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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斯泰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噢，让我看看吧！——我钻得进，我钻得进！——就依你那位朋友的主意吧——我钻得进！[374]

　　裴琪大娘什么，约翰·福斯泰夫爵士！这可是您给我的信吗，骑士？

　　福斯泰夫（悄声）我爱你，就只爱你一个人——（大声）帮我脱身吧！——让我钻了进去——我再也不——

　　〔钻进篓子里。二妇女把脏衣服压在上面

　　裴琪大娘孩子，你也来帮着把你家老爷盖没了——傅德嫂子，快叫你的仆人来吧——你这个假情假义的骑士！

　　傅德大娘喂，约翰！罗伯特！约翰！

　　〔罗宾下

　　〔二仆人上

　　快快把这一篓衣裳扛起来——杠棒在哪儿？瞧你们，手脚多慢啊！把这些脏衣裳送到大前草坪的洗衣裳的女人那儿去——快些儿，动手吧。

　　〔傅德，裴琪，凯乌斯大夫及休牧师上

　　傅德请各位走过来些吧。要是我毫无名堂地犯了瞎疑心，呃，那么你们尽管取笑我好了；我就做你们的话把子，这是我自作自受——喂，怎么！前面来的是谁？你们要把这篓子扛到哪儿去？

　　仆人送到洗衣裳的女人那儿去，真格的。

　　傅德大娘嗳，他们把篓子送到哪儿去，跟你有什么相干呢？你真是最会管闲事，人家洗绒衫、洗绒帽……

　　傅德雄猫！——我巴不得我能亲自动手洗一洗这头老雄猫呢！——雄猫，雄猫，雄猫！对了，雄猫！我说了你们还别不信，是头老雄猫！还是头在叫春的老雄猫呢。等会儿你们就明白了。

　　〔二仆人扛篓子下

　　各位大爷，昨儿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现在我就把这个梦告诉你们——这儿，这儿，我的一串钥匙在这儿——上楼到我的卧房里去吧，搜呀，查呀，捉呀，我担保你们准会揪出那头大雄猫。且让我先把这条通道给堵住了。（锁门）这下子，大家来看好看的吧！

