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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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隐之西,百鸟归处,有仙山凤丘,上育桐林万顷,栖有五彩凤鸟,司掌百禽迁徙与地华灵脉。
天赋神权,栖梧君守在凤丘也不知多少岁月,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乱子,可自从那夜寒秋微雨过后,地脉紫芝就不见了,列位长使的元灵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他记得那夜闯进帝阁的冷风裹挟着如云似雾的雨丝,可以清楚地闻到微湿的空气中有凌冥散的味道,却不是地道的噬灵药,他正准备出门探查究竟,似乎又嗅到了隐隐的酒香,江离秋。
关于东都的过往如窗外风雨席卷而来,他止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退了回来。
那夜,不断有人来门前禀报异象,他皆充耳不闻,九百位长使的哀鸣伴着星辰入梦,凤丘彻夜不曾安生,他却恍恍惚惚做了个梦,梦到花开花落,微雨时候劳燕分飞。
月未央没打算苟活,来凤丘偷灵药不遮不掩,只是用凌冥散暂时击溃了诸位长使的元灵,当她带着地脉紫芝堂而皇之走出去的时候早就千夫所指了,可一回头百禽长使又全都变成了哑巴。
逃出凤丘后崖望君总回头观望,月未央数过,总共九次,似乎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虽然他也不是很想见。
人算不如天算,当时月未央也没有想到,还要再回趟凤丘。
挺对不起崖望君的,若非自己的双脚不争气,这趟就一个人走了,佛前忏悔的时候她就在想,此番前去栖梧君必然不会善了,所以怎么着也不能带着姬罗预,她闹破天也不行。
可当她准备动身出发去找崖望君的时候,竟然发现有姬罗预睡倒在了他身边,两人倚着扫羽轩外的石桌一动不动,她屈指弹在了崖望君的脑门上,低声道:“走吧。”
崖望君睁眼,看了看姬罗预,挤眉弄眼仿佛在说:走不脱。
月未央比了个手势,要他把人推开,他无奈地掀开了衫子,露出里面的腰带,上面密密麻麻地缠着头发,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死结,看起来乱糟糟的,原来姬罗预害怕他们悄悄地溜走,把自己撇下,所以才把头发系在了崖望君的腰带上,这样的话身侧有动静,必然会惊醒她。
月未央苦笑,早该想到的,这丫头鬼主意最多,罢了,就让她同去吧。
姬罗预睁眼,发现了月未央,嘻嘻地笑着:“要走了吗?”
“你这个样子怎么走?”月未央余光瞥着她的头发。
“简单。”她不知从哪抽出了把剪刀,咔嚓一下就把缠在腰带上的那节头发剪断了,青丝纷纷落落散了满地。
“你疯了!”月未央还是晚了一步,没能阻止。
崖望君也吓够呛:“姑奶奶,头发不是乱剪的,你莫不是看破了红尘要出家?”
“出家就出家呗,反正我早晚都要嫁入佛门的。”说罢还沾沾自喜,月未央真是没眼看呢。
她从袖中抽出来一段绫纱缚住了姬罗预的眼睛,姬罗预惊讶:“央央,你这是做什么?”
“怕吓到你,到了凤丘就给你解开。”
凤丘远在天边,崖望君带着两个人确实吃力,可让他脚步变得异常沉重的原因却是凤丘帝阁中的那位。
摘下绫纱的时候,姬罗预一时睁不开双眼,这里仙乐飘飘,香风习习,瑞气千条,霞光万道,脚下祥云开路,头顶燕环莺绕,这是什么世外桃源?
她也并非没见过世面,可天机宫那样的仙阙顶多算得上恢弘大气,人间的宫宇也不免死气沉沉,不及这里风景怡然:“该是凤凰住的地方,央央,我好喜欢凤丘。”
“希望看到栖梧君你还能说出来这话。”
话音才落,忽然眼前一暗,什么东西从头顶飞下来了,落到他们身上之后忽然结成了一张大网,又被纷纷落落的羽毛盖了个严实,周围不和谐的喊杀声陡然而起,网子越收越紧。
“啊,这是什么?”姬罗预花容失色,不住挣扎。
“别费劲了,困兽网早在结成之时就掺入了凤凰翎羽,不是那么好破的。”崖望君转而对月未央道,“央央,困兽网专为猛兽特制,我自然无计可施,如果用你的剑,说不定能破。”
月未央满是淡定从容,似乎没打算出手:“用剑或可一试,但别忘了我们这次来干嘛的,栖梧君要绑就让他绑吧,只有他高兴了我们才有希望请百鸟出山灭秋蝗。”
“央央,你难不成真偷了他们的什么地脉紫芝?那你拿出来还给他们不就好了。”
崖望君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说话了,赶紧把嘴闭上吧。”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白一黑两位仙翁,白仙翁霜眉入鬓,慈眉善目,黑仙翁勾鼻长喙,横眉冷目,鹰鹤两位仙翁身后乌泱泱百余长使,全都瞋目而视,好大的阵仗。
姬罗预赶紧收了小眼神,怯怯道:“他们好像要吃人呢。”
话音刚落,鹰鹤仙翁带领百余长使纷纷跪下,异口同声道:“请添香侍者恕罪。”
这才真吓坏了姬罗预:“央央,怎么回事?”
