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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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罗预想要取挂在最上端的那个小粽子,可踮起脚尖仍够不着,忽然一只玉手伸来,替她摘下了,那只手上戴着剔透的红玛瑙,还隐隐有暗香盈袖。
那女子一袭素净的衣衫,笑得谦和温婉,只是她的眸子与月未央有七分相像,眉目清冷,四顾流盼间有淡烟流水的从容和缓,但也不可避免地掺了些冷漠的影子,姬罗预看得出神了。
“姑娘,是要取这个?”谢丞婉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粽子的香囊,才让她回过神来。
姬罗预接了过来:“谢啦。”笑得天真无邪,谢丞婉眨了眨眼睛,忽也笑了。
“姑娘一个人来赶集?”谢丞婉看她衣着鲜亮,气质不俗,虽然穿戴不是很规整,可也非寻常人家的女子,定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女儿,出门竟连随侍都不带,心也太大了点。
姬罗预听她发问才想起来月未央,回头看时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正喃喃自语,谢丞婉又道:“槐市集人多眼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姑娘孤身一人实有不妥,不如与我同行,出了街我也可安排车马送姑娘回去。”
姬罗预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有同伴来的,可能被人流给冲散了,我去找找她。”
说罢转身就走,老板大喊:“姑娘,还没给钱呢。”
她这才住了脚,谢丞婉听罢二话不说从腰间取下了钱袋子,姬罗预连忙制止:“姐姐,不用了,我带着钱呢。”
“没关系,我替你打发了。”说罢塞给老板几枚铜板,“实不相瞒,方才我看中的也是这个小香囊,可见姑娘眼馋,这才拱手相让,难得我与姑娘眼光相近,也算缘分。”
姬罗预提溜着个小粽子,笑道:“谢姐姐成人之美。”
“姑娘要找谁,我陪你一同去吧。”就姬罗预这样的相貌,放在人来人往的槐市街上确实让人不放心,谢丞婉看她又没有半点城府心机的样子,陡然而起莫名的保护欲。
姬罗预拿人家手短,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提着个小粽子走马观花地在街上跑来跑去,这哪里是找人,分明是过瘾,忽而看到了个卖羊角梳的摊子,停下了脚步。
“姑娘要买梳子?”
姬罗预点了点头,挑来挑去看得仔细,梳子嘛,大同小异,只是梳柄上雕刻的花样有些不同而已。
谢丞婉见她犹豫,笑道:“挑梳子可有些门道呢。”
“什么门道?”
“看梳柄上的花样,分已开和未开两种,若是成了亲的女子当选已开的花样,若是未成亲的女子当选未开的花样,看姑娘还未盘发,应该还没有成亲吧,选未开即可。”
姬罗预犹豫了下,果断放下了含苞待放的花样,拾起了另一把,上面的桃花开得旺盛:“就这个了。”
谢丞婉不明所以,只当她是要送人,也没有多问。
姬罗预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要不我也送姐姐一把吧,多谢姐姐相让香囊。”算是还礼了吧,初次见面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欠了人家的人情,也不太妥当。
“看姐姐也未盘发,这把未开花的羊角梳就送你了。”姬罗预说着付了钱。
谢丞婉没好意思接,她直接放进了人家的衣襟中。
接着微寒的天色,谢丞婉看到她头发上落了不少细白的槐花,伸手帮她拂掉了,却被月未央逮了个正着。
“央央,你回来了,我还说去找你呢。”姬罗预笑得开心。
月未央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她侧身挡在两人中间,装模作样地整理了番姬罗预头上的珠钗,冷冷道:“婉姑娘好雅兴,下元节还没到呢就来赶集了?”
“婉姑娘?央央,你们认识?”
谢丞婉也惊讶,自己平日虽然算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极少抛头露面,她是谁呀竟然认识自己?
“姑娘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讳?”
“婉姑娘乃汝宁王之女,东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知道也并不稀奇。”说话故意提高了八个度,生怕某某人听不到。
姬罗预听罢惊呼:“姐姐是汝宁王之女谢丞婉?那谢丞修是你……”
“我兄长。”
姬罗预暗忖:兄长是个禽兽,可他妹妹看起来倒温婉可亲,龙生九子果然各不相同,不能因为谢丞修就对她存有偏见。
月未央看她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直接拉上了她的手腕:“走吧,该回去了。”
她回过神,笑着行礼:“今日有幸结识姐姐,只不过天色已晚,不能作陪,希望他日有缘可以再见。”
谢丞婉满腹疑问:“哎,姑娘……”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穿梭在暮晚的人群中,姬罗预的手腕被月未央扯得生疼,她皱着眉头正想提醒,却看到月未央眉目凝霜,眼底都是寒气。
“央央,你怎么了?刚刚去了哪里?”
月未央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送梳子是什么意思?”
