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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达听罢,也不再问,转身往使院叫人。
“待会你先放出假消息,之后再由我把话接下去。”王舣说,“我说话的时候,你先坐到旁边,不要吭声。”
“还有什么要说的?”宣伽疑惑地问。
“一会儿就知道了。”王舣又叮嘱道:“记得不要吭声。”
宣伽没想到王舣会跟他卖关子,不过看王舣冷静自如,兴许是有了别的主意,只是不好立刻告诉他。
使院的两名推官与判官很快来到前院,宋恪走在末尾,低着头似在想事。一行人落座,推官在右,判官在左,宋恪则坐在左上角。宣伽示意仆役给众人奉茶,坐在右上的方豫方推官首先开口:“殿下,下官手头的事情还多,等您开完会,我得马上回去批文书,茶就请不必了。”
宣伽无奈笑笑,方豫是名老推官,在祁京府干了近十年,平日里直来直往,对尊卑贵贱之序不甚在意,这段话说得分外不客气,若换成脾气暴躁的长官,这时就该朝方豫发火了。
“好。”宣伽叫住取茶的仆役,说:“端五杯就可以了。”
仆役应声离去,宣伽清清嗓子,对众人说:“中书省的粮仓图失窃,这件事想必各位都知道了。事涉军机,我与少尹连日追查,于昨日查清了分布图的下落。”
四人神情各异,皆保持沉默,王舣望了眼宣伽,宣伽会意,随口编道:“王少尹现在将接下来的任务分发下去,各位认真听。”
王舣坐在角落,这时站起身,踱到堂中。
“在分配任务前,王某先跟诸位说几件事。”王舣顿了顿,“近日祁京府被御史台弹劾,罪证是派人私自潜入参政/府,以及我王某收受贿赂、徇私枉法。此外,孟元朗孟御史受审时,竟被一名刺客堂而皇之地杀害。这三件事,需要再次强调。”
“这些咱们知道。”使院的另一名推官蔡成旭不解道:“这和分布图之间有什么关系?”
“莫须有,”王舣笑得温和,“只是,如果不将这三件事弄清楚,接下来的任务就无法分配。”
方豫似是领悟到了什么,神色一动,道:“少尹请继续。”
“好,我长话短说,”王舣道,“受贿一事子虚乌有,是有人刻意伪造罪证,以达到夺走祁京府对幽市案的鞫勘权的目的,而再结合御史台提出的另一条罪证,可知咱们署内,也就是掌管机要的使院——藏有李府的细作。”
“细作?”方豫惊讶地微微张大了眼,眼神不由自主地扫过另外三人。
王舣面色平静地看向宋恪,又说道:“当时派人去李府,是宋判官做的决定,陈延桥投案,也是宋判官首先处理的,提醒府尹提审孟御史的,同样是宋判官。然而,派人私自潜入李府的罪名,却并未落在宋判官头上,而成了王某的。”
他话音刚落,两名捕吏迅如虎豹,骤然冲进屋中!
捕吏一把抓起宋恪的手臂,用力拧到背后,将宋恪牢牢地钳制在座位上,又抽出草绳,捆住他的双手。
高坐堂中的宣伽一怔,放下刚喝了半口的茶,飞快思考——王舣不是已经与宋恪商量过,由他担下派人潜入李府的罪名么?如何宋恪现在成了细作?
不待他再想,王舣侧头对他柔柔一笑,抬手示意捕吏押走宋恪,转身坐回椅上,说:“细作既除,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办了。任务的具体内容我已经写好,诸位到案前来取吧。”
说罢,王舣从他桌案的抽屉中取出一叠文书,放在案上,方豫、蔡成旭与周容嘉惊疑不定地走上前,各自拿了文书,不敢多说,躬身向宣伽和王舣告退,遂出了屋。
等屋子一空,宣伽扶着椅子站起,问王舣:“怎么同早上说的不一样?”
王舣摇头,牵起宣伽的手说:“先去做事,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方豫走在廊檐下,周容嘉与蔡成旭一前一后,向使院走。
蔡成旭低声道:“王楫之表演这场,打算给谁看?”
“给谁看,少阳还不知道么?”周容嘉沉吟,“不过,以我对宋恪的认识,他不像会投靠李元若的人。”
“宋恪只在署里待了三四年,这结论还是别随便下的好。”方豫说。
蔡成旭喃喃道:“王楫之唱完白脸,四殿下就该出来□□脸了。不想四殿下参政不久,却有这种心机。想太子殿下同年纪上朝听政时,可闹过不少笑话。”
“庶子的城府通常比嫡子深,太子是在鲜花与蜜罐里泡大的孩子,比不了。”周容嘉道。
方豫笑笑,说:“我看不像,方才宋恪被押走的时候,你们不觉得四殿下也有些吃惊吗?”
