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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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初露微凉,灵泉微醺的酒气氤氲了大半个山岗,随着云雾时浓时淡,仿佛重温着缠绵的夜话,前言不搭后语一样。
月未央身上的衫子已经半干,七零八落间隐隐约约透着青痕红印,谁说春梦了无痕,分明最杀人!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姬罗预躺在她身下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月未央想找个东西好歹遮掩下她肩上的牙印和惹眼的草莓,回头却发现灵泉浮了满池零落的衣衫,全都被撕碎了。
看着她尚在梦中神游,莹白的雪肌像是剥了壳的荔枝,又刚从酒罐子里取出来一样,香嫩解馋,月未央俯身,轻轻在她眉间烙下一吻,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她昨夜的哀求,好像还流了眼泪,又似乎不是很真切,她求月未央从无妄的轮回中赎了她。
言辞恳切,声音哽咽,毫不遮掩心酸委屈,开始月未央并没有听懂,本是她自己饮剑自尽放弃了仙籍,这才堕入无妄的轮回之中,为什么又求她赎了她?
可后来,贴着她烫人的身子跌下灵泉,听到她撕心裂肺的低吟,又沉沦在意乱情迷和遗世独醒之间,她字字句句含混而用力:“央央,若有来世,你记得来找我,我不能陪你走很远,可我想陪你走很远。”
月未央这才明白,以往回忆于她如枷锁,现在回忆于她如绳索,她害怕自己忘了,转世轮回后再忘了前缘,故而让月未央从无妄的过往中赎她出来。
她早已赎了,拿命赎的。
夜里,在耳畔说尽了缠绵的情话,她衣襟上残存的酒渍时刻提醒月未央,她醉了,说的话不能当真,可对姬罗预而言,没有比醉酒更清醒的时候了,原先她从未想过自己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直到遇见了月未央。
有时走在田间地头,握花锄的手酸了,她能趁机在垄间歇息片刻,饮上两口酒,吹上几缕风,深思倦怠意识却清醒起来,不是没想过所谓的一见如故究竟出自何处,所谓的相知相遇究竟暗合什么命数,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妙的缘分?
天真。
月未央倒希望她能永远天真,可世间哪有什么永远。
今早给她篦头的时候,桃木梳断了,月未央心头一颤,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央央,没事吧?”姬罗预看着铜镜中的她,面色微惊,若有所思,“梳篦断了也常有,不必惊讶,正好今日我们下山,赶庙会的时候我再给你挑把羊角梳,别不开心了。”
“我们还是不要在山下逗留太久,看望了你父兄之后就回来吧。”
姬罗预笑了:“央央,你呀就是在山上待得太久了,平时不与人接触,性子越来越孤僻,我跟你说吧,山下好玩着呢,眼看着马上就下元节了,你不同去热闹热闹?”
月未央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你难道从未好奇过我的身份?”
