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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整座公寓所有女性都被集中在一楼大堂，但是并没有得到值得参考的信息。
警部补担任主要询问者，尽管对方都是中年女性，但是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他还是有点忘乎所以。七兵卫刑警站在旁边，不时把警部补俨然主持人的话语修改为更像刑警问询的内容。
然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人看见村濑妙子走向地下室。
对方毕竟是众多女性，警部补一开始也认认真真地听了每个人的发言，可她们说着说着好像有点儿不太忌惮警察的存在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最后演变为一场杂谈。不过，杂谈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说不定就有什么人突然说出了接近真相的内容。
“真是太讨厌了。”
前外交官的未亡人栗宫多加子依旧保持着优雅的言行。
“这种传闻一旦传出去，恐怕没人会租公寓的房子了。”
“就是呀……就算房租再怎么便宜，曾经出过这种事，谁也不敢放心住进来吧。”
“而且不是说还要涨价吗。”
“开什么玩笑，我还想要求降价呢。”
“就是呀……”
女人们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
警部补终于不再坚持，宣布散会。
“辛苦大家了。各位如果回去之后又想起了什么，请一定要联系我们。”
在女住户看来，这次集会还挺开心。虽然聊的还是平时那些平淡话题，但是多了一些刺激感。虽然没有人目击到凶手这点令人很失望，但整整一个小时的集会并不只有失望而已。
女性们散去之后，宽敞的大堂里就只剩下警部补和七兵卫刑警两人。
“正如预料啊，主任。”
七兵卫刑警说。
“我早就料到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只会让她们互相牵制，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七兵卫刑警对这种集会方式心存疑问，而且挨个上门调查才是他的本领所在。
“我是认为一个个调查不会有什么结果，才把她们都叫来了。本以为出于女性心理，她们反倒不会在这种问题上互相牵制，而是生出某种竞争心理，故意说出引人注意的发言。”
警部补似乎不愿意修正自己的想法。
总之，按照现在的情况，第三起凶杀案的调查恐怕也要陷入僵局。警部补感到头都大了。
但是没过十分钟，名叫星野正子的女住户就匆忙跑了进来。
“不好了。”
“啊？”
警部补和七兵卫刑警大吃一惊，齐齐看向星野正子慌乱的脸。
“怎么了？”
“我房间的内衣被偷了，就在刚才。肯定是窃贼趁我来参加集会时偷走的。因为我下楼之前刚把内衣晾在了阳台上。总之请你们过来看看吧。”
面孔和身材都很娇小的星野正子用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对他们说。可能因为她已经认定内衣贼是死去的岩濑幸雄，此时恐怕在担心是不是岩濑的亡魂又冒出来继续偷内衣了。当然，警部补和七兵卫刑警都不认为岩濑是内衣贼，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死几天，那个真正的贼就出现了，不得不感叹精神异常之人的执念果然可怕。
星野正子住在三楼309房。警部补和七兵卫刑警穿过她的豪华房间来到阳台，发现一根空荡荡的绳索悬在空中，孤零零地随风摇曳。警部补两人打着电筒查看了阳台下方，并没有发现足迹，看来那人爬上来时格外巧妙地选择了落脚点。
就在此时，栗宫多加子出现在房间门口，说一声“打扰啦”，随后走了进来。
“哎呀，真是太可怜了。”
多加子对呆站在两名刑警旁边的正子说。
“你一个年轻人，要对刑警说自己的内衣被偷了，肯定需要很大勇气吧。刑警先生，我刚才提出替星野小姐报案，但是星野小姐说，这种时候还是她自己去吧。”