“送把梳子而已,小玩意儿,能有什么意思?”
月未央深深叹了口气:“随便什么东西都送,还期望与她有缘再见,你想干什么?”送梳子多半是定情的,也难怪她会有此反应。
姬罗预笑了,正好经过有卖梅子的摊子,她随手捏了一个放在了月未央口中:“你自己听听这话酸不酸!我送她梳子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先前那个小香囊是她给付的钱,我总不好白占人便宜不是?”
月未央吐掉了核:“就你有理了,我没给你留钱袋子嘛,干嘛要别人付钱?而且,你明知她是谢丞婉,竟还不改亲昵态度,忘了谢丞修的禽兽行径了?”
“哎?央央,谢丞修做了什么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也是崖望君顺风耳听来的?东都城三百万人,怎么耳目全在我这呢?”
月未央心虚,逞强道:“想得倒美,什么耳目全在你这,左不过那日我确实见到了谢丞修将一女子掳下山,若非我腿脚不争气也不会让他跑了,以至于酿成大祸。”
“原来如此。”姬罗预摇着她的手撒娇道:“央央,别生气了,谢丞修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断没有迁怒连坐的道理,我看那位婉姐姐性情不错,应该合得来。”
“合得来怎样,合不来又怎样?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今天必须给你点教训才行。”
怎么回的山上姬罗预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月未央松开她的时候这个腕子都是红的。
崖望君蹲在门口啃着根大棒骨,也不知道偷了哪家的牛,看见月未央回来,老鼠见了猫似的躲了起来,原本以为月未央会大发雷霆,谁知她面染怒色,径直带着姬罗预进了扫羽轩。
难道两人吵架了?崖望君担心,正想跟上,门却“嘭”地一声关住了,差点夹住他的鼻子。
继而里面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正想去梦觉寺搬救兵,忽然又传出了哀求声。
“央央,我知道错了,你别……”姬罗预瑟缩在床角,眼神可怜巴巴。
“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月未央纤细的玉指已经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莹润优美的锁骨,汗珠儿顺着玲珑的曲线往下淌,内襟全部湿透了,呼吸也异常剧烈,此刻实非她意乱情迷作祟,而是真的吃不消。
这伤太拖累人了!
她唇上毫无血色,脸上苍白如纸,姬罗预也看出了端倪,慌乱地拿着帕子帮她擦去脖间和脸颊上的虚汗:“央央,你怎么样了?”听她呼吸间夹杂着低沉的冷嘶,强忍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脱下鞋子才发现,之前的伤疤隐隐渗出了血迹。
“都说了别走那么急,这可怎么办?”姬罗预探头过去,在伤口上不停呼着凉气,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可等她凑近了才发现,伤口处缝合的针脚似有些熟悉,好奇怪。
“我去找药,你别再随意走动了。”
“想逃?”月未央推开了她,又把人按在了床上,“你别惹我,好好的,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央央,你想干什么?”
“疗伤。”
“可是……”
月未央缓解疼痛的方式很特别,以痛止痛。
姬罗预害怕她伤上加伤,也都不敢有大的动作,可她反而不乐意,似乎难以忍受伤痛的折磨而试图转移,所以越发狠厉,反过来遭殃的还是姬罗预,任她放肆而为却无可奈何,连抗争的余地都没有。
声嘶力竭的哀求充斥耳畔,更助长了她的疯狂,冷冽又清隽的眼神似是伪装,来掩藏她的残暴跋扈,内心究竟压抑着怎样的愤怒和恐惧,恐怕只有姬罗预能感受得到。
尤其消受不了云雨之后的酸痛,像被抽筋扒皮了一样,除了剧烈跳动的心脏浑身酸楚麻木,汗水津了一层又一层,她细嫩如脂玉的脸上漾着云霓。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去,窗子一半青湛,一半赤红,阴阳昏晓流光变幻也晕染着床笫间的温柔缠绵。
月未央倚墙而卧,渐渐恢复了血色,脚上的伤口似乎也退去了疼痛,凌乱间尽是心满意足。
可却苦了姬罗预,坐起来的时候不得不用手肘拼命地支撑着:“这就是你所谓的疗伤?”