“当然好奇,常有忙碌在山间的采药人论起你,说有位仙子身倚白虎穿行于山顶云端,像极了山鬼娘娘,可我知道你不是,山中修行的散仙多了,是他们少见多怪,至于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不说,我也不问,我相信你。”
下山的时候月未央选了件月白泛青的衫子,裙摆绣着杜鹃,少见,临行前姬罗预偷偷抠了一指头胭脂摱在了她的脸上,那是用山间的凤仙花制的,色泽明丽,抹在脸上熨着海棠的光泽,还有些撩人的香味萦绕在指尖鼻端,她不施粉黛已比寻常女子好看,施了粉黛之后更是纯美不可方物。
月未央出奇地没有生气,倒惹得姬罗预看痴了。
“央央,若非你长久隐居山中,祸国妖妃该是你了。”
月未央笑不出来,她心里压了太多事,陪着姬罗预下山的时候,崖望君的神色有些不对:“你可以吗?要不我送送你。”他担心月未央的脚。
原本没打算让他去的,万一他幻化原形,太过招人耳目。
可月未央还是同意让他送到山脚下,毕竟自己这双脚是真的不争气,可临别时,崖望君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山下似乎不是很太平,隐隐有什么灾殃。
月未央隐居的龙首峰是北邙山脉最高所在,寻常鲜有人至,更兼‘生在苏杭,葬在北邙’之说,野葵坡上多墓葬,所以更少有人去了,野葵坡下良田百顷,人烟才渐渐多了。
今年的收成似乎不怎么好,月未央忧心忡忡,而姬罗预却只在担心她的脚:“央央,你的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上面还有缝合的痕迹?”她想起了那骇人的伤疤,缠在她玉足上像蜈蚣一样。
月未央不答,只问道:“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山间虫鱼鸟兽,什么声音没有?她不知道月未央问什么,笑道:“听到了,是风的声音。”
“不是风,是蝗虫。”
“闹秋蝗是常有的事,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姬罗预不以为然,“我小的时候也有过几次,小打小闹而已,东都山势连绵,河川不绝,总不至于会因为点蝗灾伤了根基。”
但愿如此吧。
二人来到姬家大宅,却不见父兄的身影,府内空空,打听了才知道,姬伯谦带着几位公子上山去了:“先前就听二哥说起过,说今年收成不佳,难不成因为蝗灾雪上加霜了?”
月未央正想安慰她两句,不曾想她却开心起来:“看来父兄身体尚可,没有因为我的失踪操劳过度,如此我便放心了。”
没心没肺,还真是想得开。
“央央,我带你去赶集吧,再过几日就是下元节了,到时候大槐树下人山人海挤都挤不动,不如这时候自在。”
城东闹市区有棵大槐树,足足有五人合抱之粗,树盖如伞参天而立,下有凌波桥,穿城而过的水渠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桥两侧通着古镇商街,贩夫走卒聚集于此买卖往来,不止有东都城的百姓,还有天南地北的商客也来此贩货,总能带来些新鲜玩意开眼,他们七天一小集,半月一大集,吸引了不少人,称之为东都槐市集。
当然,富贵人家的子弟和小姐是不屑于这种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可姬罗预不一样,珍奇的宝贝别说天南海北了,番邦进贡的她都看厌了,什么西域的夜明珠,东瀛的赤珊瑚,北海的鲛人骨,独独对这些小玩意儿情有独钟。
槐市街尽头有座龙王庙,掩在杂草之中,青瓦上布满了苔藓,再往上走就是山道了,虽然也修了青石阶,可从石峰中长出的杂草来看,显然从此道上山的人不多,毕竟陡峭难行,此地的荒芜和槐市集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两个互不相干的世界无缝衔接,好奇怪。
姬罗预蹲在草丛中往里面看了看,黑漆漆的似乎只有尊水龙王:“那时候我才七八岁,来槐市街玩就注意到了这个庙,奇怪得很,没有香火,没人参拜,附近的小伙伴都说这里是座鬼庙,我进去看过,没什么鬼,倒是水龙王的像都斑驳了,没有人修缮,显得多余而阴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座庙,央央,庙不都应该修在山上的嘛。”
月未央抬眼,眉目清冷:“先前东都城大水,凌波桥下支流泛涨,险些淹了大槐树,所以才修了这座庙,镇河用的。”
“原来如此,我竟不知道东都城发过大水。从这座庙看来有些年头了,应该距离现在很久很久了吧。”
月未央怅然若失:“是啊,很久很久了,那时候东都城不知道多少百姓殒命于湍急的洪流之中,可谓一场浩劫。”
“可为何会发大水呢?”
