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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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上繁星如许,可像你手中的棋子?”
晚风习习,带着些凉意,将她垂在身后的青丝挽于肩头,温柔至极。
月未央半坐在灵泉青石之畔,伸手试了试水温,将盛着酒杯的托盘放了进去,随着涟漪漾开,那酒盘越漂越远。
“有明月未央,你却只看到繁星如许。这世间之事原本简单得很,伤脑筋的能有几何,伤心的更是寥寥,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正是因为不想伤心,所以才机关算计,我以为你明白的。”
她回头,迎着风,字字句句都吹散在山间,“那些你视若无睹的繁星,何尝不是他人眼中的明月?”
“你若每每都要感同身受,活得未免太累。”
“芸芸众生是繁星,也是浮萍,你难道就不怕自己也身在其中吗?因为落衣痣的关系,我生来就有前世记忆,深知父母亲族于我而言皆沧海一粟,可绯槿死的时候我还是很伤心,无论有多清醒,我始终挣扎在得失之间,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月未央抿了一口小酒,温的。
“你在怪我凉薄?”她笑道,“沉沦于苦海大大小小的漩涡,你本没有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是你的态度,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平就不平吧,按你自己的方式来做。”
“你可会怪我?搅了你辛辛苦苦布下的局。”
月未央摇头:“守住你的善恶即可。我嘛,心胸太窄,眼界太小,守住你一人就已用尽全力,顾不得芸芸众生了。”
她整理着身上血红的嫁衣,决然道:“待你回来,我定还你个世外桃源。”
“殊不知,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桃源。”
月未央拂袖转身刹那间,山河黯然,灵泉冰冻三尺,早已没了温度。
雪岁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枕上泪痕未消,眼角还湿润着,若非所见熟悉的床幔,她近乎分不清楚是梦是真。
灵泉的水,早在三年前就冷了,是她忘了。
“姑娘,姑娘!”
紫蔻拍门,叫得急。
“进来。”
“姑娘,你怎么了?”紫蔻不知她何故,哭得如此伤心,“好不容易回来,姑娘可又想到伤心事了?”
她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姑娘,快起来梳洗熟悉吧,水都给你备好了,温的。”
她愣了片刻,恍惚间还好似没有清醒透彻:“天还早吧。”
“确实早,可、可祝家的大公子来了,你得去接待一下。”
“谁?祝家大公子……祝闵忱?他来干什么,而且还这么早,外面鸡都没叫呢。”
虽有几分不耐烦,但她还是扯来了衣服。
“不知道所为何事,但备的礼不薄,估摸着有事相求,您得去看看呐。”
“怎么叫上我了,爹他人呢?”
“姑娘快别提了,翁老他昨夜本就是晕过去的,今日睡着不起,也没人敢去叫,再说,你刚回来不知道,府里的事务翁老早已放得七七八八了,寻常不出面的,像这种事情别说他睡着,就算醒着也不会亲自接待。”
“大哥呢?”
“姑娘你忘了吧,锦爷昨夜可是洞房花烛,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他和大少奶奶到哪半夜才歇下的,懂点事儿的都不会敲他的门啊。”
她无奈,道:“二哥呢?”
“桥二爷早走了,为着药行里的事,本来昨夜药行就来请人了,可宅子门紧闭着,没有见到二爷,这天刚蒙蒙亮,就把人给叫走了。”
“三哥呢?”她知道问了也白问,但循例还是要问一下。
“三爷你知道的,一年到头能有几日在府里落脚?昨夜走的,人影都没见。”
紫蔻帮她穿了衣服,又把水端到面前:“四爷你也别指望了,今早新桃去问,说人病着,烧得厉害。”
“病了?”她惊讶道。
“可能是昨夜累着了,刚开始新桃说人病了我也不信,四爷身体向来康健的,三五年也不见生场病,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所幸刚发现得早,就交代下去给煎了药,此刻已经给喂下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让我去会会祝大公子,大早上的过来干什么。”
她穿戴整齐之后,不慌不忙地来到了前庭,祝闵忱见到是她来了,先是惊讶,后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祝公子,昨夜才见过,今日怎么又赶着登门了?纵使我两家离得近,也不至于来往如此频繁吧。”
姬罗预落座,看着他带来的大大小小的礼物,心里不免打鼓。
祝闵忱品貌不算一等一的,但也生得端庄雅致,可不知为何,他笑起来眼睛怪怪的,让人好感顿无。
他躬身道:“实在抱歉,打扰姬姑娘了,可不知为何是姬姑娘过来的,翁老和锦爷呢?”