鹤仙翁道:“非是我凤丘招待不周,冒犯侍者,实在是因为侍者上次取药太过…蛮横,凤丘虽属仙山灵脉,奇珍异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地脉紫芝萃纳天地精华,是我百禽用以养蓄元灵之圣物,在凤丘供养有万年之久,自从被侍者取走之后,大伤我凤丘百禽根基,如今的凤丘再也经不起侍者你……”
月未央打了个哈欠:“鹤老,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索求什么仙草灵药,你不必紧张,我自知上次鲁莽,闯下大祸,私自盗走地脉紫芝,害得诸位长使元灵大损,故而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将功补过。”
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看去像是参须一样的东西:“这是我们家主儿供养千年的菩提灵根,我特地剪了几支须子过来给诸位长使泡茶喝,当可增补元灵了吧。”
此话一出,就连凶神恶煞的鹰长使都和缓了,一时之间在场众人眉舒目展,欢呼雀跃,有菩提灵根为药引,自然万事不愁。
鹰长使正想伸手去接,月未央却缩了回来:“不急,带我去见栖梧君,我有话对他说。”
两位仙翁这才忙道失礼:“可侍者请勿怪罪,困兽网还是不能松开。”
“没关系,见到栖梧君,我让他亲自给我松开。”
帝阁门前八百阶,上植金梧桐,华彩屹然,栖梧君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双醉人的桃花眼频观天色,眉梢几许雪白的雀翎羽也跟着颤了颤,若不是微微滚动的喉结,竟看不出来是位男子。
月未央他们被送上帝阁的时候,他正倚在凤榻上假寐,慵懒地睁开双眼,丝毫没有方才的焦虑之态:“大胆月未央,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空荡的帝阁回音不断,姬罗预听罢犹如天雷在耳,这个栖梧君看起来挺亲和的,怎么开口说话却如此威严,好吓人。
月未央平静无澜:“当然知道,你不先收了网子再说话?”
栖梧君这才收了困兽网,拖着雀裘走下凤榻:“你既然知错了,为何还要回来?”
听他如此说,崖望君忽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没想真的跟央央计较地脉紫芝,既然如此,自不会去天机宫告状,那天机宫如何得到的消息,难不成又是命盘算出来的?
月未央也很无奈:“栖梧,烦请你跪下,我想给你道个歉。”
栖梧君满脸写着不情愿,却还是俯首单膝跪地。
姬罗预吓得后退三步,这又是什么路数?刚刚不是还兴师问罪来的嘛,见惯了先礼后兵,先兵后礼的倒稀奇了。
当年栖梧君和崖望君两人同在月未央的指点下修炼,为了能约束他们,月未央还让他们签下了血契,绝不残杀无辜,因此二人才收敛了兽性专心修炼,不过分地讲,月未央对他们而言可谓师父一样的存在,更兼她添香侍者的身份,自然贵重尊崇,别说与他们有这个情分在,即便没有,见面三个叩首也是免不了的。
所以月未央来这里盗取地脉紫芝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用凌冥散?
月未央看他乖乖下跪,轻咳两声之后奉上了菩提灵根:“这是主儿托我回敬凤丘的谢礼,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好生拿去给大伙泡茶喝。”
栖梧君斜睨:“我本也没打算客气,地脉紫芝供养着凤丘百禽之首的元灵,被你这样拿去也该还回些东西补偿一二,只是你若与我明说,我也未必不会同意,用凌冥散明抢是何意?”
月未央低眉浅笑:“同意将地脉紫芝双手奉上?我倒不怀疑你的孝心,但你可曾想过党豺为虐的下场?”
“党豺为虐?”栖梧君起身,“何意妄自菲薄?”
“凌冥散不过暂时抑制灵力,药效果后不会损伤元灵,却能免你一场大难,即使天机宫知道地脉紫芝失窃,也不会降罪凤丘,毕竟你们实属迫不得已,可如果你将地脉紫芝双手奉上,那就是另一番情形了,廉贞星君若不治你个监守自盗,徇私枉法的罪名,他的掠云尾龙冠也可以摘下别戴了。”
栖梧君侧目,瞧了眼姬罗预:“你为所有人做尽打算,不惜逆天而为盗取地脉紫芝就是为了她?”说罢正要上前。
月未央却横过一步挡在了姬罗预身前:“退下!”一声呵斥比千军万马都管用,别说栖梧君了,连崖望君都险些跪下。
姬罗预的五指轻轻搭上她的肩,问道:“央央,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你偷地脉紫芝是为了救我?”