　　裴琪我的傅德大爷，何必这样呢，你这明明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呀。

　　傅德说得对，裴琪大爷。上楼去吧，各位大爷，你们马上就有好戏看啦！跟我来，各位。

　　〔上楼

　　牧师这真是莫名其妙的瞎疑心，真是大犯醋劲儿。

　　大夫老爹！在法兰西就没有这种事，咱们法国人是不作兴吃醋的。

　　裴琪得了，跟他走吧，各位大爷；瞧他到底搜出些什么名堂来。

　　〔和大夫及牧师上楼

　　裴琪大娘咱们这一着不是“一箭双雕”吗？

　　傅德大娘真让我开心死了——我说不出究竟是我男人上了我的当，还是约翰爵士上了我的当，让我这么开心。

　　裴琪大娘你的男人查问篓子里装着些什么玩意儿的时候，他一定吓得魂都没有了！

　　傅德大娘我怕他本来也该洗个澡吧；把他扔在河浜里，倒是替他做了件好事儿呢。

　　裴琪大娘这个该死的不老实的流氓！但愿像他这种料子的都要吃这种苦头。

　　傅德大娘我看我的男人不是完全瞎疑心，他有些儿知道福斯泰夫在这里；像他今天这样醋劲儿大发，我还是生平第一遭看见呢。

　　裴琪大娘让我想个法子摸一摸他的底。一方面，我们还得好好作弄一下福斯泰夫。这个老色鬼的毛病实在太深了，眼前这一服药吃下去，是治不了他什么的。

　　傅德大娘我们要不要再派桂嫂那个愚蠢的臭婆娘到他那儿去走一遭，说几句好话，求他别因为被人扔在水里就生我的气；再挑逗得他心眼儿痒痒的，好叫他再吃一次苦头。

　　裴琪大娘我们准那么办。就约他明天早晨，八点钟，再来一次，只说是要补报补报他。

　　〔傅德，裴琪，大夫和牧师下楼

　　傅德我搜不出他这个人。这个奴才，也许只是在那儿吹吹牛罢了，哪儿敢做这种事。

　　裴琪大娘（向傅德大娘，悄声）听见了他这话吗？

　　傅德大娘（悄声）嗯，嗯，别作声。——傅德大爷，您待我真是太好了，是不是？

　　傅德嗳，嗳，说得对。

　　傅德大娘但愿上天可怜，让您还有一张脸可以见见人吧，尽管您藏着一肚子见不得人的想头。

　　傅德说得好！

　　裴琪大娘傅德大爷，您真是大大地跟自己过不去呀。

　　傅德对，对，只怪我不好。

　　牧师要是在这宅子里，房间里，柜子里，衣橱里，搜得出一个人来，那么在“最后审判日”到来的时候，上天饶恕我的罪过吧！

　　大夫老爹，我也这么说！人影儿也没有一个呀。

　　裴琪呸，呸，傅德大爷！你难道不害臊吗？是什么精灵、什么魔鬼附在你身上，叫你想出这个念头来的呢？哪怕把温莎城堡里的金银财宝全送给我，我也不愿意看见你再犯这个毛病了。

　　傅德这是我的不是，裴琪大爷，我这是自讨苦吃。

　　牧师都是你良心不好害了你自个儿。你的老婆是个规规矩矩的女人，我看五千个女人里头也难找像她这样的一个——就是五百个女人里头也找不到呢。

　　大夫老爹，照我看，是个规矩的女人。

　　傅德好吧，我本来是说请你们来吃饭的——来，来，咱们先到林苑里去走走。请诸位多包涵些吧；以后我会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今天会来这么一下子——来，我家娘子；来，裴琪家嫂子——请你们二位多包涵些吧，[375]这是我的心里话，请多包涵些吧。

　　裴琪各位大爷，咱们进去吧；可是放心好了，咱们一定要把他嘲笑一番。明天早晨，我请各位到我家来吃早饭；吃罢早饭，我们就一起打鸟去。我养了一头很好的猎鹰，追捕矮树上的燕雀，十分灵活呢。大家怎么说？

　　傅德怎么都行。

　　牧师明天的游乐，只要你们是其中的一分子，那我就是其中的二分子。

　　大夫要是有了一分子、二分子，我来做个三分子。

　　傅德裴琪大爷，请您走吧。

　　〔傅德及裴琪下

　　牧师请您明天别忘了那个臭贼——那个客店老板。

　　大夫很好；老爹，我记得才牢呢。

　　牧师好一个臭贼！居然捉弄人，叫人家上当！

　　〔同下

　　第四景裴琪家中

　　〔范通及安妮谈话上

　　范通我看我是讨不到你爸爸的欢心了；所以你别再叫我去求他了，好妮妮。

　　安妮唉！那怎么好？

　　范通那你就得自个儿拿主意。

　　你爸他反对我，说我门第太高；

　　又说我早把家产挥霍一空了，

　　我其实是看中他的钱，好弥补亏空。

　　他又拿别的挡箭牌挡在我面前——

　　说我过去太荒唐，我交的朋友太胡闹；

　　还跟我讲，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我，

　　我爱你，其实把你当作了金元宝。

　　安妮也许我爸爸这话是说对了呢。

　　范通不，上天不许我今后存这样的心！

　　虽然我得向你供认，你爸爸的财产

　　是我最初来求婚的动机，安妮。

　　可是，自从我亲近了你，我发现

　　你本人的价值远超过那黄的金、白的银；

　　我现在专心追求的只是你本人的

　　宝贵的品质。

　　安妮温文的范通少爷，

　　你要讨得爸爸的欢心，要多用些工夫；

　　要是几次三番，最恭顺的恳求

　　都不能让您如愿以偿，嗳，那么，

　　您过来，我跟您说——

　　〔二人至一旁密谈

　　〔夏禄，史兰德及桂嫂上

　　夏禄桂嫂，打断他们的谈话吧，我这位外甥有几句话要亲自跟她说呢。

　　史兰德到手也罢，失手也罢，奶奶的，反正我得硬起头皮来碰一下子运气！

　　夏禄别垂头丧气呀。

　　史兰德我不会让她叫我垂头丧气的；我才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呢；可是我有些儿怕。