“天寒,家父睡着没起,大哥昨夜新婚,又出了那档子事,不免劳累,既然我回来了,他也得空可以休养片刻,祝公子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一样的,不必劳动我父兄。”
她放下了杯盏,打量着祝闵忱,祝闵忱被看得心虚,为了掩饰,那笑又猥琐了几分。
姬罗预险些没有打个寒颤,原来她只知道祝闵忱不似祝孟桢高冷,也不似祝闵恪顽劣,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骨在,接人待物都还舒服,可今日再见感觉截然不同,眼神不对,心思不纯,这么多年他在老先生手下不得势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是这样的,姬姑娘,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不知锦爷的伤怎么样了,长姐让我带了几味药过来,都是配好的,让丫头们煎了便是,这里面还有给大少奶奶安神定魂的方子,想必她昨夜也没睡好吧。”
“圣姑有心了。”姬罗预斜睨一眼,道,“辛苦她身为东都执笔,杂事缠身竟还想得如此周到,东西我收下了,可今日起得匆忙,我也没有准备什么回礼。”
“要什么回礼,看姑娘你说的,长姐将来是贵府的四少奶奶,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东西都是该尽的心意,哪能要什么回礼?”
“如此,祝公子回去替我谢过圣姑美意。”
“好、好。”他退身出去,可犹犹豫豫,逡巡不前的模样着实可疑。
“祝公子,还有事吗?”
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讪笑回头,道:“若非姑娘提醒,我竟险些给忘了。”
说罢,他就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青瓷描金的胭脂盒,挺精美的样子:“这个是长姐特意交代我送过来的,专门给姑娘准备的。”
“什么东西?”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他打开盖子,并没有脂粉的香味,但凑近闻,还是能闻到股清香的味道,不过看那颜色却不怎么讨喜,湖绿,像混了青苔的泥巴。
紫蔻皱眉:“什么东西呀,看着黏黏的,好恶心。”
“不得无礼。”姬罗预复又笑道,“紫蔻不懂规矩,祝公子不要跟她计较。”
“无妨,这东西本就稀奇,见过的人甚少,紫蔻姑娘不懂也不奇怪。”关子卖够了,他才开始解释,“姑娘可曾听说过冰岩藻泥?东西难得,长姐也就调制了这么一盒,听说用了可以焕颜润肤,比什么驻颜丹要强太多了,东都的女儿家个个都向长姐求过,长姐都没给,今日独给姑娘送来了,可见待姑娘分外亲厚呢。”
姬罗预冷笑,她终于知道祝闵忱憋的什么坏水了。
紫蔻道:“原来这就是冰岩藻泥,确实听说过这么个东西,可不知竟长这个样子,黏糊糊的,是要外敷还是内用啊?”
祝闵忱笑意渐收:“东西宝贝,用法嘛更不宜外泄,姑娘若想知道,得摒退左右才是。”
紫蔻气道:“当我姬家没见过好东西嘛,往年姑娘房里的胭脂水粉不知有多少,样样珍贵难得,宫里妃嫔娘娘用的也不过如此了,祝公子手里不过一小盒泥巴,就要摒退左右,也太小家子气。”
“紫蔻,不得无礼,你先出去。”
“姑娘……”
“出去。”
紫蔻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丫鬟们都出去了,姬罗预没有伸手去接他掌间的冰岩藻泥,反而坐回了椅子上,不急不慢地问道:“祝公子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
“姑娘怎么知道我有事?”他脱口而出之后才发觉失言,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奇怪,姑娘这三年当真被狐仙儿给抓去了?”
“那还能有假,你在怀疑我?”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怀疑姑娘,我只是想知道,姑娘你是在哪里被狐仙给抓去的?为何狐仙不找别人单找姑娘呢?”
“自然是在绊仙沟命悬一线的时候被抓去的,祝公子若感兴趣,也可趁着打雷的天气过去走一遭,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见了鬼了呢。”
她不过怼人的话,祝闵恪还真低下头思考起来了呢。
姬罗预看他神色不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不会真的想找狐仙儿吧?他找狐仙儿干什么?
“不好意思,方才我说话唐突了,姑娘不必介意,我只是好奇,好奇。”
真的只是好奇吗?
“冰岩藻泥姑娘请收好,我这就告辞了。”
说罢,放下东西就准备走,却被姬罗预给叫住了。
“等等,东西你带回去吧,我用不着,再说,背着你长姐私自送人东西,回去怕少不了一顿骂。”
祝闵忱惊讶:“姬姑娘怎么知道我是背着长姐送给你的?”
姬罗预不再言语。
待他走后,紫蔻进来了:“姑娘,我方才看见祝公子又把冰岩藻泥给拿走了?”
“嗯。”
“姑娘没收吗?”
“没有。”
“为什么?”
“那个东西是被他偷拿出来的,如若日后被圣姑发现了,他难堪不说,我也不好解释。”
“祝公子偷拿圣姑的东西,借花献佛?他该不会对姑娘有意思吧。”
姬罗预抬眉:“想太多。”
“不过话说回来,姑娘怎么知道他那东西是偷来的?”
“因为圣姑知道,我用不到那个东西,即使讨好也会找些别的玩意儿过来,不会那么蠢。”
紫蔻歪着脑袋:“为什么?姑娘生得倾国倾城,最需要的就是那个东西了,你现在年纪还小并不觉得,将来老了可是要长皱纹的。”
紫蔻尽管啰嗦,她一句也没听进去,不免陷入了沉思。
没有狐仙儿,尚且不知,心怀鬼胎的人竟如此之多。
那些披着羊皮的狼究竟是没有机会作恶,还是没有心思作恶,这是个问题。
祝闵恪回到东安堂的时候,打眼一瞅只有祝闵恪在坐诊。
“长姐呢?”