月未央指尖捏过她的小脸,声音暗哑:“没错,以后若想随时随地给我疗伤,尽可以不管不顾任性妄为。”
随时随地?这还得了,“不敢,不敢了。”姬罗预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知为何,临到晚间梦觉寺却热闹起来,人语不断。
“好吵,央央,梦觉寺好像出什么事了。”连姬罗预都察觉出来了。
月未央换了身衣服赶到梦觉寺,却见火光冲天,暗蓝的天际被烧得亮如白昼,狂风扑来,焰火忽明忽暗。
着火的是菩提苑内最大一棵菩提树,上面已经烧得片叶不留,可火势依然没有将息的意思,树干在泼天的烈焰中噼里啪啦地响着,火势虽大,所幸没有殃及其他。
小泗在一旁哭鼻子,拉着净涂的袖子不放:“二师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出什么事了?”月未央,姬罗预和崖望君都赶来了。
净涂双手合十道:“月姑娘,苑内的菩提不知为何烧起来了,其间我只让净泗师弟过来取了蜡烛,不知道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净泗擦了把鼻涕,“月月娘,不是我烧的,我根本没有碰到菩提树,况且二师兄只是让我过来取蜡烛,蜡烛是新的,没有点燃,不可能烧了菩提,不是我做的。”
姬罗预掏出绣帕,给他擦了眼泪和鼻涕:“乖,不哭,二师兄也没说一定是你。”
崖望君转身道:“我先去提水救火。”
月未央摇摇头:“没用的。这棵菩提是主儿亲手栽植,千百年来受寺里香火熏染已经有了灵性,除非自燃,否则没人可以将其焚毁,也没人可以将其扑灭。”
“那怎么办?”
“让他烧,烧尽为止。”主儿声音从身后传来,外出讲经的他此刻归来看到如此光景竟然没有丝毫惊讶。
净涂问道:“可是大师兄,它为何会自燃?”
净淮神情如常,不见悲喜,只淡然而道:“大雄宝殿上明烛已暗,该有人在佛前忏悔。”说罢背手转身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茫然不知何意,只有月未央心里清楚,菩提自燃跟她脱不了干系。
夜深,她跪在大雄宝殿上供养着三千明灯,反复诵持着金刚百字明。
姬罗预给她端了杯茶进来:“央央,大师兄为什么罚你长跪?”
月未央不回答。
“喝口茶吧,别累坏了。”
月未央依旧不答话,却问道:“苑内的菩提还在烧吗?”
“烧着呢,根深叶茂恐怕会烧个通宵。”
月未央微微皱眉,喊了声崖望君,崖望君忙不迭地赶过来:“有何吩咐?”
“带她走。”
“好嘞。”
“不要,央央,我想陪着你,为什么要我走?”姬罗预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崖望君拖了出去。
直到四周安静下来,可以听到外面的蛙鸣,月未央才又平心静气地诵经,未曾注意一盏明灯已经烧尽,她抬头看的时候已经晚了,所幸主儿帮她添了灯油。
“如若不明白己身过错,即便诵持千遍万遍的金刚百字明都是枉然。”
“主儿……”月未央愧然垂首,“是我,是我犯了戒,破了禁,所以佛要罚我。”
“犯了何戒?破了何禁?”
“淫邪,偷盗。”
净淮摇头:“非也,我佛慈悲,况且究其根本你并非皈依我佛,诸般戒持不该强加尔身,菩提自燃并非在罚你,而是在罚他自己。”
“还请主儿明示。”
“秋蝗乍起,终日侵扰菩提,不得片刻安宁,故而菩提自焚,誓与秋蝗同归于尽,至于秋蝗因何而起,你应该清楚。”
月未央含泪:“主儿,你都知道了?”
“你潜入凤丘,偷盗地脉紫芝,伤了栖梧君,损了百鸟元灵,自然再没有其他生灵可以遏制秋蝗,今夜只是个开始,明日满城风雨秋蝗必泛滥成灾,三峰四谷两道川万顷良田必遭啃噬,百姓饿死,生灵涂炭,苦难尽在眼前。”
月未央呼吸之间仿佛压了千斤重,她自知天惩将来,不得不力挺身而出:“主儿放心,明日我奔赴凤丘,定请栖梧君出面,不会眼睁睁看着东都城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我也去!”姬罗预喊着冲了进来,抱住了月未央,“大师兄,虽然我不知道央央犯了什么错,但她的品行你知道的,怎么会去偷盗什么地脉紫芝?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明日我随她一起去那什么丘,查清事情真相。”
月未央怒道:“崖望君,怎么回事?”
崖望君进来,撸起袖子,晾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清晰可见两排整整齐齐的牙印:“不怪我,她非要回来,还咬人,央央,你就答应了她,明日一同去吧。”
月未央不敢看净淮的脸色,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净淮拂袖而去,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意思怕是要她自己收拾。
“央央,你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恨不得将我拒之千里之外,我并非胆小怕事之人,愿意跟你一同承担,只要你开口,我定然万死不辞,何况像这种拯救黎民,力挽狂澜的机会也不常有,带我一个,也让我赎了往世祸国殃民的罪孽,可好?”
这丫头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月未央叹道:“罢了,罢了,明日同去吧。”
“好哎!”姬罗预登时欢呼雀跃起来,饶是佛殿庄肃也压不住她的轻浮。
崖望君只能无奈叹息,说实话他实在不想和栖梧君碰面了,人生苦短,能少见就少见吧,可眼下这情势,怕由不得他。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呀。 那*******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