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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特丽丝“一会儿”？已经过啦，那么我们就该再会啦——不过，在没走以前，让我先问您一句话——我来，是为了要问您，我走，就得问个明白——您把克劳第已经怎么样啦？

　　班尼迪我把他臭骂了一顿——那么让我香香你吧。

　　白特丽丝臭骂人，就是嘴巴臭；嘴巴臭，就是口臭；口臭是最讨人厌了，怎么还想跟人香嘴呢？快放我走吧。

　　班尼迪好厉害的一张嘴，经不起你三言两语，一句话的本来面貌，就给歪曲得认都认不得了。可是我得明白告诉你，我已经向克劳第下了挑战书，他要是不趁早给我一句回话，我就公开宣告他是个懦夫。（腼腆地）呃，现在我倒想请教，一开头，你究竟看中了我哪一点坏处，才爱起我来的呢？

　　白特丽丝看中您浑身上下全是坏处；它们狼狈为奸，打成一片，不让一丝丝好处混杂进去。可是您究竟看中我哪一点好处，才害得您爱起我来呢？

　　班尼迪“害得您爱起我来！”这句话说得多好！我可真是给相思害苦了——我爱你，其实是违反了自己的本心啊。

　　白特丽丝原来您是在跟自己的心儿作对。唉，可怜的心儿呀！既然都是为了我，您才跟它作对，那么，为了您，我也只得跟它作对了；为的是，让我朋友厌恶的，决不能叫我喜欢。

　　班尼迪你我两个都太聪明了，再没法安安静静地谈几句知心话儿。

　　白特丽丝听您说这话，先就不像一个聪明人。那自吹自擂的聪明人，二十个里头也找不出一个来！

　　班尼迪这句话还是老远老远的事了，白特丽丝，那时候，大家都是相敬相爱的好邻居。可是眼下这个世道，谁要是不趁自己没死，预先立好墓碑，那么等到丧钟敲过几下，他的寡妇哭过几声，他的姓名就跟着他一起寿终正寝啦。

　　白特丽丝那么这段时间究竟多长多短呢，您认为？

　　班尼迪这是个问题。嗳，大不了敲一个钟点丧钟，流一刻钟眼泪罢了。所以只要“良心”这条小虫儿不来乱打扰，一个人给自己的优点打鼓吹喇叭，就像我对于我自己这样，实在是情有可原的事。自卖自夸的话也说得不少了——虽然我敢向我自个儿保证，我是完全值得赞美的。现在请告诉我吧，你的妹妹怎么啦？

　　白特丽丝她病得很可怜。

　　班尼迪那么你呢？

　　白特丽丝我也是怪可怜的。

　　班尼迪只要敬上帝，爱我，你就会好起来。[283]现在我该走开啦，有人急急忙忙地在走来呢。

　　〔欧秀拉奔上

　　欧秀拉（兴奋地）小姐，快到您叔叔那儿去吧；里边正乱哄哄地闹成一团呢。喜萝小姐到底给证明是受了冤枉，亲王跟克劳第上了人家一个大大的当；一切都是唐·约翰捣的鬼，他已经逃走啦——您马上就来吗？

　　白特丽丝大爷，您也愿意去听听怎么一回事吗？

　　〔欧秀拉奔下

　　班尼迪我愿意活在你心里，死在你怀里，葬在你眼里；不用说，愿意陪着你到你叔叔那儿去。

　　〔挽白特丽丝下

　　第三景教堂坟地

　　〔唐·彼得罗，克劳第，乐师，及侍从三四人持火把上

　　克劳第这儿是廖那托家的陵墓吗？

　　侍从正是，爵爷。

　　克劳第（展手卷朗诵）

　　贞洁的喜萝，在此安息，

　　只因惨遭奸谗的摧折；

　　死神，为了安慰她的怨气，

　　授给她令誉永不湮灭；

　　蒙着羞耻，心碎而死，

　　却在身后，流芳百世。

　　把你挂在这儿，喜萝的坟上，[284]

