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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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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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时节, 桃花吐妍,天高流云远。
含晖园素来是满京城桃花开得最盛的地方,随处可见落英缤纷, 又兼有溪水流霞, 处处皆是一派美景。
这处,今日有场蹴鞠宴,是每年都会举办的, 与去年那场马球会一样, 来了不少的贵女与官家子弟。
因为时间还早, 岳清嘉和彭慈月便一起在这园子里头散散脚。
同样的一片廊下,同样的一扇漏窗, 这回, 躲在那后面说悄悄话的,是好久没见的秦碧侬和方娅,而吸引她关注的,又是一句——“七皇子。”
岳清嘉第一反应,是去看了下坐在自己身旁的彭慈月,毕竟这梁旻对她来说, 应该算是如影随形的噩梦。
可彭慈月却端端正正地坐着,表情闲适,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淡定到岳清嘉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本人了。
而漏窗的另一边,秦方二女已经聊起来了。
先是秦碧侬:“唉, 你听说没?听闻七皇子在民间时, 曾给人做过男宠?”
方娅竖起手指来:“嘘——别乱说话, 小心给人听到, 告你一个污蔑皇室之罪,我跟你说,昨儿,还有人因为这个被京衙给捉了呢,被打了个半死才放出来。”
秦碧侬压低了些声:“怪不得阮灵韵和她下头那两个侧妃今儿都没来,应该是实在不好露面,对了,听说她都怀上身子了?”
让别乱说话,但方娅还是忍不住八卦,和秦碧侬讨论得越发起劲:“七皇子是做过男宠,又不是那处不行,成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怀孕不是很正常么?”
秦碧侬摇着扇子,神秘不已:“关于七皇子,还有个秘密传言,你想不想听?”
方娅白她一眼:“你是想说余国公的事儿?那算什么秘密。”
秦碧侬满脸高深:“我听到的传言,说前些日子暴毙的余国公,是被七皇子给药死的。”
有风拂过,方娅打了个冷颤:“不是说余国公府煞气重么?请了傩人去驱傩,前儿,连他们府宅都给封了。”
秦碧侬:“你可真蠢,我娘说了,那鬼神之说啊,往往是人杜撰的,要真有那么回事,余莳欢的鬼魂不得进宫去找皇后娘娘?”
这话…似乎也对,可方娅还有些不解:“可是,七皇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舅父呢?”
秦碧侬左右探头看了看,声音再低了些:“这就是大秘密了,听说七皇子根本不是圣上的孩子,那孩子是宋莳欢和她亡夫的,她其实早就怀上了…听说前些时日啊,七皇子和余国公大吵了一架,余国公拿这事儿威胁他,七皇子为了来个死无对证,就干脆把余国公给毒死了。国公夫人觉得余国公死得蹊跷,就找人验了余国公生前喝过的药渣,查到七皇子给余国公送的药里头,有毒。”
方娅睁大了眼:“嗐,照这么说,那储君之位,还是二皇子最有可能了?”
秦碧侬点头:“那当然了,最近多少朝官改旗易帜,倒向了二皇子那边,二皇子近来可是威风得很,就连康侯爷,他都给提拔到兵部去了。”
听到康子晋的名号,方娅脸上露出抹红晕来:“康侯爷现在、现在可是变了个人了,不仅入了朝堂为官,还许久都不去那等烟花之地了,这样想来,他也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呢…而且宫里那个小寡咳咳、长莹公主也立了誓,要给她那亡夫守节,终身不嫁。以前有贵女对康侯爷起意,还要怵着她,生怕她发癫,现在——”
秦碧侬才探手折了条桃枝,就急忙晃头:“不不不,听说啊,这事儿有转机了,邓大人松了口,说是可以再嫁,但是呢,她新择的驸马人选,需得和邓小郎君的八字一模一样,且不能生育,便也算是给邓小郎君守着节的。”
方娅越发不以为意了:“嘁,那她不也铁定嫁不成康侯爷了?就算康侯爷和那邓小郎君八字相同,人家堂堂侯爵,也不可能娶一个不能诞下子嗣的女子。这啊,就相当于默许她养面首,不要再想着嫁人了,乖乖地做邓小郎君的未亡人。”
“——要我来说啊,该!她虽是长公主,可这人也太过难相处了,总是咄咄逼人的样儿,旁的公主啊,可都比她亲和多了。”
秦碧侬也附和:“谁说不是呢?而且圣上的心,现在也全在最小的八公主那儿,听说八公主可讨圣上喜欢了,圣上特批给八公主的份例,都和她这个长公主的一模一样。”
说完这句,她斜了眼方娅,半试探半打趣道:“怎么着?我瞧着,你这是春心萌动了?听说康侯爷今日也会来参加这蹴鞠赛,还会亲自上场。”
方娅垂下头去,一派娇羞模样:“我问过了,康侯爷可是担当今日的球头呢,你说…他往常可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怎么今日,倒这样积极了?”
