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4)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莎士比亚喜剧五种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夏禄(向裴琪)您愿意跟我们一起去瞧瞧吗?我们这位真会作乐的老板已经把双方的武器检验过了;而且,我想,已经故意约定了一东一西、两个决斗的地点了。相信我,我听人说过,这位牧师可不跟人开玩笑的。你听好,我们就有一场什么样的好戏好看了。
〔二人退至一旁谈话
店主你不是要告咱们那位骑士一状吗,我的大贵客?
傅德我要声明,没有的事儿。我还情愿送你一瓶烧酒,请你领我去见见他,只说我的名字叫“白罗克”——这也无非开个小玩笑而已。
店主一言为定,老兄!你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好了——“通行无阻”[338]——我这话讲得好不好?你的姓名就叫“白罗克”好了。真是个最会寻快活的骑士。两位大贵人,你们可以走了吧。
夏禄跟你一起走,店主东。
裴琪听人家说,那个法国佬使得一手好剑呢。
夏禄还差得远呢,大爷!要我讲起剑术来,那够你听半天呢。在从前呀,两个人决斗,面对面,隔这么一段距离,你一冲,我一刺——我也说不尽这许多名堂来;最要紧的是护住自己的心口,裴琪大爷,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个地方!想当年我也着实出过风头:我手拿一把长剑,可以把四个大汉杀得像耗子般只顾得逃。
店主喂,孩儿们,来吧,来吧!咱们该开步走了吧?
裴琪跟你一起走。我宁可听他们吵一场嘴,可不要看他们拼一场命。
〔三人下,独留傅德
傅德让裴琪闭着眼睛做傻瓜,一口咬定他的老婆不会偷人吧;我可有我自个儿的看法,轻易打消不了。他在裴琪家的时候,我那女人就坐在他身边,那时候这两个儿搞些什么名堂,我可不清楚。好吧,我要暗中调查一番;我要乔装改扮了去试探福斯泰夫。要是结果证明,我那女人是规矩的,我的力气可花得不算冤枉;要是她让我发觉有什么不妙,那么我这番力气也花得真是太合算了。
〔下
第二景“吊袜带”客店
〔福斯泰夫及皮斯托上
福斯泰夫我一文钱也不借给你。
皮斯托这么说,这个世界就是一只蚝蛎了,
得让我用一把刀把它来剖开。
你要是肯借,我分期拨还就是了。
福斯泰夫一文钱也不借。我一向不曾跟你计较,老兄,由着你借着我的名义去向人家借钱。多亏得我,三番两次,拖住了我的几个好朋友,说好说歹,替你和你那个搭档尼姆讨情;要没有我,你们两个早就给人家牵了走,像一对大猩猩,只好从铁栅栏里往外张望了。我顾不得将来要到地狱里去走一遭,却口口声声向那些上等人——都是我的朋友——赌咒说:你们两个是堂堂男子汉、正正派派的军人;上次白丽盖德太太丢了她的扇柄[339],我还用我的荣誉替你担保,说你碰都没碰过。
皮斯托难道你没有跟我拆账吗?你不是到手了十五个子儿吗?
福斯泰夫要讲道理,你这流氓,要讲道理!难道你还以为,我让我的灵魂担这么大风险,是白当差使的吗?干脆一句话,你别吊住我不放,我可不是你的绞刑架哪。走吧!一把小刀一堆人![340]到你那贼公馆去吧!走吧!打发你送张字条儿你都不肯,你这流氓!你倒跟我讲起“荣誉”来了!哼,你这臭到不能再臭的下流坯,难道我就不想讲究讲究我的“荣誉”吗?谈何容易——为这个字,我真是豁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就说我,我,我——就说我自个儿吧,有时候也免不了把良心一横,顾不得上帝生气不生气,为了个“迫不得已”,就把个“荣誉”高高搁起,逢到该偷、该抢、该骗的当儿,我也就照样下手。可是你呀,流氓一个,身上破破烂烂,山猫样的脸儿,说话像个酒鬼,开口就咒天骂地,倒要抬出什么“荣誉”来做挡箭牌了?要你送信你偏不肯,你!
