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莎士比亚喜剧五种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孚其司对了，要不然，他们的肉体、灵魂，一辈子也休想下得了地狱，[242]那才糟糕呢。

　　杜勃雷不，没有这样便宜的事，当上了王爷的巡丁，居然要为国尽忠起来，只要存了这么一点儿想头，吃那样的苦头也太轻啦。

　　孚其司好吧，杜勃雷伙计，把差使派给他们吧。

　　杜勃雷第一招，依你们看，当起班长来，推哪一个顶要不得？

　　巡丁甲回老总，休·奥开；要不然，乔治·西哥儿，他们俩都能写会念。

　　杜勃雷那么过来，西哥儿伙计。上帝赏了你一个多好的名字。一个人长得漂亮，全碰偶然的运气；可是能写会念，才是天生的本领哪。

　　巡丁乙老总，运气和本领，这两样——

　　杜勃雷你都有份——我知道你准是想说这句话。好吧，朋友，讲到你这张脸儿，那么你该感谢上帝，可是你自个儿少卖弄些——讲到你能写会念，那么碰到用不着这档子玩意儿的当儿，再露你这一手本领吧。照大家的意思，你当一个巡班的班长，倒是再好没有，而且最美中不足。所以这个灯笼你拿着吧。这是交给你的差使：你要把那班流氓混混儿一个个都给抓起来；无论哪一个在这黑夜里经过，你要用王爷的名义喝住他。

　　巡丁乙要是他不肯站住呢？

　　杜勃雷哟，那你就别理他，让他走他的得啦；你呢，就马上把其余的巡丁们叫来，感谢上帝，你们已经把一个混蛋给打发掉啦。

　　孚其司要是喊他站住他偏不站住，他就不是王爷的老百姓。

　　杜勃雷说对了，不是王爷的老百姓，咱们就可以不管。你们也不准在街上吵吵闹闹；因为，要是巡丁们也哇啦哇啦地扯起淡来，那真是最吃不消、受得了的事了。

　　巡丁乙咱们多说话，还不如多睡觉——咱们可是很懂得做巡丁的规矩。

　　杜勃雷哟，看你说得真像一个老练安分的巡丁——睡觉，我看总碍不着什么人吧？只要留心你们的钩镰枪[243]别让人偷去就是了。……对了，你们还得到一家家酒店去查看查看，看见有谁喝醉了，就赶他回家去睡觉。

　　巡丁乙要是他赖着不走，该怎么办？

　　杜勃雷哟，那就别理会他，让他自个儿清醒过来好啦。要是他不买你的账，那你就说，原来碰到的是这种人，真没想到！

　　巡丁乙是，老总。

　　杜勃雷要是你们撞到了一个小偷儿，按着你们的职司，你们可以疑心他不是个好人；可是，对于这一号家伙，你们越少惹他、碰他，我说，就越发显出你们都是正经的好人。

　　巡丁乙我们明知道他是个小偷儿呢——我们能把他抓起来吗？

　　杜勃雷当然，按着职司说，你们是可以把他抓起来的；可是我看，何必把双手伸进染缸，反而弄脏了自己呢？最干净的办法是，要是你们拿到了一个小偷儿，让他现出他自个儿的原形来，在你们跟前偷偷地溜之大吉，不就结了。

　　孚其司你一向是个出名的老好人，伙计。

　　杜勃雷可不是，就说一条狗，把它吊死我还觉得罪过呢，何况他是个多些少些还有几分天良的人哪——自然更不在话下啦。

　　孚其司要是你们听见有哪一家的娃娃在晚上啼哭，你们就去把奶妈子叫醒，叫她把娃娃哄住。

　　巡丁乙那奶妈子偏只顾睡她的觉，咱们叫都叫不醒呢。

　　杜勃雷哟，那么你们就悄悄地走开去，让那娃娃把她哭醒好啦——因为，那母羊连她身边的小羊羔儿的啼叫都听不见，她怎么还会答应一头小牛儿的叫喊呢？

　　孚其司说得有理。

　　杜勃雷我的吩咐到此为止：——你，当班长的，就是代表王爷本人儿；要是你在黑夜里碰见王爷，你也可以叫他站住。

　　孚其司哎呀，圣母娘娘！我想那可不行。

　　杜勃雷有哪个懂得王法的，我可以一个先令赔五个，跟他打个赌：他是可以叫王爷站住的！——当然，那还得看王爷本人儿愿意不愿意；因为，巡丁是不许冒犯人的，人家不愿意站住，硬要人家站住，那不是得罪了人吗？

