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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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罗预不知道月未央为何生气,又巴巴地从河里捡回了石砧还有过了水的烤鱼,焦香的鱼皮蘸了水顿时失了味道,她摇头叹道:“暴殄天物呀,罢了罢了,既然不能成就佳肴美味,便把你葬在佛刹砖墙之下,也算超度了。”
“这又是谁干的!”那边月未央似乎有了了不得的新发现,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姬罗预顿觉不妙,怯生生地看过去,坨子里还剩了些韭花没有用干净,她哂笑地解释道:“晨起我看到泉边生的韭菜花,青白相间甚是可人,便拿来捣碎了给鱼去腥的,没想到原是不让采的,你别生气,所幸我用的不多。”
“谁问你韭菜花了,我指的是这个坨子,你知道它原是用来捣药的么!废了废了,不能要了。”月未央戚戚然抱着两拳大的捣药坨子甚是心疼,眉头拧到了一起。
“啊?”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石砧烤了鱼,你说沾了腥了不能要了我尚能理解,可这坨子不过捣了韭花怎么也废了呢?”
月未央满眼生无可恋:“佛家所忌荤腥,腥乃生肉,而荤则指臭菜,葱蒜韭薤兴渠,包括坨子里的韭花,明白了么?算了,想你深涉红尘污秽,也难以体察佛家清净本善之意。”她拂袖坐下,神色清冷,“梦觉寺是座小梵刹,供不下姑娘这尊大佛,还请下山去吧。”
姬罗预面露讥笑:“深涉红尘污秽…姐姐何出此言?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也管着别人食色性也,岂有这样的道理?佛家忌荤腥,也忌贪嗔痴慢疑,姐姐清早起来不由分说踢翻了石砧,此为嗔,方才又说我深涉红尘污秽,此为慢,连犯两戒怎好意思责难他人?”
“伶牙俐齿,不输从前。”
“说的好像姐姐从前认识我,若从前你我真的相识,便知我是怎样的为人,断然说不出深涉红尘污秽这种话!”姬罗预说罢走向墙根边躺着的紫蔻身边,本想等她醒了再走,眼下却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月未央这才注意到紫蔻,不知姬罗预从哪把人捡回来的,她过去想要搭脉,却被姬罗预拦住:“不劳姐姐费心,已经切过脉了,惊悸过度昏厥而已,我背她下山就是了。”
“山路崎岖,等她醒来再走不迟。”
“哪敢,我在这里怕污了佛门清静之地!”倔劲上来了,九头牛也拉不回,这倒和从前一样。
月未央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她背起紫蔻,结果还没走两步,迎面撞上了正背着花生的小泗过来,山道就那么窄,两人让无可让,避无可避,她这才放下了紫蔻。
“哪来的小和尚?”
“哪来的天仙姐姐?”小泗明眸璀璨,巴巴地盯着姬罗预,“从未见过像姐姐这样的人物,难不成是菩萨显圣了?”在他眼里,世间至美之人大抵就是佛堂前三炷香供着的观音菩萨了吧,不知算不算冒犯。
“小和尚年纪不大,倒油腔滑调得很。快别挡道,我得走了。”
“天仙姐姐别急着走呢,小僧带了花生过来,很香很好吃。”说着抻开他的小手掌,掌心两颗饱满的花生粒是百日红的颜色,“本来给月月娘带的,既然天仙姐姐是她的朋友,当然见者有份。”
姬罗预气呼呼地白了眼月未央:“我深涉红尘污秽,频惹是非恩怨,怎配做她的朋友!”
“天仙姐姐有所不知,这里是扫羽轩,月月娘的栖身之所,寻常不会带陌生人过来,只有大猫守在门前,姐姐是第一个来到此地并宿在此处的山下人,不是月月娘的朋友又是谁?”