“洪涝常伴急汛,有惊雷催大雨,为天惩之兆。”
“天惩?东都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怎么会惹来天惩?说起来,我出生的时候也是天降十八道惊雷,娘亲说我命格不凡,只有我自己清楚,那是天机宫的惩罚。”
月未央摇摇头,她知道那十八道惊雷不是天机宫对雪岁阑的惩罚,而是她对御柳卿的惩罚,可不能说太多,怕说漏了自己的罪孽,当年她在堕天堰上一战,引发的余劫招致山河动荡,月净尊者跻身的东都城首当其冲遭了灾殃,倾盆大雨下了七天七夜,其间电闪雷鸣从不断绝,伊洛两川泛涨成灾,淹了大半的东都城,千万人葬身其中,千百年来她身为东都城执笔,是为阴河将士赎罪,也是为东都百姓赎罪。
所以当年,她亲手增盖了这座龙王庙,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远在龙首峰便能察觉,足以保一方安然。开始的时候龙王庙确实香火鼎盛,可渐渐的东都再没有洪涝,人们也逐渐懈怠了,不曾祭过龙王,连每年的下元节旸谷帝君解厄之辰都含混而过,这座龙王庙荒废至此也不是没有道理。
姬罗预拍了拍衣裙,起身拉着月未央进了槐市集:“走吧,我带你去买梳子。”
槐市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好不热闹,姬罗预的兴致又如此高涨,她小时爱逛庙会集市什么的,长大之后新鲜劲没有了,总觉得没意思,可遇到月未央只有她又来了兴致。
有时候人就是这般奇怪,总是分不清楚自己感兴趣的是这件事还是陪你做这件事的人。
“拉紧我,别丢了。”她紧紧拉着月未央的手,在人来人往的缝隙中辗转前行,时而驻足在糖人的摊子前,时而留恋着擦肩而过的肘子罐,还有雪白雪白的酒酿饼,伴着浓郁的米香,惹人垂涎。
小的时候她跟家里人出来赶集,想要什么都可以,成堆成堆地往府里搬,街上的老木匠总能做出点新巧的玩意儿;裁缝铺的小姐姐绣工也不错;还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玉容粉掺了白鹅脂,香嫩细滑;临到晚间,花灯一盏盏挂在河边,风一吹翻了十二转,山水耀眼,鸟兽也活灵活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她闻着味道就能找到的摊子,用青竹叶编织的香囊。
高高的长杆上挂着清一色的香囊,碧青的颜色深浅不一,花样百出,老板是个手艺人,东西虽小可也是用了心思的,姬罗预左看右看,有缀了红豆作眼睛的兔子,飘着桂花的香味,也有挥着翅膀的雀鸟,隐约萦绕着白芷,佩兰的味道,更别致的是那个小粽子,竹叶缠出了几个角,圆润细密,墨青与艾绿相间着透出些枣花的清甜香气,香囊安枣花?果然新巧。
下面柳色的流苏坠子串了两颗猫眼珠子,玲珑剔透,好看极了。
可叹她今非昔比,若放从前,挥金如土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但现在和月未央一起逛街不能太任性了,虽然她不知道月未央家业几何,但看扫羽轩清贫的样子也能猜到几分。
月未央看她的小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自觉奉上了钱袋子,姬罗预接过掂了掂,沉甸甸的,她惊奇问道:“央央,你哪来这么多钱?”怕不是崖望君劫了山道,抢来的吧?