　　孚其司哎呀，圣母娘娘，这话说得对！

　　杜勃雷哈，哈，哈！好吧，伙计们，明儿见。碰到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来把我叫起来。“为人为己，守口如瓶！”[244]明儿见吧。（向孚其司）一块走吧，伙计。

　　〔二人走开去

　　巡丁乙我说，弟兄们，大家都已经听得老总的吩咐了；咱们就在这儿教堂门前的石凳[245]上坐一下，挨到两点钟，就一块儿回去睡觉吧。

　　杜勃雷（转回身来）好伙计们，还有一句话。请你们留心留心廖那托老爷家的门口——他家里明天办喜事，今晚可乱哄哄的闹成一团呢。再见，请你们多留心点儿。

　　〔杜勃雷，孚其司同下

　　〔卜拉丘脚步不稳上，亢拉得随上

　　卜拉丘喂，亢拉得！

　　巡丁乙（轻声关照弟兄们）别闹！别动！

　　卜拉丘亢拉得，怎么啦！

　　亢拉得在这儿，朋友，我就在你手边呀。

　　卜拉丘他妈的！我说怎么手臂拐儿痒痒的——还道有一颗癞疥疮在钉着我呢。

　　亢拉得这一笔账等会儿跟你算，这会儿你且先讲你的故事吧。

　　卜拉丘那么咱们靠拢些，就在这儿屋檐下面躲一躲——天在下毛毛雨呢——我，倒真像一个酒醉鬼，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你。

　　巡丁乙（悄声）弟兄们，这两个不是好人——可是，（模仿）让“咱们靠拢些”吧。

　　卜拉丘（得意扬扬）说给你听吧，我赚了唐·约翰一千两银子呢。

　　亢拉得难道干一件坏事，价钱就这样贵吗？

　　卜拉丘你还不如问：难道坏人有这许多钱，出得起这一笔大价钱吗？有钱的坏人请没钱的坏人帮忙，没钱的坏人自然要“敲”他一下了。

　　亢拉得我有些不大相信。

　　卜拉丘这就表明你是个没见世面的小子。你知道，一件紧身衣、一顶帽子、一件披肩，为了时髦，今儿翻花样，明儿翻花样，是不算一回事的。

　　亢拉得是的，这就是一个人的衣饰。

　　卜拉丘我是在讲翻花样，讲时髦。

　　亢拉得（摸不着头脑）对啦，时髦就是——时髦。

　　卜拉丘呸！那简直等于说傻瓜就是傻瓜了。你难道不明白，我说的这个翻花样，赶时髦，就是张冠李戴、乔装改扮的贼吗？

　　巡丁乙（悄声）我知道有一个乔装改扮的坏家伙，做贼已经做了七年，瞧他摇摇摆摆，走来走去的神气，倒像个上等人似的——我还记得这家伙的名字。

　　卜拉丘你没听见有人在讲话？

　　亢拉得没有，那是屋顶上风标在转动。

　　卜拉丘你不明白吗？我说，这“时髦”是多么容易乔装改扮：它可以把那些从十四岁到三十五岁血气未定的男子汉搅昏了头；有时候，把他们装扮成埃及法老王的兵士，仿佛从灰尘堆里的画图中跳出来；有时候，又像异教邪神的祭司，镶嵌在古老的教堂的窗子上；有时候，又像织在蛀蚀了的旧花毡上的赫克莱斯，胡髭剃得光光的，裤裆里的那个袋子，[246]沉甸甸的，就像他那根棍子……

　　亢拉得这一切我全知道：我也知道一件衣服还没穿旧，花样倒已经翻了不知多少次了——可是你自个儿是不是也给“时髦”搅昏了头，所以不跟我讲你那正经，倒反而大谈其时髦来啦？