姬罗预很感激昨夜里月未央替她解围,虽然她最后气血攻心晕了过去,大抵也猜得到是被谁所救,可月未央今日种种实在寒了她的心,既然觉得她不干净,为何还要救她呢?
月未央轻咳两声:“好了,别闹了,等她醒了之后再走不迟。”
“岂敢,不怕佛祖容不下我?”眼睁睁看着台阶,她就是不下。
月未央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不得不柔声细气道:“方才是我不对,唐突姑娘了。”
“哈哈哈哈……”姬罗预还没说话,房檐上忽然传来放肆的笑声,“央央,可从未见过你低头呀,今天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月未央随手一枚石子扔上去,崖望君立刻腾身下来:“哎呀呀,没打着。”还一脸嘚瑟地笑着。
“方才去何处鬼混了,清早起来也不见你人影。”
“主儿招呼我过去打扫佛寺庭院,昨夜可真是场腥风血雨呢。”说罢玩笑地看着姬罗预,“美女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姬罗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真身:“还不错,没有沦为虎伥实在三生有幸,在此要多谢阁下的救命之恩和不杀之情。”
“嗯?”崖望君愕然,递了个眼色给月未央,月未央也回了个眼色给他:你该不会忘了她的前身?
他这才反应过来,没错,姬罗预的真身是雪岁阑,雪岁阑的前身说来大有名堂,原是月净尊者的案前灯,半盏琉璃火,照尽天下妖魔,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真身呢?只是这些,她自己恐怕都已经忘干净了。
“哎呦呦,今早主儿还说呢,怎么昨日里收回来的花生种子少了半袋子,原来是被你这小贼给偷了,走,跟我去见主儿。”崖望君说着就要拉着小泗离开。
小泗也委屈:“出家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还以为是花生,没想到是种子,我这就去给大师兄送回去,你这大猫别、别、别拽我耳朵。”
崖望君拎着小泗走了,临走前还向月未央眨了眨眼睛。
月未央明白他的顾忌,问道:“你如何知道崖望君的真身是白虎?”
“白虎?”姬罗预反应了下,忽儿笑道,“原来是白虎呀,我还当是寻常的老虎呢,难怪长相俊俏可人,将这样的人物养在身边不怕破了你的色戒?”说罢笑得花枝乱颤。
月未央目光冷冽,抽出腰间的朱笔化成赤芒剑抵在她的脖颈间:“污言秽语,别让我后悔救了你。”
姬罗预方才的话并非在侮辱他人,而是在侮辱她自己,侮辱雪岁阑,月未央忍无可忍,实在不愿将她'同之前的雪岁阑联系起来!
“剑在你手里,后悔了可以随时赶尽杀绝,不必威胁我。”姬罗预并不在意,笑意不减,道,“我只能从影子判定妖物真身,崖望君是虎没错,我却看不出他是白虎,可你若要探问我的底细,劝你们也别费工夫,辨影识妖的本事我生来就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指尖轻轻推开她的长剑,明眸之中仍是戏谑,姬罗预倾身微侧,倒卧在石椅间不掩风情,绣襦又褪到了臂弯,半为勾引半为挑衅。
月未央眯着眼睛轻挑剑尖,将她的绣襦又盖回肩上:“辨影识妖的本身你生来就有我知道,可这风流放纵的秉性也是与生俱来的么!”
姬罗预侧目:“那个小和尚叫你月月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以女子之身留驻梦觉寺?”
“月未央。”她只报了名字,其他再不言语,姬罗预会意,也不再逼问,只是点了点头。
“原以为你与虎为伴定不是个俗世凡人,可看来看去也并没有过人之处,那双眼睛生得极美,却看不透人间疾苦,罢了。”姬罗预起身,又将衣服褪了下来,准备背着紫蔻下山去。
月未央拦在她面前,斩钉截铁道:“随你怎么说,反正今日我不会让你衣冠不整下山去!”
姬罗预嗤笑:“姐姐可来自通天河?管得够宽的,今日我若非要衣冠不整下山去呢?”
