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那*******净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姬罗预挽着薄如蝉翼的披帛出来,绣裙迤逦,香肩半露,一时之间不知看痴了多少人。
姬伯谦老爷子晚年得此女,宠得不行,一直视其为掌上明珠,不愿她轻易抛头露面,坊间传言姬家有位天仙姑娘,堪比西施貂蝉,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不去殃国惑君都可惜了,今日算是赶着了,为饱眼福听了半天的泼妇骂街也值!
许姥姥乜斜着眼撇嘴道:“这就是预姑娘吧,生得倒也端正,怎么衣冠不整就出来了,怕不是个狐媚子吧,所以你家老爷才不肯让你轻易示人,怕丢他那张老脸,绯槿跟在你这样的主子身边能学到什么好。”
“嘴巴放干净点!”方才还戏谑不恭的玞四爷此时竟然动怒了,看来妹妹果然是不能触犯的底线。
“四哥,不打紧。”姬罗预不卑不亢走下台阶,“许姥姥对不住了,若非为了上山找还未凋零的凤仙花,绯槿也不会失踪,责任在我,我无可推脱,必将倾我姬氏之力寻找绯槿下落,是死是活我都会给您个交代,许姥姥放心。”
“看来姑娘耳朵不太好使,我方才也说了,只要一百二十两银子到手,她是死是活都是你们姬家的事,我老婆子不再过问,姑娘装聋作哑的莫不是舍不得银子吧?这么大户人家可别让人小瞧了去。”
姬罗预面色微愠,握在袖子里的手已不经意地颤抖:“银子事小,人命事大!绯槿打小就在我身边伺候,为人恭谨,办事勤恳,别说一百二十两,就算是一千二百两也是我早该孝敬您老人家的,可是现在她生死未卜,我们怎能自作主张因为区区一百多两银子断了她的亲缘?她归来若生,进不了许家的门,归来若死,进不了许家的坟,岂不可怜?”
“生了你们姬家用,死了你们姬家送,我只要银子。”许姥姥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姬罗预深吸了口气,道:“一百二十两银子,我会一文不少地送进许家,前提是,无论绯槿是生是死,要在我见到她之后!”
“哎,这,这不是想赖账吧!”许姥姥正要起腔,姬玄玞当即拦下了,眼中凶芒微露:“我妹子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若还要无理取闹,我让你有命拿钱没命花!”
许姥姥原来也知道害怕,靠着人群往后退了三步:“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万一找不到人呢?十天找不到我等十天,若十年找不到,我老婆子哪里等得了十年?”
“今日我亲自上山寻找,三天为限,到时无论是何结果,银子都会送进许家,如何?”
“好,好,好,那我回家等信儿去。”许姥姥怯怯地走了,围观的街坊也散得七七八八。
“预儿,不过一个丫鬟而已,你也犯不着亲自上山去找,银子早晚是要给的,何苦废那周折呢?”自己这个妹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山认得路吗?姬玄玞有些担心。
“原来在四哥眼里,丫鬟也都贱如草芥!”
“不贱呀,一百二十两呢,不少了。”
姬罗预听罢,愤然甩袖离去,姬玄玞错愕,问道紫蔻:“我方才又说错话了?”
紫蔻讪笑:“四爷没错,只是咱们姑娘的性情您知道,平生最恨凉薄之人,银子可论世态炎凉,却论不清人情冷暖。”
姬玄玞正自考量着紫蔻的话,不料脑后勺狠狠挨了一记,这力道,这手劲,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爹,您起了?”他揉着脑后,龇牙咧嘴地问安。
“又惹你妹妹生气了?”老爷子说来也八十来岁了,可精神隽烁,两眼炯炯有神,不似寻常豪绅萎靡佝偻之态,浑身上下粗布麻衣,头上还戴了顶遮阳的笠帽,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个朴实无华的老人会是姬氏钟鸣鼎食之族的当家翁老。
“我怎么敢?”
老爷子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怎么看他都不顺眼:“都入秋了还提个破扇子,当谁不知道你皮厚怕热呢,咱们家风向来淳朴,怎么出了你这么个附庸风雅的敲锅锤,读过几斤书呀?装得倒像模像样的。”
“爹,书不论斤。”
“那论什么,两?”
