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那*******净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姬罗预拼命地往上逃,绣鞋不知何时也离了脚,踩在又硬又凉的石板上,疼得她皱起了眉头。
忽然眼前出现了两轮明月,一轮在天上,一轮在水中,山巅的风呼啸而来,激不起天泉半点涟漪,周身氤氲着雾气,既湿腻又温暖,宛若仙境。
她回眸忘了眼,段世清嘴角含笑,戏谑地欣赏着她此刻的狼狈。
漫长的山道上早已没了兔子,可猎犬依旧张牙舞爪,不断地冲她狂吠,姬罗预侧身,水雾打湿了她的睫毛,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而那几只猎犬不知何时已经匍匐到了她的脚前,仅仅是低声的嘶吼,就已经把她吓得魂不守舍,整个人跌进了灵泉。
听到“噗通”的水声,段世清狂放大笑,又默许了那些猎犬的进攻,它们紧凑地站在池边,虎视眈眈地望着姬罗预。
“段公子,我们何仇何怨?”退无可退的姬罗预终于说话,嗓音颤颤的,有些恐惧,无助和愤怒。
“果然知道我的身份,等在这里怕不是早有预谋?”段世清漫不经心地倚坐在池边,看着浑身湿透的她,道,“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费尽心机只为了飞上枝头,可你勾引我之前也该仔细打听打听,我对你这样宽衣解袍,投怀送抱的风尘女子有没有兴趣。”
“风尘女子?”姬罗预冷笑,“原来如此,师父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叫我什么?”
姬罗预顾左右而言他,狡黠笑道:“我虽然并非什么风尘女子,但如果段公子讨厌,那我风尘一次也无妨。”御柳卿定是追着她来还那半世姻缘的,可不能就这么从了,天机□□转得周密,但也敌不过两人相看生厌呐!
说罢脱了襦裙,绣金的妃色在明月的映照下染了层紫调,半沉半浮于水上,更让人遐想水下的风光了,乌青的头发湿了水熨帖在细颈香肩,盖住了锁骨下的落衣痣,肤若凝脂,玲珑剔透,她果然天生媚骨,可当真风流成性吗?
她如断藕般白皙的玉臂游戏水间,溅起了层层水花向段世清飞去,伴着如银铃般的笑声,轻抓慢挠着所有人的心。
泉下躲在乱石堆里的随侍个个心驰神往,单听笑声水声就勾人邪火,上面还不知道是怎样旖旎的光景。难怪今夜连兔子都如此反常,原来是少爷的桃花到了。
可段世清却不这么认为,他抹了下脸上的水渍,怒道:“敢挑衅我?”
“小女子姓姬闺名罗预,段公子记清楚了,既然如此讨厌我,咱们今后大可不必再见。”
段世清冷笑:“原来是姬伯谦老爷子的幺女,姬家的大小姐,你不自报家门我又知道你是谁?何苦还以此种行径告诫我以后不必再见,多此一举。本公子已经和祝家大小姐定下姻亲,不日可大婚,别说你无意,即便你有心也不能怎样,我还怕了你不成?”
“如此甚好。”姬罗预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他的姻缘命数早有安排,可接下来段世清的话又一次将她拉下渊府。
“对了,那个叫什么绯槿的应该是你的侍女吧?我敬重姬老爷子为人清正质朴,可不曾想他竟然教出了如此攻于心计的女儿,昨夜里让你的侍女去勾引我表兄谢丞修,今夜你又衣冠不整地来勾引我,还做出此等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之态,如此了掌人心,可不知先前玩弄过多少人呢。”
“绯槿…她现在在哪儿?”
段世清不急不慢道:“今晨出门时候,她跪在我脚边求我救她,妆发凌乱的样子当真楚楚可怜,但想到她好不容易才爬上我表兄的床榻,本公子不能坏人好事,于是就没有理会,怕今晚回去她就要被表兄收做通房了吧,也算喜事一件,虽然你们姬家也不差什么,但比起我们段家,尤其是表兄这样的身份,确实高攀了,难为你们如此心计。”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段世清摸着火辣的脸庞诧异地望着她,姬罗预早已泪流满面。
“师父的疴疾是骨子里的,根深蒂固了,我应该想见,纵然转世轮回,前尘尽忘也痊愈不了。”
她又在说什么疯话?段世清喘着粗气,眉目高高抬起,睥睨了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对他动手,果然活腻歪了,没有只言片语,他仅仅挥手令下,十几只细犬疯了似的跳蹿入水中,张着獠牙冲向姬罗预。
姬罗预悲愤交加,想起生生世世逃不脱的因果,绝望地晕了过去。
可段世清并没有要收手的打算,眼睁睁地看着细犬游到她身边,锋利的獠牙撕咬着她的衣服……
忽然,山中传来一声虎啸,十几条猎犬登时吓得胆寒,躲在乱石堆里的侍从也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少爷,有老虎。”
“看来梦觉寺有虎养伥的传说果然是真的,少爷,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细犬的耳朵也耷拉了下去,环顾四围,夹着尾巴低声哀嚎着,还没看到老虎的影子就折尽了威风,血脉压制果然要命。
众人回头遥望之际,白虎举步而来,他如火晶石一样的两目横扫眼前众人,低声的嘶吼被风吹落了八方,听来却如四面楚歌的威势,山林之王自有山林之王的架势,不动如山却让人四散而逃。
玞四爷的人马还没过来,就被虎啸震慑到不敢往前,更别提段世清手下的人,仓皇逃走的时候个个脸色煞白,崖望君的威名恐怕又要在东都城敲上一钟。
猎犬也逃窜如鼠,段世清却没走,他总感觉白虎的出现不是偶然,接下来可能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白虎身后渐渐显出一道人影,山岗上的风也静,可以听到那人赤脚踩在石板上的声音,这样的容貌似曾相识,可是他死活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月未央满面嘲讽地望着他,径直走向了泉边,湿了浑身的衣裙要拉起姬罗预。
“性情凉薄,为人淡漠,累世的业债你要怎么还?愁啊,愁啊…”
“在跟我说话?你又是谁?”