皮斯托我认错了——你还能要一个男子汉再怎样呢?
〔罗宾上
罗宾大爷,外面有一个女人求见。
福斯泰夫叫她进来吧。
〔桂嫂上
桂嫂(行屈膝礼)给老爷请早安。
福斯泰夫你好,我的好嫂子。
桂嫂这可叫我答应不下来,回老爷的话。
福斯泰夫那么,好姑娘。
桂嫂不敢当;我发誓:——
说不得女儿像娘,
刚出娘胎,我倒是姑娘;
想必当初,妈妈也这样。
福斯泰夫人家发了誓我还能不信吗?你有什么事见我?
桂嫂不知能不能跟老爷说一两句话?
福斯泰夫两千句也使得,好女人;我肯赏脸,你说我听好了。
桂嫂有一位傅德家的大娘子——[341]老爷,请您再往这儿过来些——我自个儿住在凯乌斯大夫家里——
福斯泰夫好,你倒是说呀!——你刚说到傅德家的大娘子——
桂嫂老爷的话一点儿错不了——好不好请老爷再往这儿凑近些。
福斯泰夫你放心吧,这儿没有外人[342]——都是我身边的人,都是我身边的人。
桂嫂原来是这样。上帝保佑他们,收留他们做他老人家的仆人吧!
福斯泰夫得啦,傅德家有个大娘子——她怎么啦?
桂嫂哎哟,老爷,她可真是个好人儿啊!——天哪,天哪!您老爷真是个风流精!唉,天老爷饶恕您,也饶恕我们这些凡人吧,我在这儿祷告!
福斯泰夫傅德家有个大娘子——快说吧,傅德家有个大娘子——
桂嫂我的妈,说过来、说过去,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您已经把她弄得身昏颠吊[343]啦,说来也叫人不信呢。那一回,满朝文武,跟着女王来到温莎的行宫里,就连那最大的大官儿也从来没能够叫她这样身昏颠吊。可是人家一个个都是骑士、都是大老爷、都是上等人呢,都乘的是马车呢——说了你别不信,人家的马车一辆来了又是一辆,人家的情书一封接着一封,人家的礼物一份跟着一份;人家的身上个个香喷喷的,还都是用麝香熏的;说了你别不信,穿的都是那金线银线绣的丝绸绫缎,走起路来,窸窸窸、沙沙沙;人家开口说话,满嘴儿都是挺瘟雅的字眼儿;人家还有顶呱呱的酒哪、顶呱呱的糖哪,换上随便哪个女人也会让他们把一颗心骗去了;可是唯独咱们这位奶奶呀,我说了你别不信,他们就休想叫她冲他们眯一眯眼缝儿。就说我自个儿吧,今天早晨有人想送我二十块金币呢,可我就是不领这份儿情,尽管金币上镂着一个个金天使也还是不成——我做人向来只懂得规规矩矩呀。——说给你听你别不信,就连他们中的头儿尖儿也休想叫她陪着呷这么一小口儿酒,可是看中她的都是些侯爵呢,可不,还有更高贵的哪——女王身边的侍从官;可是,说了你别不信,一个个都碰了她的钉子。
福斯泰夫可是她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呢?干脆些吧,我那传话报信的仙姑。
桂嫂嗳,她已经收到您的信啦;您写这封信不打紧,她可一千个一万个感激您哪;她要我通知您一声,她的男人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不在家里。
福斯泰夫十点到十一点?