　　卜拉丘跟你就别想说得明白！跟你说了吧，今天晚上我已经跟玛格丽——喜萝小姐的侍女谈过爱情啦。她靠在她小姐闺房的窗口，我叫她做“喜萝”，她向我接连道了一千个晚安——我把故事讲得太糟啦，[247]我应当先告诉你，那亲王和克劳第怎么样听信了我那东家唐·约翰的话，给东家昏头昏脑地哄了来，牵着走，预先躲在花园里，远远地望着我们两个在调情。

　　亢拉得（急切地）他们真把玛格丽当做了喜萝吗？

　　卜拉丘两个人上了当，亲王跟克劳第；可是我那个暗中做鬼的东家肚子里雪亮：她是玛格丽。一则因为东家发誓赌咒，使他们中了邪魔，迷住了心窍；二则因为夜色昏沉，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得意）可是说来说去，还是多亏我想出了这个移花接木的诡计，才证实了唐·约翰无中生有的谣言。克劳第这一气非同小可，背转身来就走，发誓说他明天早上，要赶到教堂里去，在预定举行婚礼的当儿，跟喜萝面对着面，把他今晚看到的情景宣布出来，当着一堂的宾客出她的丑，把她退回娘家去。

　　〔巡丁乙领弟兄们冲上前来

　　巡丁乙我们用亲王的名义命令你们，站住！

　　巡丁甲快快去叫老总起来。一件全国最危险的奸淫案子给咱们破获啦。

　　巡丁乙这两个坏蛋中有一个就是乔装改扮的贼——我认得出他来，他头发上打着“相思结”。[248]

　　亢拉得老乡，老乡——

　　巡丁乙不怕你不乖乖儿地把那乔装改扮的贼交出来，请你放心吧。

　　亢拉得老乡——

　　巡丁甲别噜苏啦，我禁止你。让咱们乖乖儿地服从你们跟着咱们走！

　　卜拉丘我们这批好货，进到他们的手里，那才叫走运呢。

　　亢拉得我敢担保，只是一批棘手货罢了。（向巡丁）跟你们走就是了。

　　第四景闺房

　　〔喜萝，玛格丽，及欧秀拉上

　　喜萝（坐在镜前，梳妆）好欧秀拉，去把我的姐姐白特丽丝叫醒，催她快点儿起身。

　　欧秀拉我这就去，小姐。

　　喜萝再请她到这儿来。

　　欧秀拉好。

　　〔下

　　玛格丽说真的，我看还是用那一个绉领好。

　　喜萝不，你别见怪，好玛格丽，我要戴这一个。

　　玛格丽说真心话，这一个并不挺好；我担保您的姐姐也会这样说的。

　　喜萝我那姐姐是个傻瓜，跟你配成一对罢了。我就是要戴这一个。

　　玛格丽我很喜欢内室里边那一顶新的发罩，要是头发的颜色再深那么一点儿那就更好了。您那长袍的式样真是漂亮极啦。人人都称赞米兰公爵夫人的那件袍子，那身衣服我也看见过——

　　喜萝啊，听他们说，那可好得不得了呢。

　　玛格丽不是我胡扯，跟您这一件一比，只好算是便衣罢了——金线织的缎子，镶着银色花边，袖子上有镂空的花样，衬着里子，缀着珍珠，直到袖口都是；还有蓬开的套袖，绕着裙子的下摆，团团一圈都是天青的金贴片——可是要讲到式样的雅致、大方、漂亮，那您这一件可以抵得上她十件。

　　喜萝但愿上帝保佑，让我欢欢喜喜地穿上这件新衣服吧——我的心，怎么沉甸甸的，好像压着什么似的。

　　玛格丽过会儿压上个男人，那分量还要重哪。

　　喜萝啐，什么话！你不害臊吗？

　　玛格丽害臊什么呢，小姐？因为说了句正正经经的话吗？哪怕他是个叫花子，结婚，不是一桩正正经经的事吗？难道您的姑爷不是正正经经的人物；做了您的姑爷，却见不得人了？也许您嫌“男人”这话太粗俗了，那么就这么说好啦：——“对不起，说句不中听的话：一个丈夫。”说话有理，就不怕别人故意歪曲。“等有了丈夫，责任就重啦。”这话难道要不得吗？我看一点也没什么错呀——只要是正正式式的夫妻；要不然，那就只有轻薄，还谈什么吃重不吃重呢——您可以请教白特丽丝小姐，她来啦。