“我是你前世的恩人,你忘了还要对我感恩戴德呢。”
段世清懵然。
月未央走下灵泉,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扯过,水流漪漾,推散了满池的衣衫,她移身挡住段世清的视线,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又把自己深竹月蓝的衣衫解下,覆在了她的香肩。
伏在她耳边的姬罗预似乎轻轻呢喃着什么,听来并不真切,她湿润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儿,也不知是水花还是别的什么。
指望段世清英雄救美是不可能了,月未央的精心谋划落空,不免失望,可她美目流转,似乎又不见半分气急败坏。
来到岸上,她把姬罗预的衣衫又裹紧了些,遮住了那颗落衣痣,因为沾了水,单薄的衫子紧紧熨帖着她玲珑的曲线,随着时急时缓的呼吸起起伏伏,看着她双颊泛起的红晕,试探性地将手背搭在了她的额头,须臾之后又惊地拿开了。
好烫。
月未央蹙着眉头,也不看段世清就下了逐客令:“还不走么,等我请你喝茶?”
古刹,美女,白虎,一切怎么跟做梦一样?他真当自己做梦了,眼前的月亮都有两个呢,领着十几条细犬,就这样跌跌撞撞往回走。
然而,离奇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下山必然要再经过梦觉寺,方才空无一物的庭院,此刻多了个物件,一个挽着结的朱红流苏祈愿牌孤零零地挂在那里,被风一吹左摇右晃地响,像个顽皮的和尚,胡乱敲着木鱼。
段世清放在掌心看了下上面的字,忽然“哇”地一口呕了出来。
“愿我儿远遁红尘,平安顺遂。”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他究竟看出了什么竟然险些把肠子都呕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只是在下山的时候遇到段家的随侍,都以为少爷要命丧黄泉了,不料却有幸捡回条命,可人回来之后怎么痴痴傻傻的?段世清跌跌撞撞回到段府,段老爷已经等他多时了,还没张嘴问罪,他倒先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退婚,退婚,我要退婚。”
月未央守在姬罗预身边,可她的高烧一直不退,脉也切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
“央央,天晚了,你不休息么?”
“难不成是从灵泉出来着了凉,她才烧成这样?”她将人带回了扫羽轩,点了盏孤灯,没有要入眠的打算。
“她的病起得突然,不像是外因所致,既然烧得如此厉害,衣服就不用裹这么紧了,凉快些也好。”说着就要去解姬罗预的衣衫。
月未央“啪”地打开他的手:“想干什么?”
“不是,我没有,那你来,反正瓜田李下的我也招嫌。”
月未央刚想上手,看到他依旧赖在这里不走,顿时不悦了:“非礼勿视,懂么?”
崖望君只好关门出来了,还嘟嘟囔囔的,月未央一个茶碟扔了出去:“再多余说一句话,我今天就让你吞了它。”
看着姬罗预那张脸,亦如千年前,可人心境之变却如沧海桑田,怎么也不能想象,当年花明柳媚的雪岁阑会成为艳绝天下的祸国妖妃,一身媚骨,风流婉转,也是了,连衣裳都不会好好穿,不知道便宜了多少人呢。
她推门出来后看到崖望君正噙着个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哼曲儿呢:“怎么样了?”
“烧退了些,估计没有大碍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弄明白,御柳卿为什么要这么做?执意要娶亲的是他,最后逃婚的又是他,这不矛盾嘛。”
“金笔御使掌一方王权更迭,龙脉气运,三百年败亡,七百年繁盛,千年大计自不是我这等末流执笔官可比拟的,所谓能者开疆拓土,天地换新,庸者骄奢淫逸,声色犬马,可有谁会真正责难当权者,还不是红颜祸水顶下了所有的错?雪岁阑辗转十八世,终结过二十四位王侯将相的天命帝位,为御柳卿的千年筹谋立下汗马功劳,天机命盘排算,以半世姻缘偿还,这才有了二十二年前天机宫那场大婚,可惜,大婚当夜,一个逃婚,一个自尽,贪狼无法,才把他们丢到了我的笔下。
至于御柳卿逃婚的原因……我想问你,你如果知道卧榻之畔的女子与他人同床共枕,而且还不止一个,会介意吗?”