　　桂嫂（向安妮）喂，喂，史兰德少爷有句话要跟您谈呢。

　　安妮我就去。

　　（向范通）这是我爸爸看中的人儿。

　　唉，只消一年有了三百镑进账，

　　怎么难看的丑八怪也变成了俏哥儿！

　　桂嫂我的范通少爷，您好？让我陪您说句话吧。

　　〔拉范通退至一旁

　　夏禄她来了；你迎上去吧，外甥。噢，孩子，记着：你有一个爸爸！[376]

　　史兰德我有一个爸爸，安妮小姐。我的舅舅，他能告诉您关于我爸爸的许多笑话儿。舅舅，您能不能给安妮小姐讲一讲那许多笑话儿，我的父亲怎样从围栏里偷了人家两只鹅，好舅舅。

　　夏禄安妮小姐，我那外甥儿很爱您呢。

　　史兰德对，是很爱她呢；我爱这儿葛乐斯德郡的随便哪一个娘儿也不过这样罢了！

　　夏禄他会供养您，有吃有穿，让您做一个少奶奶。

　　史兰德对啊，让她做个少奶奶——不管上门来的是短尾巴、长尾巴，而且跟咱们乡绅人家还差一肩。[377]

　　夏禄他愿意划给您一百五十镑，算是您名下的遗产。

　　安妮我的夏禄老太爷，他要求婚，让他自个儿来说吧。

　　夏禄呃，我谢谢您；我谢谢您这番好意。她叫你呢，外甥。

　　我让你们两个儿谈吧。

　　〔退至一旁

　　安妮啊，史兰德少爷。

　　史兰德啊，安妮好小姐——[378]

　　安妮您有什么意旨要吩咐吗？

　　史兰德我有“意志”！老天爷的心肝儿！这玩笑开得多妙，说真的！我出世以来可还不曾知道什么叫“意志”呢，我感谢上天；我才不是那种不懂好歹的家伙，我赞美上天。

　　安妮我是说，史兰德少爷，您有什么事要跟我谈吗？

　　史兰德拆穿了说，本来，我自个儿跟你有什么好谈的——我跟你河水不犯井水嘛。都是叫你的爸爸、我那舅舅他们俩闹腾起来的。要是我运气好，那也罢了；不然的话，让别人去称心如意吧！他们两个可以告诉你事情怎么个长怎么个短，比我自个儿说得还地道些。你去问你的爸爸好了——他来啦。