月未央收回了剑,脚尖对着脚尖站在姬罗预面前,伸手将她的衣服整理得端端正正:“若是置清誉名节于不顾,视蜚语流言于无物,大可以作践自己。”
想来讽刺,先前千次万次都是为她解衣宽带,今日却要为她系紧腰裙,果然世间千般,都是要还的。
“作践?”姬罗预自嘲地笑着,双手搭在月未央的腰间,轻踮脚尖在她耳边呢喃道,“姐姐,有些话,我知道说了也白说,可我还是想让你看看我肩上的那颗痣,美不美?”
月未央惊诧,掀开她的绣襦,果然有颗金色的痣,她司掌一方水土气运,生死命数,怎会不知这痣是用来干嘛的。
恰逢此时紫蔻醒了过来,姬罗预颔首,狡黠笑道:“所以姐姐,像这么美的痣,谁会舍得藏起来?”
说罢拉着紫蔻离开了。
紫蔻迷迷糊糊问道:“姑娘,这里是哪儿?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姬罗预不解释,反问,“你昨夜究竟看到什么了,吓成那个样子。”
紫蔻这才想起什么东西来,神神秘秘地对她道:“姑娘,昨夜我才知道,原来这寺里从来就没有虎伥。”
“哦?你如何得知?”
紫蔻将她的见闻一一叙说,原来她昨夜从梦觉寺后院逃出来了,之后却摔下通往灵泉的山道,在漆黑的山道下,她借着凄白的月色看到了些骇人的东西,估摸着是先前失踪的药农,传闻他们被老虎吃了之后沦为虎伥,尸骨无存,魂魄成鬼之后助纣为虐,可明明他们的骸骨尚全,人嘛八成是摔死的。
可她还是吓晕了过去,迷迷糊糊感觉有什么东西将她轻轻抬起,纵身一跃几个起伏带她离开了崖底,那东西浑身的皮毛,直到风声入耳传来一声虎啸,她彻底不省人事。
“对了,方才那位姑娘是谁?”姬罗预还未说话,她便自问自答,“莫不是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那真的是山鬼娘娘呀!”
姬罗预不想搭理她,山鬼御黑豹,月未央却与白虎为伍,根本就不挨着,不过她的真实身份确实引人遐想。
“姑娘快看,前面好像有人。”
姬罗预抬头正瞧见玞四爷带着人马往这边赶来,兴许是因为自己彻夜未归,四哥亲自上山寻人来了。
崖望君赶回去的时候,姬罗预和紫蔻已经走了,只有月未央将自己锁在了扫羽轩,窗隙间微弱的流风涌进,漫不经心地卷着烟尘,正如她此刻不平整的思绪,乱,没有方向的乱。
落衣痣,金笔御使亲点的落衣痣!御柳卿好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平白祸害雪岁阑生生世世沦为祸国妖妃!
她越想越气,忽然暴呵,“混账!”
崖望君在外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下:“央央,我又做错了什么事你明说,可别这样,怪吓人的。”
她推开门的时候,崖望君正抱着头在地上乖乖蹲着:“究竟怎么了,咱好好说话不行嘛。”
月未央深深缓了口气:“御柳卿那个混账,竟然用金笔在她肩上留了落衣痣!”
“谁?落衣痣,那是什么?”
“轻狂放荡之人才会有的痣相,凡生有落衣痣的地方不能遮覆,否则人会得各种怪病,就像昨夜我为了救她把衣衫给她裹了个严实,她便高烧不退一样。”
“原来如此,难怪姬姑娘从不肯好好穿衣呢,香肩半露也并非她意愿,啧啧啧,金笔御使好手段……”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崖望君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惹到了月未央。
“又寻思什么呢?”纤纤玉指揪着他的头发,似要掀开人家的头盖骨。
“疼疼疼疼……我在想,落衣痣如果长在臀上,那岂不是连裤子都穿不了?”