祝闵恪左手不行了,所幸还剩了只右手,正在给人号脉:“她不知又在忙什么呢,哥,你倒是说说她呀,整日把我丢在东安堂里算什么回事?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了,哪也去不了,病患一个挨着一个,累也累死了。”
祝闵忱讪笑道:“那是父亲和长姐对你的希冀,想再为我们祝家培养个医圣出来,你就别心怀不忿了,像我想坐你这个位子还坐不了呢。”
“谁说你坐不了?我现在就给你。”他说着起身,可肩头却被祝闵忱压下。
“别闹了,你知道的,论天资,我从小就不如你,论学习,我也不比你快,论治病救人,你也比我得心应手,父亲和长姐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可别辜负他们呀。”
“哥,你千万别这么说。”祝闵恪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你知道,我从不看重这些的,将来长姐若出嫁了,只剩我们兄弟两个,即使我接下东安堂,接下父亲的衣钵,也要你辅助才行啊,届时我坐镇医馆治病救人,你就帮我打点府内上下,咱们兄弟两个齐心,将我祝家医术发扬光大。”
对待手足姐弟,祝闵恪是掏了心窝子的,他笑得那样纯粹,祝闵忱险些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不对呀,凭什么他能承接父亲衣钵,坐诊医馆治病救人,被奉为医圣,而自己却只能帮他打点上下,那些不都是奴才干的活儿嘛,他们可是同胞手足,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可凭什么命运截然不同呢!
两人正自说话间,祝孟桢过来了。
她阖府上下找不到祝闵忱的影子,想着过来找祝闵恪看看,谁知兄弟俩都在这呢。
“长姐。”他后退了一步。
“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快累死了,坐诊好辛苦的。”祝闵恪说着起身,“快来吧,姐,凳子我都坐热了。”
祝孟桢又把他的肩按了下去:“接着问你的诊,我不让你起来,你就得给我坐着,非得治治你的毛病不可。”
祝闵恪一张苦瓜脸,无奈又坐下了。
她抬眼,给了祝闵恪一个眼色,将人带进药坊了。
“长姐叫我过来干嘛?”
“这里清净,没人会知道你的丢人事。”
祝闵忱僵住了:“长姐何出此言?”
“别跟我和稀泥,听芙若说了,我清晨离开后只有你进过我的房间,我房内妆奁台上那个胭脂盒子去哪了?”
“什么胭脂盒子?我进房间是找你来的,可你不在我就走了。”
祝孟桢冷笑:“我记得我之前好像拿给你看过,那个烟纸盒子里装的是冰岩藻泥,你要来没用,应该是准备送给哪位姑娘的吧,你我是姐弟,娘亲走得早,你既有了心宜的姑娘,也该跟我交代才是,全家上下只有我能帮你,明白吗?”
祝闵忱乖乖从袖中拿出了胭脂盒:“长姐所料不错,是我拿的,可并未送出去。”
“怎么?人家姑娘没收?”祝孟桢笑道,“咱们祝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豪门望族,但救死扶伤的荣耀门楣还在,不至于被人看低了去,何况我身为东都执笔,手握命策,想进我祝家的姑娘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还不够你挑去的,竟遭了人家的冷脸。”
“也不是,就……”话还没说完,祝孟桢又道。
“你呀,就别执拗了,让我看着命策给你指一位八字合称的最好,不说贤惠得体吧,最起码能助我祝家长盛不衰,你是祝家长子,所作所为必须要以祝家利益为根本,这不仅是给你自己选妻,也是给恪儿选一位长嫂,知道了吗?”
“知道了,长姐教训的是。”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却不忿到了极点。
要他给祝闵恪当奴才就不说什么了,可竟连他选妻的权利也剥夺了,他的所作所为,他的存在都必须要为祝家服务,说白了,是要为自己那个天才弟弟服务,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说罢,冰岩藻泥原本想送给谁来着,我回去查下她的命策。”
他抬头,冷眉冷眼道:“姬家独女,姬罗预。”
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何要送给姬罗预东西,所幸长姐自己给编了个理由出来,他也就顺便认了。
“噗!”一口茶没喝进去,祝孟桢全给吐了出来,厉声厉色道,“你猪油蒙了心是怎样,看她生得美,魂儿都不要了!东都所有的女儿你随意挑去,独独她不行。”
他不明白,长姐反应为何会如此之大:“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可不是你玩的鹌鹑,离她远一点,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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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出生时遭到诅咒,神谕说他会弑父娶母,所以他的父亲抛弃了他,长大之后他果然失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也在继承王位的同时娶了自己的母亲。
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并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从小就被抛弃了。
回头来看,那些有迹可循的命运轨迹像是早已注定,上帝视角下人人都如提线木偶,
可却不是真的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思想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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