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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肥胖的警部补、七兵卫刑警和取证人员赶到世田谷的单身公寓时，女士楼门前已经挤满了人。门口站着巡警，将围观人群拦在中庭。
见到警部补和七兵卫刑警两人，一名站岗巡警马上立正敬礼。
“村田君在吗？”
警部补性急地问道。村田是辖区警署调查课派来的人，目前担任浜谷和歌子命案的调查本部主任。
在两人走向女士楼入口的途中，村田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啊，辛苦了。”
村田顶着苍白的脸说。
“又出事了。”
他的语调听起来极为低落。
“电话的汇报虽然很简短，可我真没想到村濑妙子竟会被杀了。”
警部补还未从接到电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真是太意外了，压根儿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村田一定做梦都没想到警部补和七兵卫刑警已经做出了村濑妙子谋杀浜谷和歌子，并且杀害了岩濑幸雄的推测。可是正因为如此，妙子被杀害的冲击在警部补和七兵卫身上加重了数倍。
“她是在房间被杀的吗？”
脑子混乱之状不逊于村田的室井警部补问道。
“不，这事怪就怪在这里。”
“怪？”
“是的。地下室楼梯口不是有锅炉房嘛，一个小时前，有人发现村濑妙子死在了里面。”
锅炉房这个地方着实出人意料。警部补飞快地看了背后的七兵卫刑警一眼，只见那位老资格的刑警也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
村田在前面带路，三人走进了地下室。每个关键地点都有巡警站岗，负责保护现场。
两人在调查浜谷和歌子命案时几次走进过锅炉房，因此都是熟门熟路。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村濑妙子竟会死在这里。从入口往里看，一个身穿暗色衣服的女性俯身倒在机器的狭窄缝隙间，灰色半身裙略微翻起，露出了苍白的双腿。
“尸体还保持着发现时的状态吧？”
保险起见，警部补问了一句。
“是，在本厅完成验视之前，我们一根指头都没碰。”
红脸的取证人员马上让摄影工作人员拍摄了现场情况。闪光灯噼噼啪啪地闪了好一会儿。
完成现场拍照后，取证人员把面朝下的女人翻了过来。村濑妙子口中渗出一点血，双眼还瞪得大大的，保留了临死前苦闷的表情。
尸体颈部的勒痕明显，面色紫黑，不需要取证人员解释，也知道死因显然是绞杀。
取证人员蹲下来，翻起尸体眼睑，又用小型手电筒检查了鼻孔和口腔等部位。
“推测死亡时间为十到十三个小时前，详细情况要等待解剖结果。不过从死后僵硬情况来看，基本上不会有错。”
他向身后的警部补汇报道。由于锅炉房装满了机器，尸体倒在狭窄的夹缝里，警部补和几位刑警只能站在取证人员背后。
不一会儿，人们就把村濑妙子的尸体运到车上送去解剖了。她身上穿着家居上衣和半身裙，脚上套着一双凉鞋，因为没有穿丝袜，显然没有外出的打算。另外，尸体身边也没有发现手提袋。
取证人员判断用于绞杀的凶器应该是麻绳状物体，但好像被凶手带走了，尸体身上和现场周边都没有发现。
“可能——”取证人员站起来，对警部补道出了参考意见，“被害者是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被人从身后偷袭了。她本人肯定挣扎过，但凶手应该是力气很大的人。”
他之所以没有猜测可能是男性，是出于目前没有确切数据，不能贸然加入私人见解的顾虑。
“是谁发现了尸体？”
警部补对辖区警署的主任问道。
“是这里的管理员。今天早上十点半左右，他进来打扫锅炉房，发现一名女性处在刚才那个状态，马上报告了本署。”
管理员之所以没有打110，而是直接联系了辖区警署，是因为之前已经发生了浜谷和歌子的案子，他知道警署已经成立了调查本部。
