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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代马依风 燕泊 4827 2021-04-06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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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彦博上了小道,亲兵们紧紧缀在身后,一路卷起无数黄沙烟尘向西南方飞驰而去。背后的棍伤尚未痊愈,一大块连缀着钻心的疼,冯彦博满头虚汗,望着杳无人迹的官道脑中一片昏黑。

  远远地,一声属于女人的叫喊穿透树丛传入他耳中,冯彦博一顿,女人冲出树丛横在马匹前方,灰褐色的麻衫裹着纤小的身体,髻上斜插一支木钗,怀里抱着一只包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竟是蒋淞的妾。

  冯彦博从狱里出来后便听说蒋翊对小妾行了家法将她赶出了门,此时见到女人,又勾起狱中挨打的灰暗回忆,更疑心这是肃王下的又一个套,脸色不由一沉,打马径直绕开女人向前奔去。刚走出一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就传了过来。她大叫着“冯彦博”,提起裙摆穷追不舍,冯彦博勒马停在路边,对女人吼道:“别跟着!滚回去!”

  女人奔上前抱住一条马腿,呜呜地哭着:“锡州城没有奴待的地方,求求官人收了奴,做妾做奴都好,求求官人收了奴。”女人一身灰扑扑的麻衫显得局促而狼狈,沾着泪水的脸蛋在月光下却莹白如玉。冯彦博看她哭得眼圈通红,抖颤的眉毛像刷子一样上下唿扇,模样楚楚可怜,与初见相比更添一种微妙风致。冯彦博知道自己已经心软,冷着脸说:“你这贱人害得我险些丢了命,我不杀你你还敢自己找上门。”

  “是有人故意捣鬼,奴也被蒙在鼓里......官人救救奴,奴给您做牛做马,官人不救奴奴就只能去死,求求您......”女人抱住冯彦博垂在马腹一侧的小腿,两只温暖柔软的手掌像花瓣一样拢住冯彦博的膝盖,冯彦博垂下头,再骂也不是,抬腿踢人又迈不开腿,僵了一会儿,一伸胳膊将女人提溜上马。

  女人小心翼翼地握着马鞍,袖子擦过的脸红润光洁,等她呼吸终于平顺,冯彦博忽然扯住她的腰带:“名字。”

  “折枝春,‘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折枝’,‘春天’的‘春’。”

  “‘折’不该念‘蛇’么?不是真名?”冯彦博盯着折枝春洁白的发旋,心底将“折枝春”三字反复默念,越念越觉耳熟,心底轰然一响,顿时想起被杀的权相魏衍正有个宠妾名叫折枝春。想到这里他捏住折枝春的下巴将脸扭转过来,“你是魏衍的妾?”

  折枝春怔了怔,片刻对他点头:“过去是。”

  果真是魏衍的宠妾。冯彦博松开手,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他上下端详这女人,忽觉所受皮肉之苦黯然失色,倒有些嫉恨蒋翊有这等运气。

  “魏家倒了,官府要杀我,奴藏在一群布商里逃出城,没地儿去,只能回云州老家。然而奴到的时候靺鞨人已经把城都烧光了,奴只好折回来,选了锡州暂时落脚。”折枝春向他轻声解释,被蒋家诫鞭抽打过的肩背在夜风中瑟瑟颤抖,如同脆弱的秋叶。

  抵达南岳关时天已大亮,冯彦博等在军营外,通报的士兵很快便返回,带着冯彦博一行人进入帅帐。折枝春是女人,靠近军营十分不妥,冯彦博担心巡逻的靺鞨士兵对她下手,于是带着她一同入营,等到了帐外,便让她站在一边等候。

  萧伯南一身纱袍坐在长案后,两名军僮慢慢打着半人高的孔雀扇,帐角案边是两大盆冰块,正一缕缕往外冒着白气。冯彦博走上前,打躬作揖完便从怀中取出两方官印:“禀统领,卑职与宇文钤辖五日前拿下了入城募兵的肃王与明舒,两人现关在知州府的刑狱,这是他们的官印。”

  “呈上来。”萧伯南轻轻掀开眼皮,身侧的军僮接过官印摆到他面前,萧伯南端详片刻,说:“两个队官已经跟我说了,你和宇文卫做的不错。”军僮立刻端着早已准备好的一托盘黄金碰到冯彦博的跟前,冯彦博直起腰双手接过,侧身时扭到伤口疼得不禁顿了顿:“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统领入城接管锡州。”

  “不要说一切妥当,宇文卫怎么没同你一道来?”萧伯南盯着冯彦博冒汗的额,帐内闷热异常,冯彦博的汗水打湿了衣襟几乎淌到胸前,萧伯南觉察出他动作里的僵硬,又追问道:“半月不见,冯都监脸色虚白,哪儿伤着了?”

  冯彦博一僵,在牢里吃了两天的苦加之杖责,他脸色的确青白交加,精神头也不复往日,他正要搪塞过去,帐外折枝春陡然尖叫一声,萧伯南把玩着官印的手微顿:“你带了女人?”

  折枝春砰通一声摔进帅帐,身后一名靺鞨队官揪住她遮盖面孔的披风往下扒,萧伯南皱起眉,冯彦博连忙道:“禀统领,这是卑职新纳的妾,临行前非要随卑职一道上路,卑职打这贱人也不听,只好让她一同来了。”

  折枝春直着腰昂起头,像被捕获的野兔般跪在地上不断抽搐,她打散的长发垂在鬓边犹如一段黑绸,左颊方被队官抽打,鲜红地高高肿起。萧伯南望着折枝春,放下官印戏谑地看向冯彦博:“跟她有关?”