崖望君道:“还不明白嘛,央央把你从绊仙沟救出来,当时你命都快没了,如果没有地脉紫芝……”
“行了,不准多嘴。”月未央制止。
“原来是这样,央央,你怎么也没跟我说。”
不说并非不想邀恩,而是从头到尾的谋划也都出自于她手,不得不叹逆天改命诸般不易呀。
栖梧君余光扫了眼崖望君,背身过去:“既然道过歉了,那就不留诸位了,慢走不送。”
自始至终崖望君并没有与其正视,饶是在帝阁上也不改玩世不恭的态度,恣意而坐,无拘无束,栖梧君下了逐客令之后他第一个坐不住,腾身而起就要走,月未央却说话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言罢,对栖梧君道:“我还有事求你。”
“别说求,我当不起,有话直说吧。”
“东都秋蝗泛滥成灾,凤丘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身为百禽之长这是你职责所在,我想你不会推辞吧。”
他回身凤榻,落座之余抬眉审望:“不止东都,来的路上你们也看到了,长安,西河,南郡,雍凉全在闹灾,按理说秋蝗才起苗头的时候就该被压下,可无奈我凤丘诸位仙长元灵不济,这才酿成今日祸端,可桩桩件件算下来,其中怕也有你的功劳,不止如此,更像是因果相循的天惩。”
栖梧君能耐了,话里有话呢,月未央挑眉:“我自知罪孽深重,必不得善终,可东都百姓无辜,天下万民无辜,如果有什么法子能消除天惩之业障,我自当万死不辞,所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姬罗预也站了出来:“地脉紫芝是我用的,我还你便是,命就在这里,你尽管来拿,跟她没有关系。”许是听到了月未央口中的不得善终,她怒了。
栖梧君笑道:“地脉紫芝已经融进你的血脉,拿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即便要了你这条命也没用。”
“你到底想怎样?”
他如画的眉目惊鸿掠影般地扫过崖望君,直言道:“我要他!”
顿时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崖望君身上,月未央和姬罗预更是懵然,大殿之上安静得可怕。
崖望君嗤笑,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谁知他又补充道:“我要他的血契!”
终于松了口气,他笑出了声:“果真一点没变,六百多年了,你心心念念要我血契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你的血契干什么!”隐忍的控诉,比所有愤怒都更震耳欲聋,“你为百兽之王,我为百禽之长,当初说好的我们一同修炼,一同入境,若非因为血契,你怎会不愿随我一同飞升?今日我就替你做了这个主!”转而又对月未央道,“拿出来,把他的血契给我。”
难得见月未央一脸委屈,她哑巴似的比划着,期望崖望君能自己解释,崖望君笑了:“她那里已经没有我的血契了,六百年前,放你飞升成神的时候,在梦觉寺菩萨座前不止烧了你的血契,还有我的。”
“怎么可能?”
“菩萨为证。”
……大殿上又陷入了死寂,姬罗预正准备说话,被月未央捂住了嘴巴,谁知道她能蹦出什么话来,还是不要张嘴了。
良久,栖梧君终于恢复平静:“原来你的血契已经烧了,那你为什么不肯随我一道飞升?为什么你愿意自甘堕落屈居在小小的东都城都不愿意随我飞升?扫羽轩的瓦檐好睡吗?”
“好睡。”
“不见荤腥的斋饭好吃吗?”
“好吃。”
“戒了七情六欲的日子好过吗?”
“好过。”
“算了吧,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最讨厌的就是喝白粥,连荤腥都没有,你也受不了睡房檐,日日清晨起来都腰酸背痛,你还讨厌梦觉寺的香灰刺鼻,连酒在其中都闻不出味道,你根本就戒不了那些东西!若非她相逼,你怎会屈心抑志……”
姬罗预扒拉下了月未央的手,抢话道:“他连你都戒得了,还有什么戒不了的!央央没有逼任何人,我们都是自愿留在她身边的,倒是你,得道飞升了,做了这凤丘的一方帝君,快活吗?”
快活吗?他从来没有想过,不过确实比之从前好像少了些什么。
崖望君抬眉:“我的确是自愿的。”
“为什么?”
“你想封神,我想成佛。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人各有志罢了。”
他时而笑,时而怒,时而悲,时而喜,表情换了八十一转,心境却不曾改变,像是坠入了千年寒潭,死一样的孤冷,尤其想到姬罗预的话,连呼吸都艰难了。
“我会安排、安排禽鸟助你灭了秋蝗。”撇下这句话,他的眸子黯然失色,再没有初见时的神采,这些年来,他手中仿佛握着一张看不见的血契,直到今天,他自己才亲手撕毁了。
“多谢。”告辞之后三人正准备转身而走,却又听到他的声音。
“半个月前,天机宫传书,禁令百鸟灭蝗。”
“早该料到了!”月未央恨不得咬碎了牙,天机宫不惜违背天道,伤及无辜也要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除了凤丘,渊浊也收到了天机宫的书信,天惩不会就此完结,自求多福吧。”
“渊浊?水神!”月未央算了算,“糟了,明天就是下元节!” 那*******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