　　我已寂然无声，还有你在赞扬。

　　现在，奏起音乐来，唱你们的挽歌吧。

　　（合唱）

　　请宽恕吧，夜之女神，请宽恕

　　那些人害死了您的侍女；

　　如今他们正在哀歌低吟，

　　绕着她的坟墓徘徊逡巡；

　　黑夜，跟我们一起哀号，

　　同声叹息，又同声悲悼，

　　沉痛地，沉痛地。

　　坟墓，裂开来，吐出了幽灵，

　　当我们为亡灵祷告的时辰，

　　沉痛地，沉痛地。

　　克劳第安眠吧，你埋在地下的尸骨，

　　年年我都要为你前来扫墓。

　　彼得罗早安，各位朋友；把火把熄灭吧。

　　觅食的豺狼已进洞；瞧哪，那晨辉，

　　在火轮尚未出现之前，已替那

　　惺忪的东方点缀斑斑的银灰。

　　劳驾你们啦，现在请回去吧。再会。

　　克劳第早安，朋友们，大家分手走路吧。

　　来，我们走吧，换过了衣冠

　　就到廖那托家里去。

　　现在月下佬

　　又把亲事安排，这一回但愿

　　不像上回，叫我们哀声悲悼。

　　〔同下

　　第四景大厅

　　〔廖那托，安东尼，班尼迪，及神父上；喜萝，白特丽丝，玛格丽，及欧秀拉随上

　　神父（高兴地）我不是早对您说过她是给冤枉的？

　　廖那托亲王跟克劳第也是叫人弄的鬼，

　　才害苦了喜萝，那内情您也听明了。

　　可是玛格丽，她不能没一些干系——

　　虽然仔细盘问一番，结果看来，

　　她做下此事也并非出自本意。

　　安东尼总算一切都圆满收场，我很高兴。

　　班尼迪我也很高兴，要不然，我有言在先，

　　就非得找克劳第那小子算账不可了。

　　廖那托好吧，女儿，还有你们几位姑娘，

　　暂且都到内室去避开一会儿，

　　等会儿我叫你们的时候，大家

　　都戴上面罩出来。

　　〔姑娘们下

　　亲王跟克劳第

　　约定在这时候来到。兄弟，别忘了

　　等会儿你得做你侄女儿的父亲，

　　把她许配给年轻的克劳第。

　　安东尼我一定一本正经做像这个父亲。

　　班尼迪神父，我怎么也得恳求您帮个忙。

　　神父什么事儿，大爷？

　　班尼迪成全我的心愿，

　　要不然，毁了我班尼迪的名声吧。[285]

　　廖那托大爷——不瞒您说，好老人家，

　　令侄女儿对我很有些另眼儿相看。

　　廖那托对你另外相看，这只眼睛可还是

　　我女儿给她装的呢。

　　班尼迪我呢，睁开了

　　多情的眼睛，报答她的另眼相看。

　　廖那托您那双眼睛，怕是我跟亲王、克劳第

　　教您怎样睁开的吧——不过您究竟

　　有什么心事和主意？

　　班尼迪您的话太奥妙了。

　　讲到我心事和主意，我希望得到

　　您的好心和好意——同意我们俩

　　就趁着今天举行庄严的婚礼；

　　这件事，好神父，可要请您帮个忙。

　　廖那托我玉成您的美事就是了。

　　神父我也帮您忙。

　　看，亲王跟克劳第已经来啦。

　　〔唐·彼得罗，克劳第，及侍从等上

　　彼得罗早安，满堂的贵人。

　　廖那托早安，殿下；

　　早安，克劳第。我们正恭候着你们呢。

　　您决定了吗——今天来娶我的侄女儿？

　　克劳第就算她是个黑人，我都不反悔。

　　廖那托兄弟，去请她出来吧。神父已准备好了。

　　〔安东尼下

　　彼得罗早安，班尼迪。怎么啦，你这张脸就像

　　阴云密布、刮风下雪的冬天？

　　克劳第我想他大概记挂起了那头蛮牛来。

　　朋友，怕什么！我们会给你的牛角

　　贴上金，整个欧罗巴都会喜欢你，

　　像从前尤罗葩爱上了风流的天父——

　　那头了不起的多情的公牛一样。[286]

