在并不在我身上,还放在父兄那里,经过东都大雨也不知如何了,更何况,那灯要琉璃净火才能点燃,她不在了,我们去哪里找琉璃净火?”
都是问题。
崖望君顿时败下兴来:“无论如何,我们要先回东都,找到灯之后再想办法借火。”
“眼下只能如此了。”
长王子听说他们要走,风风火火地赶来送行,说实话,他并不想让姬罗预离开,有姬罗预在的这半年,他鲜少去大通明寺礼佛,都是整日待在王城,围着这个活佛转,现在她忽然说要走,心里万分不舍。
给她准备的行李也是由六匹马驮着,被姬罗预减了又减。
“可否多留几日?”
姬罗预病还没好全,说话前先来了阵咳喘,可饶是如此,她仍然要走:“王子殿下,我们叨扰了半年多,实在不好意思,如今有要事在身,必须回去了,容我将这本书带走可以吗?”说罢晃了晃存思录。
长王子道:“这本就是侍者的东西,不必问过我,只是可惜,以后若想跟侍者彻夜辩禅也不能了。”
姬罗预行礼,笑道:“能与王子殿下探讨佛法是我的荣幸,不过还劝殿下,往后多用心在民生社稷,少花时间去礼佛拜祭,佛前香火之功德怎可与造福一方之功德相提并论,最后,祝殿下早日功成。”
长王子也虔诚行礼,道:“多谢侍者点拨,原来长久以来,弟子竟荒废了,以后必多用心于民生社稷,还请侍者放心。”
姬罗预笑着上马,穿的依旧是她来时的那件衣服,至于她初来香至国抢到的那件红衣,昨夜给叠得整整齐齐,默然放在了金金的门前。
“要不要道声别?”崖望君道。
“算了,我不想过多打扰。”
金金从二楼窗户探出脑袋,眼睁睁看着她打马而去,蹙起了眉头,大声喊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亲手裁件衣服给你,绣你的名字!”
姬罗预回首,笑了笑,没有说话,继而甩着马鞭子离开了。
马蹄踩过,雪地上多了两串脚印,崖望君揉着发红的耳朵,问道:“为什么不回答她。”
“这里的姑娘亲手裁衣服不是随便送人的,更何况她还要绣我的名字,要我怎么回答?”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要嫁人了。”
她猛灌了一口酒,笑道:“骗你的,她没有要嫁人的意思。”
崖望君愕然:“好哇你,竟然骗我!衣服你不要,我还要呢,哎……”
她撇嘴:“亏了你似的。”
虽然在说笑,可两人眉间都掩不住的愁云惨淡,也不知道东都现在怎么样了。
三年时间,足矣改变很多事情。
月未央的功德记在了姬罗预头上,眼下她也是要成佛的人,可现在看来,她完全没这个心思,这才是崖望君最担心的事情。
“等到了东都,你回梦觉寺,我代你去趟姬家宅子,看能不能找到那盏灯。”
姬罗预轻笑:“你是怕我不忍断了红尘亲缘,难以功德圆满?”
“不错,但同时也害怕东都再起风波,这次回去,不要惹事可以吗?答应我。”
“我答应你。”说话间仍是敷衍的语气,反正惹不惹事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崖望君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如果此时的东都是一潭死水,那么姬罗预无疑正是那颗能够激起千层浪的石头,暗流涌动其下,没有绝对的平静,一切都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罢了。
三年前姬夫人含泪离去,如今,守孝期刚满,姬伯谦就张罗着姬玄玞的婚事。
父子俩又于宗祠处话起了家常:“爹,着什么急呢,大哥不也才刚找下嘛,二哥,三哥没着落了呢,您倒先操心我的事了。”
“你大哥的喜酒备在年二十,我不操心了,你二哥终日奔忙,眼下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至于你三哥…随他去吧,我也不想管,如今在眼跟前的只有你了,你的事定了我才安心,再说,你与圣姑情投意合,三年前也许过人家话的,如今不好不兑现。”
姬玄玞道:“当然,我也想及早迎她入门,可爹你给我算的这个日子嘛……”
“怎么了?春来二月初八,正是吉星高照的时候,我找了好几个先生给算的,本来想让你跟你大哥在同一天成亲,可裴氏不答应,祝家也不答应,这才错开的嘛,你又不能安排在你大哥前面,就只能捡了二月初八的日子去。”
待到春来二月八,莫进宗祠莫成家。
姬玄玞脑袋里来回盘旋的正是时方旭送给他的那两句话,虽然他不怎么相信那个测字先生,但难免忐忑不安。
“换个日子吧。”
姬老爷子没了耐性:“怎么回事?你向来不计较这些的,明年没有立春,可是个寡妇年,能挑出个吉日已经不错了,别再推三阻四的,错过了二月八就要再等一年,你等得起,人家圣姑等得起吗?”
姬玄玞脸色晦暗,深吸了口气:“行吧,全凭爹您安排。”
许是姬夫人辞世,姬罗预失踪,给姬老爷子的打击太大了,从前的他从不催婚催嫁的,如今竟也不得不打算起来,希望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吧。
可他不知道的是,二月初八这个日子,虽是个吉日,但并非他姬家的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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