月未央不太好意思说,眼神飘飘忽忽:“咳,左右不过是庙里的香火钱,你花就是了。”都说香火钱花了会倒霉,除了菩萨自己,放到谁手里都是不义之财,可月未央身为执笔官,百姓去庙里进香求佛,大半求的也是她,她提笔落墨间就能帮人完了心愿,所以她花这个钱理所当然,可就怕姬罗预不接受。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姬罗预乐意得很:“央央,你好厉害,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月未央冷哼,还有她不敢的?坐在菩萨的香案上吃肉喝酒也不是头一遭了,这时候倒谦虚起来。
两人就站在凌波桥上,忽然身后一阵凉风袭来,一个人影幽幽然过去了,那人清朗的声音在喧嚣的闹市中仿佛一玦明玉沉了水底,清晰悠远,字字扣人心弦:
“勿行不义逆天道,勿杀不辜欺神明,乾坤无私终有定,因果可畏影随形。”
这几句诗月未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命策上的题词,所有执笔官都烂熟于心。
她倒抽了口凉气,感觉浑身汗毛竖起,蓦然回头,只见一人身量挺拔,头戴方角庄子巾,一袭茶白的长衫盖住了云履靴,步调逍遥,大有飘然若仙,超然出尘之感。
那人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可念叨的字字句句都是在针对她,月未央忐忑地握紧了十指,跟了上去。
一直来到槐市街尽头,那人驻足停在了龙王庙前,摇头叹息道:“可惜呀可惜,好端端的庙宇竟荒废至斯。”
“阁下知道我跟着吧,不必卖关子了,有话直说吧。”
那人回过头来,笑吟吟地望着月未央,看到他这张脸,月未央封存的记忆顿时如开闸的洪水,拦也拦不住:“时方旭?”
“就冲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当年堕天堰上我截下击杀令也不算委屈了。千年未见,你可安好?”最后几字拖着长长的尾音,十足十的诚意,却也满是小心翼翼。
月未央点了点头:“我知道东都城混进了金笔御使,可却没有猜到是你,还要谢你当年救我一命。”说罢她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能够让她如此恭敬而待的人不多了,时方旭笑道:“这个谢礼迟了千年啊,若非你执意逆天而为,修改命格,我们恐怕没有再见的时候了。”
“你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她低眉,眨眼间换了种态度,连语调都镀了层冰霜。
时方旭颔首,眉目间尽是不忍:“知道你和雪岁阑情谊深厚,你们同侍月净尊者,一为提灯,一为添香,可逆天而行,必遭反噬,即使你用手段躲过了天谴,可也难逃偷盗灵药的重罪,情再大终究大不过理去,你又何苦执意而为?”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还望御使予以解答。”她眸子闪烁不定,“当年,我闹上天机宫,砸了玉衡馆,烧了不少命策档案,算是罪孽深重,破军率军击杀我至堕天堰也无可厚非,可你却明目张胆截下了击杀令,逆天而为可有受到天惩?”
时方旭摇摇头:“不算逆天而为,击杀你是破军星君的命令,并非天机□□测算,若按天机□□的意思来,当时确实应该放你一命,故而千年来我安然无恙,并未遭遇天惩。”
“如此说来天机宫行事须以天机□□测算为准?”
“这是自然。”
月未央冷笑:“那为何千年前,九尾狐擅自更改□□所指,将她应该历经的劫难强加到雪儿身上,却没有遭遇天惩?为何廉贞星君视若无睹,只是予她轮回转世?不是说因果得报嘛,这代价小了点吧。”
“九尾狐,祝孟桢?你还是过不去这个坎,贪狼星君已经把她轮回转世之地指在了东都,你的笔下你做主,这还不够?”
“不够!耽误了雪儿十八世,你要我如何善罢甘休?”
时方旭轻然叹道:“九尾狐毕竟是女娲尊神座下妖使,背景不同于其他,想要处置她须得尊神点头才行,非是天机□□测算便可了结,你不要太过任性。”
“我任性?原来你们天机宫竟也见风使舵,拜高踩低,如此说来有靠山果然了不起,纵然误了他人十八世,也照样可以逍遥法外,最后不过一场轮回抵债,便宜得很。”
“祝孟桢已经很惨了,你到底想怎样?”
“惨吗?不够,我也要让她尝尽爱而不得的滋味!”
时方旭愕然,‘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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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罗预:央央,欠你的钱我不想还了。
月未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想赖账。
姬罗预(害羞):我没有钱,只有人,你要不要?
月未央:那行吧,今晚我来取你……狗命!
姬罗预骂骂咧咧扔了三个铜板,并拉黑了对方。 那*******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