　　班尼迪天父下凡的公牛叫起来很动听，

　　大概就有那么一头公牛看中了

　　令尊大人的那头母牛，就凭着

　　那套本领生下了一头小牛，

　　它叫起来，可跟老兄一个调调儿。

　　克劳第这笔账，以后算；这儿来了另一笔账啦——

　　〔安东尼领着姑娘们戴面罩上

　　是哪一位小姐将要归我所有？

　　安东尼（挽着喜萝）就是她，我现在把她交给了您。

　　克劳第那么她就是我的人了。亲爱的，让我

　　瞧一瞧您的脸儿。

　　廖那托不，这不行，

　　等到您搀着她的手，当着这位神父

　　宣过誓，要跟她结婚，才能给您看。

　　克劳第（向喜萝）当着这位神父面，把您的手给我吧，

　　我就是您的丈夫——要是您喜欢我。

　　喜萝从前我活着，我是您另一个妻子；

　　（摘下面罩）当初您爱我，您是我另一位丈夫。

　　克劳第又是一个喜萝！

　　喜萝一点儿差不了。那个喜萝受辱死了，

　　可是我活下来；就像我活着那样

　　千真万确，我还是清白的身子。

　　彼得罗就是从前的喜萝！死了的喜萝！

　　廖那托当谗言活动的时候，喜萝就死了；

　　等平息了蜚语，殿下，喜萝又活啦。

　　神父这种种意想不到的事，等行过了

　　神圣的仪式，我可以给你们解释；

　　我自会细细讲一讲喜萝小姐

　　去世的那一段情节。现在且把

　　一切离奇曲折看作寻常，

　　让我们立刻就上教堂去吧。

　　班尼迪请慢一慢，神父。

　　（向姑娘们）哪一位是白特丽丝？

　　白特丽丝（摘下面罩）我就是她。您有什么见教吗？

　　班尼迪您不是爱我吗？

　　白特丽丝不，不超过理性。

　　班尼迪这么说，您的叔父，亲王，跟克劳第，

　　全都弄错啦，他们发誓说您爱我呢。

　　白特丽丝您不是爱我吗？

　　班尼迪不，真的，不超过理性。

　　白特丽丝这么说，我的妹妹，玛格丽，跟欧秀拉，

　　大大弄错啦，她们发誓说您爱我呢。

　　班尼迪他们发誓说，您为我害了相思病呢！

　　白特丽丝她们赌咒说，您为我差些儿送了命！

　　班尼迪没这回事。那么，您不爱我吗？

　　白特丽丝不，真的不——不过是“朋友”而已。

　　廖那托得了，侄女儿，我说你爱着这位大爷。

　　克劳第那么我也可以赌个咒：

　　这位大爷是爱着那位小姐的。

　　这儿有他亲笔写的诗，拐脚十四行，[287]

　　难为他费尽心思来赞美白特丽丝。

　　喜萝这儿还有一首诗呢，

　　姐姐的亲笔——是我从她口袋里偷来的，

　　这首诗倾吐着她对班尼迪的爱情。

　　班尼迪怪事儿！咱们自个儿的手倒跟咱们自个儿的心作对起来啦。得啦，我就娶了你吧——可是老天在上，我是可怜你才娶你的。

　　白特丽丝我不想拒绝您——可是我的好天爷，我答应嫁给您，无非是别人的情面难却；一半儿也是为了要救您一条命——我听人家说，您一天比一天地瘦了。

　　班尼迪别闹！看我不堵住你的嘴。

　　〔吻白特丽丝

　　彼得罗“娶了老婆的班尼迪”，您好哇！

　　班尼迪殿下，我对您说了吧，哪怕大伙儿七嘴八舌地来取笑

　　我，也动摇不了我拿定的主意。那些什么打油诗、讽刺诗，难道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吗？不，一个男子汉经不起人家三言两语，就失落了头脑，那么他干脆连一件新衣裳也别想穿上身啦。一句话，我抱定了宗旨要结婚，那么任凭旁人爱怎么说，我才不管呢；我看你们也不必为了从前我说过反对结婚的话就来刁难我；人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最拿不准的——这就是我的结论。至于讲到你，克劳第，我本想揍你一顿，既然看来你就要跟我结成连襟了，那么且让你保全了皮肉，给我好好儿地爱着我那小姨吧。

　　克劳第我巴不得你会拒绝白特丽丝，那我就可以用棍子把你一顿打，打得你再不敢做独身的光棍，而做一个三心二意的恶棍——我那大姨要是不把你格外管紧些，那还用说，你准是这种坏蛋。

　　班尼迪得啦，得啦，咱们都是老朋友。我们还不如趁结婚之前先一起跳一回舞吧，让咱们的心儿跟咱们新娘子的脚尖一样地轻快吧。

　　廖那托还是结过了婚再跳舞吧。

　　班尼迪我说还是先跳舞！奏起音乐来吧。殿下，您有什么心事吗？快些儿娶媳妇吧，快些儿娶媳妇吧！世上再没有比那戴上一顶绿帽子的丈夫更受人尊敬啦。

　　〔一使者上

　　使者报告殿下，您的在逃的兄弟约翰

　　已经抓住，由武士们押回梅西那来啦。

　　班尼迪这会儿咱们暂且别去管他，到明天我自会给您想出些新鲜的玩意儿来惩罚他。吹起来吧，笛子！

　　〔活泼急速的音乐。跳舞。同下 莎士比亚喜剧五种