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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从刑凳上卸下桑娘,桑娘虚弱无力地趴在地上,说:“是个小个子男人,奴不认识他......他对看门的说他是奴的亲眷,也兼使了些钱,看门的就给放来进了。他手里有陈二的押字,让奴撺掇其他牢犯一块儿翻供,否则就宰了陈二......”
宋恪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李相公的人?”
“奴猜的。带陈二押字的那张纸是马行街西纸铺特有的黄色桃花纸,京里的人都知道西纸铺是李家的产业。若是其他人,也不会随手拿那么好的纸去让他押字。”
“你倒有点小聪明,”宋恪让两名狱卒停止施刑,将阿六与阿玉带走,又叫来小孔目官,指着案上的纸笔,“阿路,你把假母方才的供词抄下来,再誊两份。”
路达应承一声,走到案边开始誊写。
宣伽道:“盛府尹是否参与此案还不得而知,但李参政不会无缘无故将他牵涉进来。我听说盛府尹与李参政是好友,从前往来甚密,府内也应当查一查盛府尹才对。“
“殿下,虽然前面已收集了一部分供词,但暗中运作‘幽市’的罪名对李参政来说不痛不痒。倒卖军需物资及擅自扣押盐商陈延桥才算大罪,然而目前府内尚未掌握具体的证据,也仅处理了一批小商小贩。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将陈延桥逮捕归府。陈延桥是那批盐商的头目,与‘幽市’的后台,也即‘幽市’的保护者关系最密切,他的口供至关重要。”
“对,”王舣点点头,“事涉宰执,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祁京府要推进此案会相当困难。”
宣伽见王舣与宋恪一唱一和,皆绕开盛明喆不谈,心口又扎起了小针。他压下情绪,问:“缉拿陈延桥的布告已经贴出去了么?”
“贴出半月有余了。殿下有所不知,抓这类私盐贩子,贴布告等同于走个过场。私盐贩子在百姓中的耳目太多,几乎没有人会向官府主动报告。”宋恪道。
宣伽问:“让节级拿着文引去李参政的府上要人?”
“恐怕会打草惊蛇,”宋恪想了想,“陈延桥的手底下有不少乞儿流氓,方才殿下问的那两个小孩就认识陈延桥。他们熟悉陈延桥的长相,不如从他们这里下手,派一人潜入李参政/府中,先探探陈延桥的所在。”
“乞儿容易露怯,介时若被李参政发现,会给祁京府招来麻烦。宋判官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王舣道。
宋恪闻言,展颜一笑:“少尹放心,这俩兄弟比猴儿还精,□□撬锁不在话下,尤其是那哥哥。”
“他们是惯偷?”宣伽好奇道。
“嗯,他们是从城外的方家庄来的,一路偷进的城。后来进了一名布商家里做短工,手脚不干净,动了布商屋里的布,被女婢看到了,布商就将他们扭送到府里来了。”
“既是城外的人,为何不帮着家中种地,却进城做短工?
“方家庄那块比较特殊......”宋恪顿了顿,“跟去年七月的一个案子有关。去年夏初大旱,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方家庄的百姓没有粮食,为了度过难关,大部分农户就将田地抵给了城内的大户吕鸿哲。后来还不上钱,不得已皆做了佃户。可有的村汉既不愿卖地,也不肯还债,就被吕鸿哲告到这里来,下官当时恰好经手了这个案子。打从这事以后,方家庄里年纪轻的,大都觉得做佃户没盼头,便进城来讨生活。”
宋恪说着,引宣伽与王舣走向关着两名少年的囚牢。
两个少年一高一矮,一个坐在石凳上,一个斜靠在墙边。高个少年注意到王舣,不禁愣了神,转头笑嘻嘻着对矮个少年道:“快看,外头那人长得还怪好看的。”
矮个少年懒懒地抬头看去,只粗瞟一眼,便又低下头,捡着地上的枯稻草玩。
宋恪隔着木栅道:“二鲤,派给你件事,办好了就让你和三鲤从这出去。”
“官爷大驾,”矮个少年撑起脑袋,斜着眼睛看宋恪,“您要我哥俩办什么事?”
“你去李参政府上走一趟,探一探陈延桥在不在。”
三鲤惊颤一下,叫道:“这哪是派人办事!这是要送人上法场!”