　　〔裴琪和裴琪大娘上

　　裴琪（满脸笑容）啊，史兰德少爷。你爱他吧，妮妮——

　　（恼怒）怎么！范通少爷，您来这儿有什么事？

　　您也太欺人了，少爷，老是钻在我家里；

　　我早就跟您说得明白，少爷，

　　我的女儿已经给了人了。

　　范通唉，裴琪大爷，您又何必生气呢。

　　裴琪大娘范通少爷，别再来看我的孩子了。

　　裴琪她跟您并不相配。

　　范通大爷，容我说句话。

　　裴琪不必了，好少爷。

　　来吧，夏禄老太爷——

　　来吧，史兰德，我的亲孩子，进去吧。

　　〔向范通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您太欺人了，少爷。

　　〔挽史兰德下，夏禄随下

　　桂嫂去求求裴琪大娘吧。

　　范通我的裴琪大娘，我爱您的女儿，

　　我对她情深意切，出于一片真心，

　　不管别人怎样阻挠、怎样反对，

　　摆出怎么样一副脸色，我还是要

　　举起我的爱情的旗帜向前进，

　　决不退让一步。请您成全了我吧。

　　安妮好妈妈，别把我嫁给那个傻瓜吧。

　　裴琪大娘我不赞成那门亲事；我要给你找个好丈夫。

　　桂嫂那就是我东家凯乌斯大夫喽。

　　安妮唉！要我嫁给那个医生呀，

　　我宁愿让你们把我活埋了，杀了！

　　裴琪大娘好了，你不要心焦。我的范通少爷，

　　您别把我当朋友，我也不做您的对头；

　　回头我问问女儿，她对您的情意

　　到底如何。我不会怎么难为她的。

　　现在可要失陪了，少爷。她再不进去，

　　她的爸爸可要发脾气了。

　　范通再见吧，好大娘。再见，妮妮。

　　〔裴琪大娘拉安妮下

　　桂嫂都是我在给您说好话呢。“不行，”我说，“您怎么能把您的闺女胡乱塞给一个傻瓜，一个医生呢？瞧，范通少爷多好！”都是我在给您说好话儿呢。

　　范通多谢；我求您啦，替我把这个戒指，

　　今天晚上，送给我那亲爱的妮妮。

　　这儿是给你的辛苦钱。

　　桂嫂但愿您福星高照！

　　〔范通下

　　他的一颗良心倒是真好！一个女人碰到这样好良心的男人，就是火里水里也去得。可是我倒又希望我的东家能娶到安妮小姐；我还希望史兰德少爷娶了她；再不，说真的，我又希望范通少爷娶了她。他们三人，一个个我都愿意替他出力，因为一个个我都已经答应下来了；我答应的话总得算数啊。可是我特别要替范通少爷卖力。慢着，还有我的两位奶奶差我到约翰·福斯泰夫老爷那儿走一遭呢。可我倒是只管在那儿蹭棱子，该死！

　　〔下

　　第五景“吊袜带”客店

　　〔福斯泰夫上

　　福斯泰夫巴道夫，喂！

　　〔巴道夫上

　　巴道夫有，老爷。

　　福斯泰夫给我拿一夸脱白葡萄酒来，泡一块烤面包在里面。

　　〔巴道夫下

　　哪想得到我活了这一把年纪，此番却给人塞进篓子里抬出去，好比屠夫砍下来的一车肉屑肉骨头一样给人倒进了泰晤士河里！哼，要是下回我再上人家这样一个大当，我情愿把我的脑髓敲出来，涂上一重黄油，算是过年过节的点心，扔给狗子吃。妈的！那两个下贱坯，把我扔进河里，好比淹死瞎眼老母狗的一窝十五只狗崽子那样，良心上不打一个疙瘩。你们看我这么个胖墩墩的大个子，也就可以知道，我一掉进水里，还有什么能把我托得住的！不管这条河深得直通到地狱里，我也会一个倒栽葱，直沉到底。总算我恰好落在一个浅水的沙滩上，要不，我早就淹死啦——我最怕就是淹死。一个人淹死了，尸体就要膨胀，一旦我也成了个浮尸，那还成个什么体统！让我一膨胀，河面上可不只见耸起一座肉山来了吗？

　　〔巴道夫持酒杯上

　　巴道夫老爷，桂嫂在门外，说是要见您说话。

　　福斯泰夫来，先让我灌几盅酒到肚子里去，我肚子里全是泰晤士河里的河水，冷得我就像欲火攻心的时候，把雪球当作丸药一口口往下咽。（喝酒）去传她进来。

　　巴道夫进来吧，小娘儿！

　　〔桂嫂上

　　桂嫂劳驾了。[379]请老爷高抬贵手。小妇人在这儿向老爷请早安了。

　　福斯泰夫把这些酒杯收去。给我好好儿烫一壶白葡萄酒来。

　　巴道夫放几个鸡蛋，老爷？

　　福斯泰夫什么也别放；我不要小母鸡下的卵放在我的酒里。

　　〔巴道夫下

　　喂，有什么事儿？

　　桂嫂好说，老爷，我这会儿来见老爷是奉了傅德家的大娘子的差遣。

　　福斯泰夫傅德家的大娘子！我“敷”了好大一块膏药呢；我“浮”在河中心呢；我肚子里一肚子咕咚咕咚的水不肯跟我“敷”衍呢。

　　桂嫂唉，哎哟！好人儿，这可怪不得她呀——谁想到她的两个仆人错尽错绝，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可真把她气死啦！

　　福斯泰夫可也真把我气死啦！谁叫我听信一个蠢女人的话，一股劲儿地赶了去。

　　桂嫂唉，老爷，为了这回事她伤心得直掉泪，直叹气呢，谁瞧见了她那种怪可怜的样儿也会把心软下来的。她的当家的今天一早就打鸟去了；她特地请您在八九点钟光景，再到她家去一次。我只能三言两语地把她的话搬一搬，总之，包在我身上，这一回她可要好好儿地补报补报您啦。

　　福斯泰夫也罢，我就去看看她吧。你回去告诉她；叫她想想，男人本来是个什么东西，让她再数一数，哪一个男人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那就知道像我这样有良心的男人真是少见难得呢。

　　桂嫂我一定去对她说。

　　福斯泰夫这就对了。你是说，在九十点钟光景吗？ 莎士比亚喜剧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