秦碧侬面色已经开始冷了些,随口回了句:“谁知道呢?可能是康太夫人逼的罢,毕竟康侯爷年岁委实不小了。”
方娅犹未察觉,还柔声嗔道:“瞧你这话说得,康侯爷才二十四,就算他三十四、四十四,也还是有成堆的贵女想嫁他。”
有个爵位在,侯夫人这个位置,谁不口涎横流?
秦碧侬毫不客气地打击道:“我劝你别白日做梦了,康侯爷才瞧不上你。”
这时,方娅自然也听出不对劲来了,她猛地抬脸,见秦碧侬面上尽是不屑,便也反击道:“哟,康侯爷瞧不上我,还能瞧得上你不成?自作多情,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秦碧侬登时站了起来,声音也抬高了些:“方娅,你说谁自作多情?”
方娅也站起来和她对杠:“怎么着?准你说我白日做梦,不兴我说你自作多情了么?你在我面前找什么优越?有本事,咱们一会儿去跟康侯爷搭话,看他会理谁!”
秦碧侬立马被激怒了:“怕你不成?去就去。”
听着这一对塑料姐妹花开始撕逼,岳清嘉和彭慈月默默对视一眼,起了身准备要离开时,就听到从老远的地方飘来个声音——“岳清嘉!”
“……”
是康宛妙。
她嚎这一嗓子,秦方二女顿时发现了那漏窗后还有人,二人连忙绕到前头来,见是岳清嘉与彭慈月,顿时白了脸,拧起眉来就开骂。
“好不要脸,你们听了多久?”
“就是!偷听别人说话,这样厮鼠行径,你们也好意思?”
“你们听到些什么了?要敢说出去,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对!我劝你们最好装聋作哑,胆敢胡乱说话守不住那张嘴,我铁定不会放过你们,皮都要把你们的给揭掉!”
这二女气焰甚是嚣张,可自打上回出事后,除了乐冬外,梁致还另外给彭慈月配了个武艺高强的侍女,那侍女一看就是很能打的那种,抖了下腰间的刀,再发了一个眼神过去,秦方二女就再不敢说话了。
但这,还不是那二人就此闭嘴的真正原因。
彭慈月,竟然出口训斥了。
她缓声道:“放肆,你二人见了本妃,竟一点礼仪都没有么?”
彭慈月眉眼凛然,颇有威仪,身上那股气势,与平时弱柳一般的模样大相径庭,别说那两人了,就是岳清嘉也呆了一瞬。
秦方二女也被震住,那气焰顿时矮了下去,她们一起欠身行了礼,便心有余悸地离开了。
毕竟再瞧不上彭慈月,对方,也确实是皇子侧妃,皇室女眷,自然地位要高于她们。
赶在康宛妙跑过来之前,岳清嘉从愣愣怔怔的呆傻中抽魂出来,满眼崇拜、语无伦次:“表、表姐,你刚刚太厉害了!你怎么、怎么气场突然这么足?!”
彭慈月宛然一笑,尽展雍容与贵气,那笑意中,竟然还带了一丝调皮:“嘉姐儿觉得我这样,不好么?”
岳清嘉疯狂点头。
当然好啊,任人欺负的包子气息没了,一颦一笑都和以前那多愁多病、弱不禁风的表姐相去甚远,这绝对,是令人可喜的变化,只是这变化…感觉有点突然?
不待她细想,自带广播的、她的野生好姐妹康宛妙,就扯着嗓子飞奔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你好久了,咦?彭侧妃也在呢。”
彭慈月微笑颔首:“妙姐儿来了。”
这称呼,让康宛妙也不由得傻了一下。
在康宛妙的印象中,哪怕名义上自己是姐妹,可自己这位义姐,往前可都是极客套、极有礼地唤她‘二小姐’的,可现在这称呼这语气,不止是亲昵熟捻,还莫名让人感到一种…上位者的亲和感?