  萧伯南意指他脸色灰白与过度纵/欲有关,冯彦博心念电转,一低头装出窘迫的模样,跪下来磕了个头,便也不站起。帐中静了许久,萧伯南忽然伸手叩起桌案:“那四千武威军你是怎么处置的?”

  “已经派部将去安抚,那四千人尚不知肃王与明舒已被囚禁,但拖得久了这四千人恐怕要生乱。”冯彦博低眉顺目,“统领可悄无声息地入城歼灭这四千人,卑职与宇文钤辖到时打开北壁三门,武威军的军营就在锡州城东北方向,统领入城后可直取军营,卑职会安排城防军协助统领。”

  “好,”萧伯南道,“你回去后即刻卸掉这四千人的辎重,三日后我要看到城外堆着武威军的废铜烂铁。”

  离开时折枝春不见踪影,冯彦博一问亲兵,才知队官将折枝春押进了萧伯南的军帐。冯彦博在门口沮丧地转了两圈,最后还是上马离开了军营。回到锡州时已经是第二天,城门下堆满了用油布苫着的大木桶,宣伽派人往城根泼洒猪鸭鹅鸡的鲜血,盖住火油的浓烈气息。冯彦博带着缴械的消息返回,宣伽与明舒对视一眼,冯彦博见气氛僵持,忙道:“殿下看是不是将城防军的武器交出去?”

  “萧伯南认得出武威军的麻扎刀与大斧,”明舒摇头,“他一定会仔细检查。”

  “赶制火炮已经来不及,眼下只能将军器监的军械发下去让士兵们先用。萧伯南的四千精锐都是骑兵,巷战的能力并不比咱们的士兵强。现在最要紧的是,若突袭得手后萧伯南发现锡州外强中干而集中兵力攻打锡州,我们怎么应付这两万人。”宣伽抽出长案上的一封信,继续说,“柴平旷柴经略来信,九日前他与明公商议,将带两万人北上与咱们合兵拿下南岳关,咱们要派一队人马出城接应。”

  上封信之后楫之的信又断了,柴平旷的信里自然不会提起楫之,宣伽知道出城接应意味着全然暴露于萧伯南的兵锋之下,四千武威军需要明舒指挥,出城接应他责无旁贷。明舒知道这点,他望着宣伽,这将是宣伽第一次单独带兵。

  “殿下,这弓送您,”明舒提起他放在案边的牛角桦木弓,递给宣伽,“到时有情况立刻撤回城中,不要冒险突围。”

  当夜,四千武威军卸下麻扎刀与大斧,数百辆太平车载着武器运往城外,将武器弃置于城根下。萧伯南派人收了武器,放火焚毁,留下四千精锐的辎重粮草,轻骑入城。

  城门内外阒寂无声,冯彦博点亮城头的红色纸灯,锡州城的三扇大门发出悠长的吱呀声,向夜色敞开胸襟。四千精锐分成五拨入城,因为云州元帅府的军粮马秣未到,萧伯南早有打下锡州补充粮秣的打算,不战而降是他最乐意看到的结果。他穿一身细鳞重甲骑在前方,看城门缓缓打开,如饥似渴地望向黑黢黢的瓮城内部,吞下一只不用动手的猎物太让他愉快了,萧伯南一夹马腹,带领八百人率先冲入瓮城。城防军缓缓推开瓮城的城门。

  一颗火星坠落得突如其来。萧伯南警惕地扭头看去,是一只红色的灯笼摔下了城壁。

  粗笨的梁国士兵,萧伯南哂笑一下。

  再抬头——

  数以万计的火星纷纷扬扬如暴雨般旋即跌落,构成一片巨大的光海。火光带着灼人的热量四散爆裂,他的瞳膜被无数夺目耀眼的橙与红占据,转瞬思维竟因这瑰丽奇诡的景象而停滞不动。

  几声惨叫终于炸响在耳畔。

  “是猛火雷!快撤!”

  刚涌入瓮城的八百人与后撤的八百人挤作一团,三扇大门在身后訇然关闭。明舒握着一只蓝色的灯笼站在城雉之上,他扬手晃动纸灯,瓮城城雉上弯弓搭箭之声响彻两壁。

  黑箭裹挟滚烫的烈焰飞扑而下,汇入滚滚火海。被猛火雷浇中的士兵在沙土上拼命滚动,却在大火熄灭前成为同胞马蹄下的怨魂,大火伴随着刺鼻的浓烟,士兵双眼通红地抓扑着目力所能及的一切事物,弥漫于各个角落的焦糊味混合着高温穿透城壁扭曲了夜晚的空气。热浪一阵阵烧灼着身披轻甲的萧伯南。他提起□□撞开混乱的人群径直向北门冲去,偏门的最后一道缝隙即将关闭,他一枪斫倒门卫,紧握缰绳侧身滑过沉重的大门。准备入城的骑兵听闻城内的嘶吼纷纷调转了马头向来路逃去。萧伯南的背后一束火焰汹涌燃烧,旷野里这星火光慌乱而滑稽地穿过树丛穿过林木,跌入冰冷的溪水之中。

  炙热的大火融化了高悬万丈的圆月,月光滞重地滑落在地。南门的轰鸣声里宣伽一骑奔入旷野,乌压压的队伍飞驰在夜色中,向南岳关驰去。 代马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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