“不介意。”崖望君笑得洒脱,且回答得干净利落。
“我介意。”她冷冷说道,眉目间藏不住的倦怠,“我讨厌御柳卿,可又恨自己竟然能理解他的行径。”
“央央,你跟他不一样,他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有自己,而你不是。”
“我在乎什么当真重要么?天机□□算出的宿命姻缘我不是还要照样遵从。”
“唉,所以这段姻缘我们非要促成不可了?”
月未央默然。
“可是今晚这番折腾,两人非但没有相生倾慕,反而结下了梁子,后面的桥段难搞哦。”
“没关系,我已经挂上了祝孟桢四年前的祈愿牌,段世清如果不瞎的话,应该看得到,先推掉与祝家的亲事,后面再从长计议。”明明是胸有成竹的谋划,却透着随遇而安的无力。
“轧轧”忽然草丛中传来阵鹅叫,两人顿时警惕起来。
“小泗,是你吗?”月未央轻声唤着,果然从草丛中滚出来一个小和尚,约摸四五岁左右,怀里还抱了只大鹅,穿着小号的僧袍,头上并没有戒疤,应该还未到受戒的年纪,梦觉寺如今还剩下师兄弟三人,他是最小的那位,净泗。
“果然是你,大晚上在这里做什么?”
小泗擦了下鼻涕,逞强道:“没什么,今夜寺里好生奇怪,跑进来许多兔子,又有猎犬追着,吵得很,小僧担心月月娘睡不好,所以过来看看,见你安然无恙,小僧就放心了。”
月未央忍俊不禁:“这样呀,小泗费心了,现在猎犬已经不在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这就回去了,明早过来给你送花生,大师兄昨儿才收来的,两大麻袋呢。”
“那月月娘先行谢过了。”
“没关系,明儿个给我留个门就行。”说罢挎着大鹅,摇摇晃晃地走了。
崖望君有些不放心:“方才的话他没听到吧?毕竟牵扯到祝孟桢。”
“即便听到也不会懂,他躲在扫羽轩许是听到猎犬洗劫佛刹,害怕殃及他的大鹅,才小心翼翼地躲在这里,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他的出身……实在可怜。”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过我觉得这孩子纵然身世不好,可得你和主儿照拂,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对我若有对他的半分友善,我做梦都能笑醒。”
“他是个孩子,你呢,老不死的。”
“哎哎哎,什么意思?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论及年纪,你还早我四千八百岁呢,我怎么就成老不死的了?”
月未央掩上了门,任凭他掰着指头骂骂咧咧地在外算着年岁。
若是千年万年的这般岁月静好也就算了,可偏偏命不由人,她恨自己像个活桩子一样守在这里成就无量功德,不能随心所欲只图快活,人生啊,处处都是求而不得。
山上的夜静得很,月未央忖了忖姬罗预额上的温度,退烧之后她才安然睡去。
鸡鸣日晓,天色微透。
在一阵不和谐的敲敲打打中,月未央睁开了酸涩的眼睛,又是一个闹心的早晨,不,比往常更闹心,没有闻到崖望君煮粥的饭香味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呛鼻的辛辣袭来,伴着阵阵的肉香,肉?肉!
她连喘带咳地扶门出去,见外面烟雾缭绕,这是有谁要飞升么!扫羽轩虽然不在梦觉寺里面,可依仗梦觉寺而建,门户不通,可气味相连,被梵音佛香浸润了千年的扫羽轩今日竟然闻到了人间烟火的味道,不应该这样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人蹲在柴堆前生火,麻溜地扇着手中的芭蕉叶子,火堆上面平放了块石砧,石砧上油花四溅,能看出来那是条鱼,鱼皮已经烤得焦香,闻味道野山椒也入了味,更无须提捣碎的姜蓉和韭花。
“崖望君?谁准你杀生的!”
“嗯?”柴堆前那人抬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正是姬罗预,“你醒了?尝尝新鲜的烤鱼,可惜这个石砧太小,否则就可以烧兔肉了,不过我没有找到香果和柴桂,就算烧成了也总会差些味道。”
“在此地杀生,问过佛祖吗?”月未央神色凛然,显然真的生气了。
姬罗预没心没肺地笑道:“佛祖还管这些?那昨夜细犬追兔闹出那么大动静,佛祖可曾显灵?对了,有酒吗?”
“念你是初犯,我不与你计较,下山去吧。”
“我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下山吧。”说着用叉子穿起了鱼,在嘴边呼了几下送进口中,果然焦香四溢,像个小懒猫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月未央眼神冰冷,抬脚踢翻了柴堆上的石砧,火星子飞炸出来,险些溅了姬罗预的衣裙。
“你干什么?有什么气冲我来,跟个石砧过不去作甚,除了那口破锅,这石砧是此处唯一能烧菜的了,何苦作践?”
“没敢生姑娘的气,只是这石砧沾了腥了,不能要了。”
※※※※※※※※※※※※※※※※※※※※
?(?????`?)求收藏! 那*******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