被康宛妙盯着发傻的彭慈月则笑了笑,体贴地说道:“妙姐儿该是有事寻嘉姐儿,如此,你们小姐俩玩着,我带丫鬟去别处走走。”
岳清嘉连忙要挽留她:“不行啊表姐,你一个人——”
彭慈月给了她一个温柔又坚定的眼神:“无妨,不用担心我,我身旁跟着人呢,你们自说话罢。”
等彭慈月走开了,康宛妙发蒙地问岳清嘉:“你表姐怎么了?感觉她怪怪的,是不是上回那事她受大刺激了,还没缓过来?”
岳清嘉纳闷:“我也不知道…”
“害,那先不管她了。”
康宛妙收回视线,去拽岳清嘉的手:“走啦走啦,比赛快开始了,我找了个绝佳的好位置,赛场看得可清楚了。”
“?”
岳清嘉还以为自己记错时间了:“不是巳时三刻才开始么?这会儿应该才巳时正吧?”
康宛妙拽着她往前走:“都说了是好位置,当然要提前占着啊,现在人已经好多了,哎呀咱们得快点去,你别啰嗦了。”
*
岳清嘉被生拖硬拽地到了鞠场,现场确实人已经不少了,主要,是因为两边的男队伍正在预先练习,引得不少贵女都捏着手帕在旁观。
穿着绯袍的,是左队,而在那一队人当中,有个扎眼又撩人的、眉目间还顾盼生辉的,惹得不少姑娘脸红地窃窃私语。
那人,正是康子晋。
竞技式的比赛,穿的,自然就是紧身的、适于活动的束袖箭袍。
郎君站姿如松,一身绯红的袍衫不仅衬得他面如冠玉,还勾勒出了他的好身材。
胸背板直、窄腰劲瘦、长腿有力,那腰那背,岳清嘉不但看过,还、还摸过,就连他的臀,她在梦里头,也是掐过几回的。
香艳的梦境,和现实中的美男一起堆在脑子里、眼里,岳清嘉非常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
捕捉到她的表情与小动作,康子晋勾起了唇,眉也扬了起来,越发意气风发。
想他堂堂侯爵,居然还要像小娃娃彩衣娱亲一样,亲自上场抢风头,就为了博得她的关注。
何其难为。
可方才小姑娘眼中那实实在在的惊艳,以及下意识的垂涎,居然就让他盘桓在心头的不自在,瞬间消散了许多。
也是当真没出息了。
刚好是试练完毕的空当,康子晋径直朝岳清嘉的方向走过去,中途,碰上个挡道搭讪的。
秦碧侬扭扭捏捏地,递过去一方干净的锦帕:“康侯爷请收下这帕,擦擦汗罢。”
康子晋拉下脸来瞟她一眼,说了句:“让开。”
毫不婉转的拒绝,让秦碧侬登时脸色发白。
似乎听到身后不远处的方娅噗哧笑了一声,秦碧侬难堪得紧,开始语带哀求地:“侯爷收下这帕子罢,我没有旁的心思,就是瞧侯爷方才试练辛苦——”
不等她说完话,康子晋已经绕过她,继续往前走了。
这回,后站出来的方娅,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晾在半道上。
康子晋避开一路上的障碍,带着快要风干的汗水,就差那么几步要走到岳清嘉跟前时,岳清嘉却果断抛弃康宛妙,走到一边,去跟另外一个不甚相熟的贵女攀谈起来。
康子晋:“……”
见自己兄长脸黑了,康宛妙连忙递上自己的帕子,给兄长缓解尴尬:“兄长,你快擦擦。”
康子晋唇线绷得紧紧的,眉心尽是冻人的愠色。
他并不去接康宛妙的巾帕,而是死死盯着和人尬聊的岳清嘉,直把和她聊天的贵女给盯得发毛。
不过几息,那贵女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结束了交谈,别过岳清嘉,人就去了其它地方。
那两条视线实在令人难以忽视,可岳清嘉并不打算要理人,她才抬了下脚,准备去找自己表姐,就听到场中一阵小小的惊乱,是另一着绿袍的右队中,有名队员过于亢奋,一不留神把脚给崴了。
右队缺了个能上场的队员,自然得有人补替,而这补替的第一人,正是将将赶到的骆垣。
骆垣一到,就连康宛妙都顾不上自家兄长了,她跑过去,猛地拍了下骆垣的背:“小懦夫,你最近怎么这么忙?比赛都开场了。”
骆垣被拍得身子一晃,又听了对自己这称呼,不由狠瞪了康宛妙两眼:“我方下值就赶过来了,明明离比赛还有足足一刻钟,怎么就开场了?你简直睁眼说瞎。”
康宛妙面不改色地圆话:“哦,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快要开场,而且人家都会提前来试练,就你一个事情多,非要踩着点来。”