桂嫂对啦,没错的;就趁那个当儿,您可以去欣赏欣赏她说您看见过的那幅“画像”;傅德大爷——她的男人,那时候是不会在家的。唉,花朵似的女人,偏嫁着那样一个男人,也真把她苦坏了!那个男的醋劲儿才大呢,跟他过日子才真是活受罪,我的好人儿哪。
福斯泰夫十点到十一点。娘儿们,替我向她问个好,我一定不会失她的约。
桂嫂啊,这话才说得好。可我还有一个口信要带给您老爷呢。裴琪家的大娘子也是千叮嘱万叮嘱托我向您问个好呢。让我凑在您耳边告诉您一件事儿吧:——她可真算得是个又文静又贤惠、又“瘦胡桃”[344]的娘儿,我跟你说了吧,而况又是每天清早晚上,她绝不少欠你一次祷告的,这温莎地方的娘儿——不管是哪一家的娘儿,她也可以比那么一比了;——她可托付我对您老人家说,只恨她那当家的,千年难得跨出大门一步;可是她但愿总有一天会有机会来到。我还从来没看见过哪个女人爱男人爱到这样痴心的——我看哪,说实话,您老一定有什么勾魂迷人的花招吧!——啦,可不是,这还不是真情实况嘛。
福斯泰夫哪儿的话,不瞒你说,我一生多得娘儿们的宠爱,也无非凭我这个人有几样好处而已,除此之外,我也再没有什么勾魂迷人的本领了。
桂嫂祝福您那颗心儿吧——这话说得多好哪!
福斯泰夫不过,请问,你倒跟我说个明白:傅德家的娘子和裴琪家的娘子,她们两个都爱上了我一个人,彼此可曾把这个心思交谈过吗?
桂嫂那倒真是个笑话了!她们不至于这样不爱体面的吧,我希望——可不,那倒成了新鲜事儿了!可是裴琪家的娘子请您看在这点情分上,把您身边的童儿送给了她吧;她的男人把这个小童儿喜欢得不知怎样才好;再说呢,真的,裴琪大爷倒是个正派的人。在温莎地方有哪一家大娘子像她那样享福的——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怎样说就怎样说,要什么只消开声口,那进进出出的银子都打她手里经过;她想要睡了,就上她的床去,她高兴睡到什么时候起身,就什么时候起身,一切无有不依她的——再说句实话,这样大的福气也是合该她消受的;要是在这儿温莎还有一个好女人的话,那就是她了。她问您要个小童儿,您趁早给她送去;那是再没有法子好想的。
福斯泰夫呃,我答应就是了。
桂嫂答应了就得把人送去呢。您想,有了他,你们两人之间要传什么话就方便多了,碰到有些事情就可以用个切口代替,你们二人心里各自明白,那个童儿却懂得什么——小孩子就不应该知道那些荒唐的事儿;不比那些上了年纪的,您明白,是过来之人,像人家所说的那样,懂得好坏,拿得定主意了,那就又是一回事了。
福斯泰夫你走好吧;她们两个面前都要替我问个好——这个钱袋你拿去吧,我以后还要好好酬劳你呢。孩子,跟这位大娘一起去吧。
〔桂嫂领罗宾下
这个消息倒叫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皮斯托(望着桂嫂的背影)别看这条小舢板,专门给爱神摆渡,
待我张起满帆追上去,摇旗呐喊,
炮火齐发!——她是我的俘虏了,要是此番她逃出我的手心;大海把她们全吞没吧。[345]
〔下
福斯泰夫你说真会有这等事吗,老家伙?你可真有两下子呢,干吧。从此以后,我要格外看重你这大块头啦!她们真的把你看中了?想你一生也不知花了多少金子银子,这回可要把本钱捞回来了吗?好一个大块头,我谢谢你啦。让人家去说吧,这个胖子长着一身浮肉;可只要胖得有人喜欢,那又有什么关系?
〔巴道夫手持酒杯上
巴道夫约翰老爷,楼下有一位白罗克大爷求见,他想和您结交个朋友,特地送来了白葡萄酒,给您老人家做早晨的饮料。[346]
福斯泰夫他的名字叫做白罗克?