周容嘉叹了口气:“咱们三个老头在祁京府也待不了几年了,做那抱案死的老吏便好,别去触忤年轻人。”
三人沉默片刻,方豫道:“唉,回去了,手头还积着一堆文书。”
方豫离开后,周容嘉与蔡成旭各自返回使院。到了午休时,王舣喝过几口家仆送来的乌鸡汤,匆匆放下汤碗。五名捕吏作平民打扮,站在门口,王舣朝他们点点头,带着人朝衙署的大门去。宣伽正在一旁撰写请婚的奏章,见状,搁下笔,追在王舣身后,问:“去哪儿?”
王舣示意他小声,带着人出了祁京府,往东面的巷子里拐,找到一处斜对着衙署角门的角落,安排捕吏散开,各自蹲点。宣伽不明所以,贴在王舣背后,低声问:“抓宋恪的从犯?”
“不是,”王舣推开宣伽凑到他颈间的脸,“别挨着我。”
宣伽装作没听见,瞥了眼据守在四周的捕吏,用腰刀磨蹭王舣的手臂,说:“我也能捉人。”
王舣不搭腔,宣伽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闭上嘴。俄顷,角门处的卫兵撤开手中握着的长戟,让出一个身着灰袍、手持文书的男人,是名狱卒。
宣伽一顿,他眼熟这名狱卒。这名狱卒是孟元朗被害那天的陪审人之一,当时似乎还跟随路达去追拿刺客了。
狱卒快步上了马,一抖缰绳,冲进御街。王舣冲靠近御街的捕吏摆手,捕吏们迅速策马追赶,留出七八步的距离,缀在狱卒的身后。
一炷香的功夫,适才离开的捕吏回来一名,报告道:“禀报殿下与少尹,细作进了参政/府。”
“好,”王舣说,“你带两个人,守在使院附近,将狱卒与他回府后最先接触的那名使院官员一道押进狱中,然后就去库房领赏吧。”
“是!”
捕吏离去,王舣想往角门走,宣伽却拽住他的腕子,将人抱到身前,使劲揉了揉他的鼻子:“我看你是良平转世,怎么这么聪明?”
“良平这词不能乱用,”王舣的鼻子被揉得通红,他拍开宣伽的手,提醒道,“他们是高祖的谋臣,我只是祁京府的少尹。”
宣伽抱人的手一僵,想起解士海对他说过的那番话——解士海要做长孙无忌,问他愿不愿做秦王李世民。王舣的顶头上司就是他,用良平这个词,确实犯了忌讳。
“没人听见,没事。”宣伽定了定神,轻声问:“怎么判断出狱卒是细作的?”
“我和宋恪讨论过,我们将二鲤从狱中提出来时,没有其他使院官员在场,只有看管牢犯的狱卒在边上。陈延桥投案后,宋恪吩咐狱卒将陈延桥绑进那间闲置的屋子。你跟我说过,孟御史被杀时,也有狱卒在一旁。”王舣又补充道:“我向二鲤与宋恪求证,发现前两件事里的狱卒是同一人,而出入名单上显示,孟御史被杀前的那段时间,这名狱卒恰好离开过署内,又匆匆返回。”
宣伽点头:“照你的分析,细作就只有狱卒一人,那为什么要在使院的人面前捉拿宋恪?”
“不止一个人。”背后就是官气森严的尚书省,王舣被宣伽抱得有些不自在,加快语速说:“那张用来抓我的地契,上头的押字学得很像,能看出笔力,而我问过狱吏,那名狱卒并不会写字,所以细作中有一个熟悉我的押字的人,加上你那天是在使院同宋恪说你要提审孟御史,所以另一人基本锁定在推官与判官中。而我和宋恪演这么一出,是想借分布图的假消息与替罪羊,暂时麻痹他们。”
“那几本分配任务的文书,你是怎么写的?”宣伽问,“对方不会从中发现端倪么?”
“就是让他们去查徐谅的交际网。”王舣笑了笑,“分配什么任务不重要,因为你开会时说‘昨日查清了分布图的下落’,这句话很暧昧,如果我是细作,一定会将情况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也就是南衙已经拿到了分布图。可假如这名细作对地图目前的下落很清楚,那他就不会贸然行动,而即使有一丁点不清楚,因为隔着南衙这堵墙,细作获得的消息比直接握有分布图的人要滞后,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们会前去求证,以保证万无一失。”
“你这是在赌,”宣伽似笑非笑,“赌分布图不在细作的身上。”
“走一步看一步,没有万无一失的计策,这不就蒙对了?”王舣说。
此时的街道上,狱卒下马进了角门。王舣挣开宣伽的手,说:“可以进去了。” 代马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