“祁京府是没人了么?让两个平头百姓帮着公干?”二鲤弯着背,慢慢往地上躺,顺势就将左腿搭在了右腿上,左手则闲闲地捧起一把稻草,往空中扬去,带出一大片细碎的稻草屑。
“如果你们错过机会,恐怕还得在这儿待上一个多月。”宋恪抱住胳膊,靠在木栅边。
三鲤坐到二鲤的身侧,晃晃他的胳膊,低声问:“二鲤,怎么弄啊?”
二鲤觑他一眼,摇摇头。
宋恪又站了半晌,见二鲤并不动摇,便道:“好,那就算了。”
“官爷别走!”三鲤慌忙扑到木栅前,扯住宋恪宽大的袖子,“我帮你!”
“蠢驴!回来!”二鲤跳起来,飞起一脚踢向他的屁股,“你他/娘墙都翻不利索,帮个屁!”
三鲤疼得嚎了一嗓,回头冲二鲤一句:“不出去,墙都没得翻!”
“□□倒成好事了?”宋恪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行,出来吧。”
三鲤憨笑一声,走回二鲤身边,硬生生将他软在地上的骨头拽起来:“走啦!”
二鲤撇撇嘴,慢吞吞跟着三鲤往牢门口走。狱卒解开铁锁,三鲤推着二鲤,让他先出。
“等等,”宋恪伸手拦住二鲤,“一个去,另一个留下。”
三鲤懵住,叫道:“我一个人弄不成啊?”
“那就换你哥,动作快。”
二鲤见状,拉住三鲤:“我/去,你留下。”
“哎?”三鲤茫然道,“你的手怎么办?”
“没多大事,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要让你去,那咱俩都别想出去了。”
三鲤犹犹豫豫地看向宋恪,问:“就不能让我俩一块去吗?
“不可以,”宋恪抓着牢门,面上淡淡的,“一块跑了怎么办?”
“不跑!”三鲤做着保证,“要不我把身上的银子留下?”
宋恪不置可否,侧头看向二鲤。
二鲤捏住三鲤的肩,将他往石凳上带:“你安心待在这儿,我办完事就回来。”
三鲤还想再说,狱卒却将二鲤带出了囚牢。
二鲤跟随宋恪几人往外走,回头看一眼二鲤,遥遥地冲他点个头。
“你手怎么伤的?”宋恪问二鲤。
“放风的时候被人打了。”
宋恪瞥一眼二鲤:“还能行吗?不行就换人。”
“没事,好得很,就算砍掉我一只手,三鲤都不可能弄得过我。”
宋恪噗嗤笑了:“不是让你去打人,是让你去找人!”
“要是被主人家发现,还不是得动手。”
刑狱的走道不宽,四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二鲤走在宋恪身后。他匆匆扫过缀在末尾的王舣与宣伽,见两人并肩走着,贴得很近,心下有些奇怪:路本就不宽,做什么挨着走?不嫌难受么?
他甩甩脑袋,转回头,继续向前走。
“先生,你说,”宣伽扯住王舣的袖子,贴在他的肩膀边轻声说话,“这件事的起因会不会是盛明喆与李元若分赃不均?而先前盛明喆急于捉拿‘幽市’的伙计与掌柜,也有可能是为了将李元若一军?”
“有这个可能性,”王舣的话一顿,“别贴太近,待会被人看到。”
“看到也没事,”宣伽趁着王舣离得近,恣意地揉了揉他的手,“府里应该同时查一查盛明喆,或许会比光从李元若那里下手更有收获。”
王舣不作声,做了个口型:出去再说。
出了刑狱,便是府院。宋恪叫来两名节级,让他们将二鲤送往李参政的府邸,二鲤便好寻隙潜入府中,而两名节级则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接应他。
“还有,”宋恪再次唤来一名节级,将手里的状纸递给他,“龙津街有人失踪,你按状纸上写的去查,午时前回来报告一次进度。”
节级接过状纸,转身飞快地离去。
宣伽道:“宋判官,幽市’案是前任府尹盛明喆主持审理的。你熟悉盛府尹,在审案的过程中,他有没有过度干预?”