管理员战战兢兢地来到了警部补面前。
“这里的锅炉房平时都不上锁吗？”
警部补询问道。
“是，您瞧，就是只关门，不上锁。因为平时根本没人会到这里面来，所以没必要上锁。”
管理员显然因为接二连三的公寓住户非正常死亡而受到了打击。
“昨晚浴场开了吗？”
“没有。昨天应该是开浴场的日子，可是锅炉出了点儿问题，就停开一天用来修理了。”
如果取证人员判断的十到十三个小时的死亡时间正确无误，那村濑妙子就是昨晚十点半到今天凌晨一点左右这段时间里被杀的。浴场没开意味着没人下来洗澡，因此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昨晚没有洗澡水是个重要线索。因为是否有人到地下室的浴场来洗澡，这个条件可能左右了犯罪能否成功。没有人经过锅炉房成了杀害村濑妙子的绝佳条件。
此时可以考虑，凶手可能是事先知道昨天锅炉坏了，因此不能洗澡的人。换言之，凶手很可能是内部人士。因为那个人同时还要知道，这里的锅炉房平时从不上锁。
然而奇怪的是，村濑妙子为何会走进锅炉房。
当然，她有可能是被凶手带进来的。可是如果把村濑妙子强行拉进来，她一定会大声反抗。虽说是地下室，声音也应该能传到楼上的公寓。
管理员居住在一楼角落的房间，一般晚上八点过后就会回房。他没听见任何叫声。而且在管理员回房之后，就无法目击到村濑妙子从二楼走到地下室的瞬间。
现在眼前有两种判断，一是村濑妙子被强行带进了锅炉房，还有就是她自愿走了进去。如果是后者，凶手肯定是被害者认识的人，而且还可能是被害者信任的人。只是，就算再怎么信任，没事跑到锅炉房也过于奇怪了。加之当时是晚上，锅炉房一带更显阴森。浴场没有开放，那么地下室的灯可能也没亮。假设真的是妙子毫无反抗，自愿来到这个地方，那也一定是凶手编造了什么理由把她引过来的。
也有另一个可能性：村濑妙子跟某个熟人一同来到地下室，经过锅炉房时，对方突然把她强行拉了进去。此时妙子必然也会反抗，而且会大喊大叫。
话说回来，浴室明明没有开放，村濑妙子为何会到地下室去呢？而且她并没有带洗澡的东西。对此，警方感到十分困惑。
“不如站在被害者当时的立场上想想吧。”
警部补说。
“村濑妙子应该是被一个关系十分亲密的人引到了地下室，用于引诱她下来的理由八成是有秘事相商。当晚浴场没有开放，因此无人问津的地下室正适合谈论秘密事项。然而，若只是一般的秘密，肯定没必要专门跑到地下室去，大可以在她房间偷偷说。只要把房门关紧，声音就不会传到外面去。由此可以推断，那应该是个重大秘密，重大到让人不敢在房间里谈。”
他把辖区警署的调查本部成员召集起来，挑明了村濑妙子的嫌疑。
“出于以上理由，村濑妙子可能指使岩濑幸雄杀害了浜谷和歌子，继而将岩濑伪装成近来频频作案的变态内衣贼，把他从房间阳台推落下去，还成功蒙混过去了。如果有人要用重大秘密把村濑引诱到地下室，那个秘密或许跟她的罪行有关。换言之，这座公寓的某个住户察觉了妙子的罪行。这样解释下来，就能明白她为什么会乖乖走到没有人的地下室，继而主动走进狭窄的锅炉房了。说白了，光在地下室谈，还要担心有人会跑下来，所以一定要躲到锅炉房里去。”
召开调查会议时，负责解剖村濑妙子的监察医务院打来电话，传达了解剖意见。推测死亡事件、死因和用于绞杀的凶器与取证人员的验视意见基本一致。根据死者胃部的晚饭消化状态，其死亡时间更加确切了。
肥胖的警部补向与会人员转述了解剖报告。
“简而言之，凶手绝不可能是外部人士。应该可以将调查范围缩小到单身公寓的住户。但是，取证人员认为，凶手是比村濑妙子力量更强的人。另外，由于村濑妙子是遭到偷袭，不太可能是身材比她矮小的人作案。妙子身高一米六零，属于个子比较高的女性。其颈部勒痕角度基本水平。若是比她矮的人作案，勒痕应该呈现前高后低的状态。也就是说，勒痕必定是倾斜的。从这点可以判断，凶手的身高可能与村濑妙子相同，或是高于村濑妙子……”
警部补想了想，又补充了解释。
“当然，也可以考虑个子矮的凶手将村濑拽倒在地后勒死的情况，可是第一次勒颈应该发生在趁其不备的情况下，因此三条勒痕之中，至少会有一条是倾斜的。但事实是，尸体颈部的三条勒痕基本呈现水平状态。考虑到这点，若凶手是女性，身高就要高过村濑妙子，而且力量非常强。由此也可以推断，若凶手为女性，应该比四十岁的村濑妙子更年轻。当然，假设凶手是男性，在年龄方面就不能如此断言。因为男性即使上了年纪，力量也比女性要强。”