“听您这话,也是个半吊子吧。”
“闭嘴,滚!”老爷子压了压帽檐,“还不快命人跟着你妹妹,她万一出点什么闪失,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好嘞,这就去。”姬玄玞一道烟似的溜开了,想他玞四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是个见爹怂,也是个苦命的娃。
时值初秋,百花凋零,想要找仍旧盛放的凤仙花甚是不易,跋山涉水间,蔓草勾住了她的脚踝,连绣鞋上也沾满了苍耳,又疼又痒,眼看着太阳落山,姬罗预心下慌张,却顾忌着紫蔻的焦虑,笑道:“山间四时甚好,尤其是七月,秋水横波,枯叶零落,纵然萧索也自成风景。”
“姑娘还有心思看景呢,快去河边坐下来,我给你好好把鞋袜理了,这么多苍耳发起痒来可刺挠。”
山不算高,却成连绵之势,两道川并不过林子,可眼下溪水淙淙带着些暖意,又并不急,临近溪边连石头都有了温度,姬罗预将脚伸进水里的时候也有些吃惊,缓缓漫过脚背的清流像是只温柔的手,还带着近乎于人的体温。
“好奇怪,这条溪的水竟然是暖的。”
紫蔻笑道:“那当然了,这溪水是从灵泉流下来的,灵泉的水无论春夏秋冬都是暖的,只因为前面有座梦觉寺挡着,山下的人轻易去不得,若非如此那灵泉池子也不会如此干净。”
“有意思,我倒想去看看。”
“姑娘,别忘了咱们上山来干嘛的,绯槿行踪不明,可不是游山玩水的时候。”
“我还真觉得找到灵泉兴许也就能找到绯槿了,她先前说山上有未开败的凤仙花,凤仙花喜热,这时节明显不可能再有了,但若附近有灵泉的话就不一定了,绯槿肯定知道所以才去的。”
紫蔻点头:“有道理,可是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咱们要不明天再找吧,到了夜里还留在山上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凶禽猛兽,再说,山路难走……姑娘你笑什么?很危险,我认真的。”
“行了,别总吓唬我,我看得清夜路,跟在我后面别丢了。”
“非要如此嘛,姑娘?”紫蔻极不情愿,却还是跟着姬罗预上了山。
山上的风冷呀,想想还要去梦觉寺她忽然打了个寒颤,那个寺庙好像好久都不曾见过人烟了吧。
“对了,之前我怎么没听说过山上还有座寺庙呢?”
“姑娘,你有所不知,梦觉寺说来也是千年古刹了,可自从十几年前老方丈圆寂之后,寺里修行的僧徒走的走散的散,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香火鼎盛了,加之近年山下还修了不少寺庙,就没有人愿意跋山涉水过来烧香拜佛了,更何况前几年还听说那寺里……”紫蔻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倒抽了口冷气不愿往下讲。
“前几年怎么了?”
“别问了姑娘,大晚上的说这些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姬罗预笑了笑:“你呀,什么时候这般胆怯了,我倒想听听,关于那寺有什么奇闻。”
紫蔻为难道:“姑娘想听,我就说来,也当给自己壮壮胆子。我已经记不清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了,有药农听到梦觉寺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还是在夜里,姑娘想呀,寺庙里都是和尚,连个女人都没有哪来的婴儿,可药农没有想太多,好奇就去看了,谁知人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外面的人只听到一声虎啸,在那之后全然没了动静,连婴儿的哭声也消失了。
没人再敢进去,只好等到白天去寺里寻人,可寺里空空荡荡,像有人住又不像,反正先前进去的药农已经不见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更别提什么婴儿了,若是如此,也只当老虎吃人罢了,不甚稀奇,可之后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每到夜里还是会传来婴儿的啼哭,直到全城宵禁仍止不住,都说那是老虎养的虎伥,利用婴儿的啼哭吸引猎物过去,再骨头都不吐地吞下。”
“这条路我好似走过。”姬罗预远远望去前方崎岖的山路尽头有个寺庙,全然不顾紫蔻方才的传说。
长长的石阶在森冷的月光下颇显诡异,却又透出股与世隔绝的静谧,寺庙简陋破落,粉墙黛瓦早已斑驳,大老远就看见屋宇上深浅不一的绿藓,那是被时间啃噬的痕迹,千百年风吹雨打的证据,这样的景致该有一场大雨。
不知为何,姬罗预不经意间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难以名状,似乎在一个狂风乱作,大雨瓢泼的子夜,又似乎有扇温暖明亮,平静安稳的轩窗,有人手持朱笔,写着什么……
“姑娘,姑娘!”紫蔻摇着她的肩身唤了唤魂,她才醒过神,月色苍茫无边,哪里有什么雨,哪里有什么朱笔。
“姑娘你怎么了?该不会也被什么虎伥迷了去?可今夜并没有听到婴儿啼哭。”
“方才忽然想到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罢了,我们过去吧。”
紫蔻胆寒了:“我们真的要过去吗?姑娘方才可曾注意到,山上好多兔子都朝梦觉寺那边去了,莫不是虎伥吸引不了人,又来招引兔子吗?太恐怖了,我们还是白天再来吧。”
“要不你先回去吧,告诉爹爹我的下落,别让他担心,我放心不下绯槿,既然都到了这里,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意思回去嘛,姑娘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还能活么!”
紫蔻看着从她们脚边跑过的兔子,越看越怕,姬罗预看着那些兔子,越看越饿。
“这些兔子真的好奇怪。”
“没错,平日在家从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兔子,如此肥美,咱们不如抓两只烤来吃。”她说罢还吧唧着嘴,走了一天山路,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紫蔻也知道她家姑娘无肉不欢,又嗜酒成性,可不曾想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是惦记着吃。
哪里由着她折腾,紫蔻拉着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梦觉寺前,又狠狠心爬上了漫长的台阶,檐下的牌匾虽然残破,但并没有结满蛛网,门板也缺了边边角角,可开门关门倒也利索,若说有人住,为何不加以修缮,若说没人住,为何会如此干净?