巴道夫对,老爷。
福斯泰夫叫他进来吧。
〔巴道夫下
只要给我把白葡萄酒在皮袋里装得满满的,来了这么一个白罗克倒也欢迎。[347]哈哈!傅德家的大娘子,裴琪家的大娘子,你们果然给我勾搭上了吗?得啦,加把劲儿!
〔巴道夫领化装了的傅德上
傅德上帝祝福您,老爷!
福斯泰夫也祝福您,大爷!您有话要和我谈吗?
傅德素不相识,就前来求见,真是太冒昧了。
福斯泰夫欢迎得很。有什么见教吗?——酒保,你可以走了。
〔巴道夫下
傅德您老人家,我也是个乡绅,向来花钱是不在乎的。我的名字是白罗克。
福斯泰夫好白罗克大爷,希望往后咱们时常来往来往。
傅德好约翰老爷,那我才真是求之不得呢——可不是想来讨什么好处。我不妨把话先说在头里,拿我目前的境况来说,还算不错,我们二人之中,要是有一个把钱借给人家,那么这人理该是我、不是您。正为了这个缘故,才使我斗胆前来,把您给惊动了。因为常言说得好:“钱字打头,四通八达。”
福斯泰夫金子银子是个好卒子,大爷,他老是打头阵。
傅德说知心话,我有一袋钱在这儿,带在身边诸多不便;约翰老爷,要是您肯帮个忙,就把这一袋钱都拿了去吧,或者拿这么半袋钱,也好让我轻松轻松。
福斯泰夫大爷,我不知道该怎样给您效犬马之劳。
傅德我少不得要仰仗大力呢,是怎么回事,您老人家肯听,我就讲。
福斯泰夫讲吧,好白罗克大爷,我乐意听候差遣。
傅德我听说,您老人家是个有学问的人,大名我早已久仰了,只恨一直无缘拜见——我还是说得干脆些吧——我现在要跟您谈这件事儿,也就等于揭开自个儿的短处让您瞧;可是好约翰老爷,您听着我这真情实话,把一只眼睛瞧着我这人的痴心、糊涂,请把另一只眼睛也在你自个儿身上打量打量吧,那您就是要责骂我,也不至于太严厉了;因为您自个儿明白,男人在这方面犯点儿过失也实在太容易了。
福斯泰夫很好,大爷,往下说吧。
傅德本地有一位太太,她的丈夫名叫傅德。
福斯泰夫嗯,大爷。
傅德我早就把她爱上了,我可以告诉您,在她身上着实花了些钱。我好不痴心,只管盯她的梢,怎么也不肯错过可以碰见她的机会;只要有一些希望,可以让我张望到她半个面影儿,我就紧抓住不放。我不但买了一大堆一大堆礼物献给她本人,而且还不惜工本地送东西给她身边的这个那个人,打听她喜欢人家送她些什么。总而言之,我追求她,就像爱情在追我,一时一刻也不肯放松。可是,不管我用在她身上的这番苦心和这许多钱,是不是值得一提,总之,我清楚知道,我不曾得到一丁点儿报答——除非“经验”是一宗宝贝,那我可是出了偌大的代价“买”来的,使我能够说出这样几句话:
“金”哥儿一心追求“情”妹妹,
“情”妹妹像一阵风,逃之夭夭;
你想追求那天上飞的,
不料你荷包里的也不翼而飞。
福斯泰夫难道您不曾从她嘴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吗?
傅德从来也不曾过。
福斯泰夫您也从不曾缠住她,得不到个满意决不放手吗?
傅德从来也不曾过。
福斯泰夫那么您的爱情算是什么一种爱情呢?
傅德就像一座华丽的住宅,建筑在别人的地面上,只因为看错了位置,结果造屋盖房,白辛苦了一场。[348]
福斯泰夫您把这些话告诉我有什么用意呢? 莎士比亚喜剧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