“你脑子里好似有条八百年都没有清理的河沟呢,又脏又臭!”她无奈道,“落衣痣一经点画,生生世世不消不灭,雪岁阑十八世祸国妖妃的命格许是这样来的吧,嘁,我还当她是自愿的。”
“世人不信她也就算了,你也不相信她,得亏雪姑娘忘了和你的前尘旧事,否则要伤心死了。”
月未央出神:“她真的忘了吗?既然如此,她为何会指引我注意她肩上的落衣痣?寻常谁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崖望君惊觉:“不是吧,这么说来的确奇怪,央央你还记得昨夜在灵泉,姬姑娘对段世清说了什么,她叫他师父!”
“看来她对御柳卿的记忆并没有随着轮回转世而消怠,应该就是拜她肩上的落衣痣所赐。”
“你的意思是雪姑娘的落衣痣已然经过御柳卿本尊点化了?”
“无论是金笔还是朱笔,只要点了痣则相当于盖了章,轮回转世以后前尘尽忘,须经本尊点化才能忆起过往,可此世他们两个分明同时转世轮回,御柳卿根本没有时间去点化她,难不成是我疏忽了什么?”
“凡事不要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多想想别人,兴许是孟婆汤掺水了呢。”
“我看是你脑子掺水了。”
崖望君没皮没脸地笑道:“央央,说真的,连御柳卿她都记得,说不定也不曾忘记你呢。”
“没可能,存思录上尚有她的笔迹,当年的情分她已付诸笔端,半点不曾留给自己。”
“我听说只要把自己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化成文字记于存思录上,方可忘却那段过往,可谁也不能确定雪姑娘当时真的毫无保留全部记下,在那之后你可翻看过存思录?”
“不曾。”
“为何?”
“不敢。”
崖望君沉思良久,不知如何相劝,只得干咳两声缓解尴尬道:“御柳卿的朱砂痣是我们点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点化他?”
“时辰到了我自然会把往世的记忆还给他,不急。”
“不急么,如果不让他恢复记忆,以后要怎么撮合他与姬罗预,昨夜在灵泉什么光景你也看到了,两人分明相看生厌的样子。”
月未央另有筹谋,不急不慢道:“谢丞修强掳许绯槿上榻,后又将人逼死在段府栊香庭,姬家必然不会罢休,姬伯谦老爷子向来偏宠女儿,此事定然也会依着姬罗预的意思来,我看不把许绯槿的排位送进谢家祠堂,她是不会就此收手的,由不得段伐阳不答应,与姬家结了梁子断了财源,段家累世家业怕要受牵连,更兼段世清执意要退掉祝家的亲事,腹背受敌,段伐阳肯定会让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迎娶姬罗预,后面的桥段水到渠成,根本不用我们推波助澜。”
“等等,慢些说,我反应不过来,你刚刚说段伐阳答应什么,段世清怎么就要迎娶姬姑娘了?”
月未央翻了个白眼,再不言语。
“看看,又犯了慢戒不是。”崖望君越想越不对,“央央,方才你好像没有交代谢丞修的下场,你可给他题了判命诗?”
“当然,毕竟有富贵的命格在,绕不过他去。”
“你说像谢丞修这样的禽兽,还留着他做什么,巴巴给写了判命诗,丢给我塞牙缝他不香嘛。”
“嘘……”月未央抬眼低眉,“菩萨面前,慎言。”说罢挥衣拂袖而去,口中兀自呢喃:“朽木不才难丞弼,金顶颓垣莫修葺;
白骨坟前闹风月,温柔乡里醉失迷;阴阳不问有无情,丧乐为迎已亡妻;纵死甘赴裙下臣,美色如刀夺命去。”
崖望君闻之失笑:“好一个‘白骨坟前闹风月,温柔乡里醉失迷。’什么王权富贵,不过大梦一场空,不如我这山人快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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