推门进来之后有个偌大的香火鼎,里面的细沙铺得平整,三根香火匀实地烧着,莫非真有人打理?迎面的正殿还有两侧的偏殿都没有亮灯,门窗紧掩,密不透风,姬罗预四下瞅了眼,本该挂着祈愿牌的地方也空空荡荡,看来梦觉寺确实没什么香客。
兔子不间断地从她们脚边溜过,仿佛有目的似的绕过正殿,从两侧来到后院,比之前门,这里又是另一番天地。
忽然,姬罗预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嘈嘈杂杂,由远及近,喧嚣的人语中似乎还夹杂着狂躁的犬吠。
“姑娘,你听到了么?好像有人过来了。”紫蔻按住心口,确实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月上中天了,还能有谁到这寺庙来?”外面火光冲天,恍若白昼,姬罗预溜门缝看了眼,嚯,好大的阵仗!
乌泱泱的人马拥堵在梦觉寺的门口,彻底打破了寺庙的宁静。
几只短毛细犬龇着獠牙,早有按捺不住之态,这些尖嘴细腰的东西看起来不像狗,倒像饿了七八天的青狼,它们脖子上拴着绳子,绳子的端柄握在为首那人掌心,他锦衣华服,金冠玉面,只是眉角眼梢有颗朱砂痣,破了绝美的面相。
段世清轻慢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佛刹,微微蹙起的眉头满是心烦意乱。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相了几条细犬,结果送进城的时候被守城的扣下了,今天才赎回来,本想拉到山上溜溜腿,看看能不能逮到兔子,却不曾想兔子一波一波地都往山上跑,更奇怪的是,它们还排队排地进了梦觉寺,这是要组团奔月嘛?没有办法,无功而返可不是他的风格,他只好赶着细犬追上山。
“这位公子什么来路?”
姬罗预指节发白,额上层层的细汗,任山间的风都吹不干净,她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齿间像是咬合了千斤重,好艰难地开口,却只有三个字:“御柳卿。”
紫蔻诧异,根本没有在东都城听说过这个名字:“姑娘,不说眼前这位公子的衣着打扮和通身气质,单就他那颗朱砂痣也能看得出来他应该就是段家的公子爷段世清才对,你方才说他是谁?”
“原来如此。”姬罗预苍白地笑着解释:“我忘了,他如今是段世清段公子。”
外面的细犬已经急不可待,段世清毫不犹豫地撒了手,纵然他不知道这寺里有什么古怪,却还是被兔子引着攻破了寺门。
紫蔻没有设防,惊叫过后拉着姬罗预转身就跑,姬罗预却在冷笑:真是转世轮回了也逃不脱呀!
“少爷,里面好像有声音。”
“对,我也听到了,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寺庙里哪里的女人?该不会真的有什么虎伥作祟?少爷,我们要过去吗?”
听着他们议论,段世清也不言语,径直追了上去,他向来不信邪,也懒得忌讳这些。
梦觉寺里细犬猛追着兔子,像在进行一场肆虐的屠杀,姬罗预和紫蔻跟着兔子逃到了后院,长长的石子路迂回徘徊,罗汉松大如伞盖,虬枝破地而出仿佛横在眼前的拦路虎,月色稀疏,照不清前路,姬罗预视黑夜如白昼,拉着紫蔻向后门逃去,可恍惚间,她余光所至仿佛看到了什么。
朱漆剥落的轩窗,对面列着造像碑的走廊,恍如隔世。
一个没留神,两人的手松开了,眼看着猎犬冲上来,她们被迫躲向两边,眼前一片混乱,血腥的味道伴着白色的兔毛充斥着整个庭院,她头昏眼花,明明是危难关头,为何总是想着些有的没的。
“紫蔻!”
“姑娘你先走,别管我,我自己找出路,你顾着你自己,出了后门顺着石板路往上走就是灵泉,千万别往下看。”
看着眼前的混乱,有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姬罗预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找到了庭院的后门,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还未及看清眼前的景象,就捂着心口几欲作呕。
可这场狩猎仍没有结束,兔子逃了出来,意味着猎犬也不远了,犬吠越来越近,她只能听从紫蔻的话,顺着石板路往上走,山道崎岖,两边堆满杂石,杂石下面是什么不知道,太黑了根本望不到底,让人心生恐惧。
她恐惧这些猎犬,更恐惧站在猎犬后面的那人,是她怎么也不肯面对的曾经。
段世清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她衣衫不整的背影,在冷艳的月光下颇有几分妖冶的味道,这个女子似曾相识却又不曾见过,三更半夜出没在荒凉的古寺,绣襦褪到了臂弯处露着香肩,美则美矣就是未免不知检点,这样的手段勾引别人还成,可他不稀罕,平生最恨堕入风尘的女子,生得再美也不行。 那*******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