“您住在隔壁的房间对吧？”
警部补问。
“正是如此。我住在310房，这里是309房，另一头是洗衣房。”
“原来如此。那窃贼有可能是走进洗衣房后，沿着外墙爬过去行窃的啊。”
警部补与七兵卫刑警走进洗衣房查看，这里没有必要上锁，随时都能进入。他们又拿出手电筒查看窗外，同样没有发现窃贼从这里侵入的证据。
回警局的车上，七兵卫刑警垂着头坐在警部补旁边。他看起来像在打瞌睡，实际却在沉思。
“主任。”
七兵卫刑警说。
“刚才那个洗衣房没有锁，对吧。”
“没错，因为里面没东西可偷，一天到晚都可以随便进出。”
那又如何？警部补盯着七兵卫刑警复杂的表情。
“请等一等。”
七兵卫刑警不顾警部补的疑问，继续沉思了一分钟左右，然后说：
“主任，能停一下车吗？”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个想法……要不我们下去走走吧？”
旁边有个貌似儿童公园的地方。肥胖的警部补依言下了车，七兵卫刑警带头走进了公园里。黑暗中隐约可见空无一人的滑梯和秋千。
“坐坐吧。”
七兵卫刑警在秋千上坐了下来。肥胖的警部补掏出手帕擦了擦座位，也坐了下来。天上闪烁着星星。他们上午就开始调查，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主任，我想再讨论讨论浜谷和歌子的案件。”
七兵卫刑警说。
“原来如此。村濑妙子被害案跟浜谷被害案关联很深，的确应该先考虑考虑先前那起案子。”
警部补虽然不指望这次能得出什么结论，但工作了一天毕竟劳累，便从口袋里掏出了皱巴巴的香烟。
“浜谷被害案中，服部和子在前往浴场的路上碰到的服饰夸张的女人……按照我此前的推测，那是变装后的岩濑幸雄。但不管怎么说，那家伙行凶后没有被任何人看见这点都很不可思议。按照我的想法，如果那是变装的岩濑，其目的地应该是村濑妙子的房间。可是，从地下室走到村濑妙子房间的这段路上，他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我觉得这的确太奇怪了。”
“那又如何？”
“刚才我提到洗衣房没有锁，然后就想到了：村濑妙子被杀害的地下锅炉房，平时也不上锁吧？”
“嗯，是的。”
“如果那个服饰夸张的女人在锅炉房旁边碰到了服部和子，而且在服部和子进入浴场后，又原路折返走进了锅炉房呢？如果是这样，那人即使是变装的岩濑，也不会被别人看到那身夸张的服饰了。”
“原来如此，有点儿道理……”
肥胖的警部补抱起双臂说。
“如此一来，假设那是变装的岩濑，那家伙就趁机折返锅炉房，换回了原来的装束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那应该是个女人。”
“哦，那就不是岩濑变装啦。”
“是的。之前提到，假设岩濑是凶手，那么杀人现场就是更衣间。可是如果采用那种说法，就算他再怎么注意，移动尸体后也难以避免会留下一些痕迹。所以我认为，凶手应该不是男性，而是女性。那个女人故意穿了一身夸张的服饰，好让人注意到。所以虽然同样是变装，但变装的人本来就是女人。既然是女人，她就可以在进入浴池后杀死和歌子。我认为，她应该是在作案后折返锅炉房，脱掉红色头巾、宽松的红色条纹毛衣和绿色短裙，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那人是谁？”
警部补问了一句，七兵卫刑警沉默了几秒钟才做出回答。
“笨蛋。”
他喃喃道。
“啊？”
“不，我是说凶手。她做了太多手脚，反而露出了马脚。”
“你说什么呢？”
“我是说刚才309房的星野正子内衣被盗案。”
“什么？”
“主任，浜谷和歌子遇害时，是谁跟在服部和子后面走进了浴场？”
“就是那个特有礼数的老太太栗宫多加子啊。”
“是的。我记得她是在服部和子走进浴场六七分钟后出现的吧。所以，和子是在跟她泡澡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踩到了沉在浴池底部的尸体。那么，栗宫为何没有在前往浴场的路上看到服部和子碰到的女人呢？她和服部和子前后只相差了六七分钟，那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很可能已经回到了女士楼内部，您不觉得吗？”