警部补推断出凶手来自公寓內部，而且是男性。
自然，调查范围就被锁定为与女士楼只有一廊之隔的男士楼住户。现在连大致身高都已推测出来，范围更是明确。
“那动机呢？”
辖区警署的刑警反问道。
“动机啊……正如刚才所说，对方察觉了村濑妙子的罪行。那么，他有可能是岩濑幸雄的朋友，在其遭到杀害前已经听到了事情原委。然后，这名朋友就暗中对村濑妙子发出了威胁，让她用钱收买自己。妙子是个极为吝啬的女人，自然拒绝了。假设两人的交涉地点是锅炉房，那么妙子走进去就不显得奇怪。妙子进去之后，拒绝了凶手的要求，而且她又是个好强的女人，说不定还把凶手痛骂了一顿。对方火冒三丈，然后……”
说到这里，警部补自己也发现了这个假说的矛盾之处。
假设那是冲动行凶，那么行凶手段应该是扼杀而非绞杀。也就是说，凶手事先准备好了凶器麻绳。想到这里，警部补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嗯，不过这也只是假设，可能与真相相去甚远。但我还是认为，可以把它当成一种可能性。”
“虽然作案动机有些不太合理，不过作为被害者走进锅炉房的理由，倒也并非不能接受。”
另一个刑警说。
“不过，既然推测凶器是麻绳状物体，那就必须认为凶手一开始就打算——这种推断一定就合理吗？”
警部补一下就被说中了逻辑弱点。
“你的意见很有道理。但是目前只能先尽量找出可能性，再逐渐缩小范围。我所说的凶器麻绳当然也不确定一定是麻绳，因此也可以推测，凶手身上碰巧带了类似麻绳的东西，并且被其用于行凶了。”
警部补一口气越过了自身推断的弱点，突然改变语气道：
“所以，接下来必须对男士楼的住户和女士楼的人进行侦察。在女士楼那边，重点是要找到看见村濑妙子前往锅炉房的目击者。虽然都是些聒噪的女士，还是希望调查人员适当哄着她们，以得到有力材料。”
调查会议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流于常套，但目前还是调查初期阶段，线索尚未完备，倒也难怪。
村濑妙子住在二楼209房，隔壁210房住着南恭子，对面201房住着细川美奈子，202房住着村上照子，203房住着广田绫子。这些人成了警方重点调查对象。另外，二楼各个房间的住户都是重要参考人，同样也不能忽视三楼和四楼的住户。因为这两个楼层的住户同样会使用楼梯。
“又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呢。”
210房的南恭子见到刑警登门访问，顿时苦着脸说。
“我昨晚十点左右就上床睡觉了，不知道隔壁村濑小姐的房间门是否打开过。”
201房的细川美奈子说：“我昨晚一直待在房间里，因为有个电视节目很有趣，就一直看到了十一点半左右。因为电视机声音比较大，我又看得很专注，不知道村濑小姐的房间门有没有打开过。”
住在209房正对面的村上照子皱着眉说：“这座公寓真是太讨厌了。我早就觉得村濑小姐可能要出点儿什么事，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被杀了。真的，这座公寓好不吉利。这个月底我马上就搬走……啊，您说昨晚吗？昨晚我表妹久违地来看我，所以我俩光顾着聊天了。对，一直聊到很晚，应该是凌晨两点才睡下吧。不过我们一直在说说笑笑，不知道村濑小姐开没开过门，也没听见脚步声……刑警先生，你们要是不赶紧把案子解决了，这座公寓可就要人去楼空了哟。”
隔壁203房的广田绫子说：“昨晚我十二点多才回来，因为公司在银座办了个派对。后来我又跟女同事一起去了第二摊，转了两三间酒吧。所以我没看见村濑小姐。对，我回来的时候，村濑小姐的房间门是关着的。”
警部补决定，不再对其他房间进行上门调查，而是将住户集中起来询问。 高台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