骆垣觉得这人总能轻而易举地,搅起自己的火气,他没好气地说:“我有差使在身,要当值,自然比不得你整日无所事事,东游西走的。”
“谁无所事事了?我每天忙得很好不好?我也是一大堆事儿呢。”
康宛妙一百个不服气,她可是干大事的人,天天挖思心思地,替自己兄长想招。
要知道,像今天这大好的机会,要不是得亏有她出主意,她兄长那木鱼脑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得到人呢。
而其实这事儿,本来,是有捷径可以走的。
听说圣上曾经亲口许诺过,可以给她兄长指婚,这圣上的指婚可不是儿戏,姑娘家就是再不肯,也得嫁,不嫁,那就是违抗圣旨的大罪。
可一来,她兄长那人颇为自负,二来,又说不愿意用这样蛮横的法子,去变相强迫岳清嘉嫁他。
兄长这样不懂得变通,倒把她给愁坏了,她把这些年来看过的话本子全给找了出来,一通乱翻,终于找到了好方法。
光靠砸钱?满身铜臭气。
制造偶遇?那是烂大街的戏码。
按照她想出来的完美计策,要想征服一个姑娘,就必须得在姑娘跟前出风头、得力压群雄,借助旁人的夸赞,来抬高自己的魅力。
这法子,等同于变相色.诱了,虽然不好听,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起码论皮相和身材来说,她兄长,绝对有这个本事可以做到。
正当康宛妙在沾沾自喜,且缠得骆垣烦不胜烦之际,园中南向的一座望楼之上,梁姹正眼也不眨地,看着这边的动向。
半晌,她眼里折射出不甘、且不屑的冷笑来。
屡次拒绝自己,竟然,当真是有了心爱的女子么?而这女子,还是个小小的侍郎之女。
那侍郎之女不过年岁比她小些罢了,其它的,究竟哪里比得过她?竟眼歪心障至此。
这便罢了,那侍郎之女明显是并不想理睬他,他还要巴巴地往上贴,而且,怎地现下瞧着,他竟还有些吃醋的意思?
委实可笑至极。
看了半晌,长莹把目光落在受了难堪、得了嘲笑的秦方二女身上,敛下双目,对宫人吩咐了几句后,又补充道:“去,把那二人给本宫找过来。”
梁旻那贱种,脑子充了糠,竟打量她痴傻,竟骗她说,那邓仓让她守节之事,是表兄在暗中作梗,还说表兄有了心爱的女子,才会对她多番拒绝。
单听他前头说的那事,便知那贱种简直不知所谓,当她痴傻不成?若表兄当真有那等能力,上回妙姐儿和亲之事,他何用去求父皇?这些年来,母后又怎会任他那般逍遥?
当她不知道那贱种藏的龌龊心思么?
分明,是见表兄与致儿关系亲密,在为致儿效力,而现今的储君之争,那贱种又逐渐处于劣势,便打起表兄的主意来,想借她的手对表兄不利,以此,来扰乱致儿心神,这样拙劣的挑拔手段,她岂会信?
况那守节等事,权宜之计罢了。
母后已经允诺过她,待致儿登了大位,便会让他着手收拾邓仓那老不死的。
松口又如何?邓仓竟敢那般折辱于她,待母后晋作太后、她亦成了大长公主,定然,要让整个邓府都为这折辱,付出惨重代价。
而表兄,若迟迟不肯开口娶她,那她,便不二嫁。
她不嫁,他也别想娶旁的女子。
总之,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拿这一世去跟他耗。
有本事,他就一辈子,都别娶妻。
这余生,他最好莫要瞧上哪家女子,否则,但凡有旁的女子得他一眼另待、他若胆敢对旁的女子动一次心,那她便自有法子,会让他尝到失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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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三更奉上,摸一摸孩子的小心肝。
莫急,这公主很快就领盒饭了。
对辽,跟大家港一下,明儿开始,咱就再回到九点日更了,挨个mua~ 不嫁给侯爷很难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