“等等。栗宫多加子住三楼，村濑妙子住二楼。要是相差六七分钟，那女的就算已经进了屋也不奇怪啊。换言之，她们完全有可能没在楼梯或走廊上碰到。”
“是吗？我认为，那个女人既没有走进女士楼，当然也没有外出。”
“所以你觉得她躲在锅炉房里。这个想法是不错……”
说到这里，警部补突然轻呼一声。因为他知道七兵卫刑警在想什么了。
“我说……”
警部补欲言又止，重新整理了脑子里的想法，随后提出疑问。
“你是想说，浜谷和歌子被害、岩濑幸雄被害，以及村濑妙子被害案，都是同一个凶手？”
“是的。”
“可是杀害岩濑幸雄的只能是男人。一个女人，而且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能做到吗？”
“主任，我通过村濑妙子阳台扶手上的绳索摩擦痕迹想明白了。那不一定是一个人凭蛮力行凶，使用诡计同样能做到。”
“你给我说清楚。”
警部补焦急地催促道。
“我也只是推测，不取证就无法确定。”
“推测也行，毕竟调查就是靠推测来搞的。”
“那我先从岩濑幸雄被害案开始吧。人们第二天早晨才发现了岩濑的尸体，通过尸体解剖也可得知，他的死亡时间是夜里一点半前后。彼时，岩濑幸雄与另一个女人待在村濑妙子的房间里。”
“原来如此。”
“三人一开始应该在妙子的房间里交谈，后来妙子起身去收晾在阳台的内衣。此时她故意将一件内衣挂在了阳台下方的外墙突起处。当然，只扔一件可能无法一次就挂上，她恐怕一次扔了三四件。只要有一件挂上即可。”
“嗯，然后呢？”
“村濑妙子返回屋里说：这可怎么办，见不得人的东西挂在外墙上了，得想办法收回来。假设她请岩濑幸雄帮忙做这件事，那他身为一名男性，当然要替妙子爬下阳台取回内衣。于是，三人一起走到了阳台上。”
“然后？”
“岩濑准备跨过扶手爬下去，然而这样太危险了，他没有自信。再加上村濑妙子和另一个女人从一开始就计划了这场行动，应该事先准备了绳索放在妙子房间，彼时便派上用场，拴在了岩濑幸雄腰间。”
“嗯，也就是说，妙子和另一个女人抓着绳索，把岩濑放下去了？”
“没错。因为绳索搭在扶手上，就留下了摩擦痕迹。尽管岩濑可能尽量寻找了可以攀附的地方，但毕竟体重较大，还是在扶手上留下了那些痕迹。然后，岩濑在外墙上以一种不稳定的姿势朝内衣伸出了手，就像野猴子一手抓着树枝一手去捞河里的月亮一样。就在那时，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同时放开了绳索。转眼之间，岩濑就摔了下去。因为两个女人事先就研究好了让他摔在水泥地上，而岩濑的姿势又刚好是头朝下，可谓垂直坠落……”
“可是她们放开绳子时，岩濑没有喊叫吗？”
“如果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人会因为过度恐惧而喊不出来。可以推测，岩濑基本是默不作声地掉了下去。”
“那岩濑身上的绳索怎么办？”
“另一个女人顺着楼梯走下去，绕到外面把死者身上的绳索解了下来。毕竟当时是夜里一点半，周围肯定一个人都没有。即便下楼梯时被人看到了，她们都是同一座公寓的住户，谁也不会产生怀疑。那人只需要在解开绳索时小心别被人看见就好。而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
“嗯。”
“不仅如此，那个女人下楼时可能用一块黑布包起了村濑妙子的内衣，随手扔在尸体上，伪装成从楼上落下来的样子。”
“原来如此。”
警部补摸了摸双下巴。
“这件事也很顺利……可是，犯罪者总想着掩饰自己的罪行。如果一口咬定只有死去的岩濑幸雄是内衣贼，由于他本来不是那样的人，恐怕过后会出现不自然的地方。于是，那个人为了把内衣贼与杀人案关联起来，扰乱警方的调查，又到隔壁星野正子的房间偷走了她的内衣。”
“可是她要从哪儿进去啊？”
“我们已经确认过，星野正子阳台下方并没有攀爬的痕迹。可是，如果住在星野正子隔壁，完全可以趁她不锁门去楼下参加集会时动手。” 高台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