　　〔白特丽丝上

　　喜萝早安，姐姐。

　　白特丽丝（懒洋洋地）早安，好喜萝。

　　喜萝嗳，你怎么啦，说话有气无力，像走了音似的？

　　白特丽丝我的心弦乱得很，只有这个调门儿了。

　　玛格丽快唱一曲《妹妹心太活》[249]吧，这是不用男低音伴唱的；你唱，我来跳舞。

　　白特丽丝大概你的一对马蹄子，就跟你那“妹妹”的一颗心那样，太“活”了吧。将来哪个男人娶了你，快替他养一马房马驹子吧。

　　玛格丽哎呀，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我把你这话一脚踢开了。

　　白特丽丝快要五点钟啦，妹妹，你该早点儿准备好啦。说真的，我身子怪不舒服。唉，好苦哪！

　　玛格丽您是嘴里苦，心里苦，还是相思苦？

　　白特丽丝是说不出的苦。

　　玛格丽哼，这个黄毛丫头要是没变坏，那么船上掌舵的也不必看北极星啦。

　　白特丽丝这傻子倒是在说些什么呀？

　　玛格丽什么也没说——除了但愿上帝保佑每个人称心如愿！

　　喜萝这副手套是伯爵送给我的，你闻闻，多好的香味儿。

　　白特丽丝（转过脸去）我的鼻子塞住了，妹妹，我闻不出来。

　　玛格丽一个塞住了鼻子的姑娘，那还不打紧；只怕太热了，也会伤风的吧。

　　白特丽丝啊，老天爷哪，老天爷哪！你几时变得这样精灵的呀。

　　玛格丽自从您变得那样懵懂之后。我这嘴儿，倒是天生说俏皮话的，是不是？

　　白特丽丝可惜还不够招摇，最好把你的俏皮劲儿顶在你的头上吧。说真的，我心里昏闷。

　　玛格丽您去弄一种药草来，煎了汁，搽在胸口，医您的心病是最灵验不过的。那药草的名字就叫做“卡杜·班尼迪克土”。

　　喜萝这一下，你这药草直刺到她的心眼儿里去啦。

　　白特丽丝班尼迪克土！干吗“班尼迪克土”？你这“班尼迪克土”一定另有用意！

　　玛格丽另有用意！天晓得，我一点用意也没有啊，只是说一种仙草罢了。您也许以为我猜想您害了相思病啦——可是不，我的妈，我不是那么一个傻瓜，会高兴怎么想就怎么想；（越说越快）也不愿意想到哪儿就是哪儿，就是真的想空了我的心，我也真的决不会猜想到您是害了相思啦，或者您快害相思啦，或者也会害上相思啦——可是班尼迪大爷本来也跟您一个样，现在他却变了个人啦。他当初发誓决不娶媳妇儿；现在，可照样死心塌地地吃他那一份粮，一声儿都不吭。您究竟会变成个什么样儿，我没法说；可是我总觉得现在您这一对眼睛瞧起人来呀，就跟别的姐妹一模一样呢。

　　白特丽丝打破了什么水缸，这么哗啦啦的直倒下来呀。

　　玛格丽可不是添油加酱的酱缸。

　　〔欧秀拉上

　　欧秀拉小姐，快进去准备起来吧！亲王、伯爵，班尼迪大爷，唐·约翰，还有当地的公子哥儿们，全都来了，好接您到教堂去。

　　喜萝好姐姐——好玛格丽，好欧秀拉，快帮我穿扮起来吧！

　　〔同下

　　第五景大厅

　　〔廖那托，杜勃雷及孚其司同上

　　廖那托老朋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杜勃雷我说，老爷，我有件机密事儿要当面向您指教，这件事儿跟您大有关系呢。

　　廖那托请你三言两语地说吧；你看，我这当儿正忙不过来呢。

　　杜勃雷我说，老爷，这可是这么一回事儿——

　　孚其司可不是，老爷，真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廖那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我的好朋友们？ 莎士比亚喜剧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