他的问题单刀直入,宋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片刻,他道:“协助盛府尹审理‘幽市’案的是左厅周容嘉周判官,我是右厅判官,左、右厅分治,我对他们审案的细节并不了解。”
“既然这样,那请宋判官帮忙将周判官找来,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宣伽道。
“恐怕殿下得再等几天,”宋恪向他解释,“周判官因病告假六日,今天是第二天。”
宣伽想,那自己直接去周判官府上亲自问一问不便好了?
“宋判官知道周判官住在哪儿么?”他问。
宋恪听出了他的意图,道:“殿下,亲王私访官员似乎不太妥当......”
“宋判官多虑,”宣伽笑笑,“周判官的品秩不算高,况且周判官是府内佐贰,主司探视佐贰再寻常不过了。陛下不会在意此事。”
宋恪答道:“周判官住在宣秋门外的闾阳巷。具体位置,殿下可以问巷里的住户。“
他话音刚落,誊写完桑娘口供的路达从刑狱内走出,犹豫着,将口供分别交至三人手中。
宋恪见状,问他:“怎么?看你心神不宁的。”
“没有没有,”路达摆摆手,“下官只是在想,仅凭一张纸,怎么就能判断教唆桑娘翻供的是李参政的人?虽然马行街西纸铺是李家的产业,但难保没有居心叵测之人特意从西纸铺购纸,然后再用于陷害盛府尹?也许对方正是借桑娘及其他翻供者之口,既陷害了盛府尹,又将黑锅甩给了李参政?”
“勤思是好的,但是,”宋恪一笑,拍拍路达的左肩,“你应该不怎么去西纸铺买纸吧?”
“是啊,怎么了?”路达茫然地看着他,“马行街那种销金地,下官去不起呀。”
“这便是你疑惑的原因了。”宋恪笑着,整好手中文书,便缓步离去了。
路达转头看向王舣与宣伽,支吾道:“宋判官想说什么?怎么说一半留一半......”
宣伽亦对宋恪的话一知半解,问王舣道:“先生,宋判官方才的话怎么理解?”
王舣对路达道:“宋判官跟你开了个玩笑。”
路达闻言,更摸不着头脑。
“马行街上妓馆林立,以前京里的人大都将马行街叫作‘娼街’,后来因为‘娼街’一词鄙俚,皇上不喜欢,‘娼街”就被改成了马行街。”
路达点头:“下官知道这个。原本还说要改成‘会仙街’,也因为意思太过直白,所以没有采用。”
“李参政有一个别号,叫‘花李郎’。‘李’字谐音作‘里’,也就是‘花里郎’,说的是他与马行街的名/妓赵荨儿、薛盼寒来往密切。西纸铺的花笺专门供给赵荨儿、薛盼寒所在的访兰居与邀雪楼,用于妓/女与客人的诗文往来,并不卖给男顾客。”
“噢......”路达叫了一声,“宋判官方才在打趣我!”
宣伽听了,却未露出恍然醒悟的表情,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王舣。
“可是,可是想害盛府尹的,万一就是个妓/女呢?”
王舣道:“妓/女可能是协助者,但不会是决策者。”
路达想不通:“少尹为什么这么说?”
“能考虑到教唆犯人翻供的策划者,不会犯让陈二在花笺上押字的错误。只能说明执行的环节出了错。而犯这个错的人,有可能是一名能接触到这些纸笺的外行人。也许是访兰居与邀雪楼的新妓,也许是进馆不久的杂役。”
路达手里的文书几乎要掉出来:“少尹的意思是,李参政可能将陈二扣在了妓/馆里?那二鲤去李参政的府上,岂不会扑个空?”
“扑空倒也不会,签下押字的时候在妓/馆,现在却未必,所以两头都要查。”王舣道。
路达问:”那需要现在就派人去访兰居与邀雪楼追查吗?”
王舣点头:“记得提醒去的人,让他们扮成客人。”
路达得令,捧着文书去使院叫人。
王舣回头去看宣伽:“我们走吧?”
宣伽不接他的话,问道:“’西纸铺的花笺专供妓/女使用’,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官宴上所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宣伽的心情稍为好转,想起在公廨里谈私情有些不合时宜,便按下心底那点隐隐的怀疑与不快,随着王舣前往主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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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荨(qian,第二声)儿
推理的部分大家当段子看看就好。作者平时想事做事就不是很严谨靠谱,推理肯定也……嗯 代马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